“呜呜呜……”冯靖远抓着眼前的这棵救命稻草不放手，直到紫青陌弯腰将他扶起，冯靖远才浑身无力，跌坐在地。
“快，来人！”
夜里。
营帐之中挂着一盏煤油灯，里面昏暗无比，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坐着军中的大夫和紫青陌，一旁躺着的便是冯靖远。
薄如纸的刀片在大夫手中，他却颤抖着久久不敢下手，瞧着已经因为腐烂而又生长在一起的眼皮和嘴，大夫终于摸了一下眼角的汗，将刀子放下，对紫青陌说道，“皇上，臣无能，臣不敢下手，这已经缝合到了一起，看样子时日不短，即便隔开也不能保证冯将军的另一只眼睛能够看到东西。”
紫青陌默默的看着冯靖远的伤势，看着他身上的皮开肉绽，有些伤口已经裂开，露出森森白骨。
冯靖远就躺在他叫人铺就好的棉绒锦裘内，瘦弱的只剩下骨头的他深深的陷在里面，就连喘息都很微弱，但是他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活到了现在，犹记得当初杜小九为了找他寻了整整五日，却依旧杳无音讯，原来他一直在这里。
若不是紫青陌临时更改了主意想要攻打这边的小城，怕是也要错过了。
紫青陌想起冯靖远当时跟随在杜小九身边，他武功不高，却脑子很灵活，是个不错的将才，当时杜小九叫他率军围攻边塞，却因为在花如是临时更改作战计划之后落入了花如是的圈套，之后便没了影子。
冯靖远一定遭受了废人一般的虐打，花如是想要转移这部分伤病定然是为了要转移杜小九的视线，却不想杜小九突然失踪，也就是被紫青陌抓走，并且这一失踪就是三年。
三年里，花如是处处征战讨伐，将正片大地都收在自己弥下，但是他却没有对紫青陌下手，是因为花如是在等，在等杜小九重生的那一天，他想要的真正的敌人就只有杜小九。
如今杜小九站在制高点，俯瞰花如是，可是杜小九也忘记了当初的初衷。
紫青陌沉思了片刻，站起身来，将刀片捏在手里，瞧着冯靖远的伤势对他微微点头，“你可相信我？”
冯靖远没有睁开眼，只重重点头，扯开了胸前的伤口，大片的浓血流出来，他也浑然不知。
这种伤痛已经深入骨髓，相信即便是伤口愈合，冯靖远也会在雨夜连绵的夜里赶到浑身的疼痛吧！
紫青陌微微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伤口的缝合之处，掂量了一下手里刀片的重量，微微抿起薄唇。
四周安静的骇人，周遭的空气只中也凝结出了一团叫人窒息的恐惧。
紫青陌却不能恐惧，他先是饮了一口温茶，而后又觉得浑身无力，抢过副将手里的温酒灌了几口，这才打起精神，手起刀落。
瞬间一道血痕甩了出去，跟着又是一刀。
冯靖远连哼都没哼，只见两条血痕触目惊心，从冯靖远的嘴上和眼睛里流出来。
大夫上前用早就准备的棉布和棉团轻轻擦拭，沾着烈酒为他的伤口消毒，待擦干了脓血，冯靖远也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重活了光明。
他不惜张开满是血的嘴，用既熟悉又陌生的话语，粗哑而又低沉的声音对紫青陌说道，“多谢，紫公子。”
众人为止一叹，瞬间营帐之内的气息变得通透了起来。
紫青陌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嘴角露出一抹轻松来，拍拍冯靖远的肩头，“好生养伤，我会通知杜小九。”
“皇上，还活着？”
原来冯靖远还不知情。
“是，看来很多事你还不知情，我会慢慢告诉你。”
紫青陌安抚了一阵冯靖远，交代了大夫要好生照看，便匆匆离开了营帐。
望着天空之上偌大的月亮，紫青陌长叹一声，今夜又该是一个不眠之夜。
他出得了营帐直奔自己的军中大营，里面燃着火盆，伤病团簇在一起闲聊着，互相在对对方身上打气，更有心情开阔之人还在拿着伤口开玩笑。
紫青陌远远的瞧了一阵，也跟着无奈的摇头笑了。
当他迈步走进营帐之时，便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赵青玄坐在案几旁的木墩子上，面前摆着一张密函。紫青陌的心也跟着一沉，因为里面就是记录此次征战的伤亡人数。
看着空落下来的十几顶营帐，紫青陌已经猜测了损失过半……
“皇上，在这样打下去，我们如何继续？”赵青玄带着一丝委屈和无奈，对着面前又是皇上又是他兄长一般的男人低吼了一声。
紫青陌没吭声，撩开曳撒坐在了赵青玄的对面，目光一扫，将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匆匆揽了一遍，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余下的人暂时休整，将伤病安置在城内，死人埋了。”
草草几个字就奠定了此次征战之后的冷血和无情，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祭奠和悲伤，只能匆匆埋葬之后继续前行。
“皇上，人数损伤过半，我们拿什么继续走下去？”
“坚持。”
“皇上，我不同意。”
“那你会有什么方式？”
“我……”赵青玄大口的穿着气息，身上的铠甲被他的气息鼓吹的膨胀起来，“哼！”赵青玄一怒，将拳头杵在了桌案上，震荡的那一摞厚厚的纸卷也跟着跳起老高。
“我叫你去做的事情办得如何？”紫青陌也不生气，继续说道。
“成了。”赵青玄带着怒气的语气有些不善，可还是及时汇报。
“既然是成了你为何要回来？”
“皇上，属下不同意。”
紫青陌抬起双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这个自出生就是为了做另外一个自己的存在的赵青玄现在俨然不在是从前的他了，现在的他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想法，还有自己的脾气。
紫青陌想了想，无奈的笑了出来。
“皇上，您还笑的出来。”
“这件事事关重大，既然成了朕为何不能笑。尤其，梅凌南的兵马数量不在咱们之下，他一直隐藏在山林里，不就是在等着杜小九出现，如今杜小九出现了，却一头扎进了边塞，为了慕容远，她不用的人，咱们为什么不能用？”
“皇上，梅凌南我不相信。”
“为何？”
“他现在俨然就是另一个太师。”
“哈哈哈……”咱们大笑着，无奈的将桌案上的纸卷收起，又拿过笔墨，将宣纸摊开，沾了沾墨汁，对赵青玄说道，“我要再叫你去两件事，一，将这封信亲手送到杜小九手里，二，回来的路上将梅凌南的人也带过来，时机成熟，正是朕与花如是下一次交手的时机，咱们三面夹击，将打花如是一个措手不及，相信他的大军会被咱们灭掉一般，到时候，余下的事情要一点一点的清理，急不来。不过在这之前，你要确定一件事，你可相信朕？！”
话说完，紫青陌也将一切的事情书写完毕，正轻轻吹着上面的墨迹，等待着干透，而后抬眸打量着面前依旧怒着眉头的赵青玄。
赵青玄冷哼一声，“皇上又再考验我。”
“不是考验，而是在问你。你不相信梅凌南，那为何要相信朕？”
听出了紫青陌的话里终于带了一丝不悦，赵青玄也瞬间敛去了心里的怒火，将一路上的憋闷散尽了，“皇上，我只是不相信梅凌南，我自出生就跟在皇上身边，我岂会不相信皇上。只是……只是梅凌南是太师的独自，自皇妃失踪之后，他也好像消失了一般，我一直怀疑他在背后做些什么事。虽然暂时还没有发现。”
“呵呵，没有发现就是没有。梅凌南做什么不管，但是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灭掉花如是。”
赵青玄微微点头，最终将书信接过，一拍胸脯，“皇上，我定然不会叫皇上失望，五日后一定回来支援皇上攻打花如是的主力兵锐。”
“路上小心！”紫青陌沉声说道。
“哎，皇上放心便是，我的两条腿可比鸽子快！”
这个紫青陌绝对相信，赵青玄的一招飞毛腿可不是白练的，因为他的师父紫青陌自己啊！
赵青玄离开，营帐之内就寂静了下来，紫青陌独自望着面前的灯盏发起了呆，深思跳转之间，杜小九和初七两个人就跑到了他跟前，一个沉稳一个调皮，两个截然相悖的人现在却是同一个人。
紫青陌无奈的摇摇头，到底在他心中，放不下的是初七还是杜小九？那个印在心底的是谁他已经分辨不清楚了。
自边塞传过来消息说杜小九亲自征战，顺利的拿下了边塞的驻扎兵马，损失很小之外还痛击了花如是，想一想，这都不是从前的杜小九会做出来的事儿。
杜小九的本性还是善良的，那份纯真不会以为任何事情而改变，可她现在就是杜小九啊？！
“呵呵……”紫青陌发出一丝轻笑，揉了揉有些疲倦的脑袋，翻开了厚厚的一摞子名单，开始挨个审批。
上面罗列清晰，人名之下对应着年龄和祖籍，以及他们归属的兵长列队，紫青陌能从那些个名字中一一想起他们生前的模样，他从头至尾一一看过去，双眼越发的赤红，“咚！”的一声，将面前的茶碗击碎，花如是也将会成为这茶碗一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