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谈判(1 / 1)

人走声散,石墙坍塌的破院落又恢复了原来的静谧。

“阿凤阿炳,送余大夫回去了没?啊?”老大爷嘶哑低恹的声音穿过院子,喊罢之后猛然一阵剧烈咳嗽。

两个幼童飞身奔回,异口同声叫道:“送了送了。”

老大爷咳声急促,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大口大口吞着空气。女童钻进屋内,端出了一带着缺口的土黄色陶碗,急道:“爷爷快进屋来,先喝点水。”

老大爷山羊般乱糟糟的白胡须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着,他伸手接过了碗,再被男童搀扶着身子走进屋里,屋门很快就被关上。

屋内暖炕上正温暖,小男孩跑到一边抱来一捆干柴,塞到了灶内添着柴火,一边又跑回炕边将手捂在上面取暖。

阵阵热流从石壁上传来,随着柴火烧的旺盛,男童的手也有了知觉。

“咦?”他眼睛一撑,流露出浓浓的喜色来。

“怎么了哥哥?”阿凤转头疑惑道。

男童笑地激动,嚷道:“不痒了!不痒了妹妹!”说着他张开十指,横到了女童的眼前,依旧是十只红肿的手指,但是却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自天气冷了,哥哥手就变得又肿又红,而且还总是喊痒,女童霍然想起,医士哥哥离去时给阿炳哥哥用不知什么做成的水洗了手,再涂了点东西,原来那东西这么神奇啊!

雪越积越多,渐渐有官吏开始出来清扫积雪,来往马车行驶起来也不没有原先那般吃力。

街边景物不断在往后倒退,车内气氛凝重,饶是张锦慧好不容易能有了和余君独处的机会,如今却也没了十足的心思。

“他们去了多久?”余君缓声道,眉宇蹙紧。

“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张锦慧咬唇,再道:“不知局使大人是否到了惠民局,没有大人在,只怕医女们无法应对……”

余君抬眼往车外看去,神思悠远。

周局使刚从锦州惠民局回来没几日,傅局使如今就带着王永应医士来,所为何?恐怕不会是探访这么简单罢?

“哪有这么简单,三局一比还有半月,若说他傅局使一个人来也就罢了,偏偏还带上了王医士,那姓王的针灸术很是了得,也不知究竟安的什么心!”这厢惠民局内,方一贞听了已经从外头回来的吴七七的耳语,便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王医士针灸再了得,这也与我们无甚关联啊,三局一比又不是单单比针灸之术的,也许,那傅局使只是纯粹地来走访的罢?”吴七七锁眉低声道。

一旁与方一贞和吴七七贴的很近的除了庄羽之外,便是子初了,她并非担心惧怕什么,之所以与他们站在一块儿,是被吴七七拉过来的。

三局一比?听这个说法,应该是永州、锦州、关阳洲三个惠民局之间的事情了,不知是怎么个比法?

和吴七七一起从外头回来时,那青年果然已经到了惠民局,而且还当着惠民局所有医女的面治好了一个癫疾患者,她一回来,正好瞧见那个患者另外两个小贩子抬走了。

此时除了还没回来的张锦慧,包括子初在内的四个医女挨在一处暗中传递消息。

“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诊病时辰聚在一起像什么样!”门外一阵女声乍响,将方一贞等人吓了一跳。

子初循声看去,门口一个女子面无表情,一张脸如门外冰雪般冷冽地朝着她们。

“掌事大人。”方一贞的一颗心也算是落下了一半,掌事医女总算到了,如此一来暂时也没她们几个什么事了。

吴七七和庄羽同一时刻也松了一口气来。

方一贞上前一步,道:“大人,锦州傅局使大人来访。”她正对着掌事医女的眼睛望了望门后坐着的老者,对方像是睡着了一样,竟是闭着眼睛在假寐。

听到掌事医女这四个字,眼皮子只是动了动,依旧没有睁开。

“锦州傅局使?”掌事医女闻言一怔,旋即顺着方一贞的眸光望去,顿时面色微变。

那傅局使不说话,但那王医士却是扯着嘴角笑着出来几步道:“医女安好,王某与我局局使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虽是面上含笑,但是他的眼底却异芒闪烁,这话分明就是在说,你们让我们等很久了。

掌事医女收敛了厉色,态度立即有了转变,微微一笑道:“不知傅局使来访,大人久候了。”情况发生得算是比较突然,不愧是有过阅历的,掌事医女马上就冷静下来。

那傅局使犹如老僧坐定,低低道:“嗯。”看都不曾看掌事医女一眼。

掌事医女笑容一僵,再道:“大人突然来关阳洲,如何不事先派人告知,这般怠慢了大人,实所不该。”说的都是些客套而没营养的话。

子初垂眸听着,隐约察觉了掌事医女的紧张,是,就是紧张,尽管她掩饰地很好,不知是因为人,还是因为什么事?她可没忽略掌事医女刚进来看到了傅局使时的表情。

“大人说只是探访,无需声张,那些虚礼便不必了,”说着王永应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再说你们惠民局坐客无毡,再要相迎,又免不得一番破费了,岂非让我们大人心中有愧。”说着他面上表现地一阵感叹,似乎真是在为人考虑,有些为难。

在他身后坐在一张长椅上的傅局使脸皮动了动,似笑了笑,但那笑极浅,似有而无。

真是毒舌!锦州惠民局的人都是这样自恃清高么!

掌事医女眼底有怒,却不敢发作,强笑道:“王医士这样说便言重了,我们惠民局虽没什么珍馐大宴相待,但礼数也要周全,傅局使亲自前来,这虚礼还是受得的。”

方一贞拳头拽的咯咯作响,咬牙暗自恨道:“仗势欺人!”

就王永应刚才所说的话,听着客气,但那赤裸裸的蔑视却一点都不掩藏,怕他们听不懂他说什么?坐客无毡?这样说,他傅局使屁股下坐的又是什么?!这样直言说他们惠民局清寒穷困,是在彰显他们锦州惠民局堆金积玉?

不仅仅是方一贞,就连庄羽也咬唇低头,吴七七也红着脸,又羞耻又忿恨。

王永应随意扫了一眼那些围在一处的医女,见她们大多都怒不敢言,更是得意地咧嘴而笑,正在暗爽,欲接了掌事医女的话,耳际却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

“掌事医女就是太善意了,傅局使大人既然这般体恤我们,我们又怎么好让大人难做,区区之礼而已,掌事大人您说是否?”

众人一愣,皆是“唰”地朝说话之人望去。

王永应眼内一深,这女子形容研美异常,说话时唇露浅笑,句句柔和,看起来并不若其他医女一般谨慎言行,一番话明明让人觉得是在相讥,但又叫人无法抓住话头说她言之有错。如此好颜色,方才居然没有注意到。

掌事医女压根没想到这个时候子初会站出来说话,盯着她看了一刻,又故作不悦道:“大人都还没说话,你这孩子还真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她有些嗔怪。

吴七七瑟缩了一下脑袋,看到掌事医女的面容就忍不住垂头,她一向胆小,见子初被这样一说,便下意识地就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子初扯了扯唇,道:“都怪我多嘴了。”说完,她低头来,噙着淡笑,掌事医女原来也不喜傅局使的呢,这孩子?这可是一个有趣的称呼,掌事医女可从来都没对她有什么好脸色的。

气氛稍微有些怪异,那王医士先是看了子初半晌,再笑说:“掌事大人太严苛了,这医女说的也有理,怎能责备她。”

说了许久的废话,他才恍然像是刚察觉了什么一般,蓦地转移了话题,道:“说了这许久,好像一直没有见到余兄呢,莫非他不在惠民局中?”

医女们都站在一旁也不说话,这种时候只要有掌事医女在就行了。

“他去了关西城区出诊,王医士不见着他是理所应当的。”掌事医女又恢复了笑貌,回答道。

话音刚落,门开了。正温暖的屋内冷风灌入,却有人从外面进来。

“正说道到余兄,掌事大人说余兄去了关西城区,没料这就见到你了。”王永应哈哈一笑,脸上一阵热络,好似真的瞧见了自己的手足兄弟,亲热地走了过去。

门口的白袍男子正是余君,他墨发垂肩直下,点点莹白点缀其间,门外鹅毛雪又纷纷扬扬地飘落,给他的周身笼了一身的寒气。

余君语气不变,依旧是温和的调子,回道:“王兄安好,傅局使大人安好。”说着,对王永应和傅局使做了个揖。

总算,像成了泥人雕塑的傅局使终于睁开了眼睛,开口道:“好啊,好啊。”他说的很是缓慢,其中意味不明,也不知究竟是何意。

王永应目光一闪,笑道:“余兄这番来的正好,我正想要与王兄切磋技艺,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果然没什么好事啊!

过了一会儿,张锦慧从余君身后进来,回到了医女之中。

吴七七瞅了一眼张锦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张医女可曾见到局使大人?”

张锦慧点头道:“方才要进来时正遇上了,这件事我已经同大人说了,他马上就来。”

说是马上,果然没有多久,周局使就到了,这下可好,整个惠民局的医士和医女都到奇了。

“傅大人。”门一开,周局使一只脚刚跨门而入,就朗声笑道,王永应的话还没有得到余君的回应,就被周局使的突然出现给打断了。

傅局使坐了这许久的长凳,缓缓站起,对周局使点头行礼道:“周大人,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个屁!周局使心中暗道。前些天他还从锦州回来,合计也不超过十天!不过这话他自是不会当着傅局使的面说出来,呵呵一笑,道:“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看着眼前的老家伙,周局使心中说不出的憋闷,便再直接笑道:“傅大人一路辛苦,还请移步另处,有什么话再行商议。”

傅局使点点头,神情淡淡地同他一起前去惠民司。刚一脚走到了门口,对跟在身后的王永应说道:“你留下罢。”然后才跨出们去。

王永应笑着点头恭敬道:“是,大人。”

长使医女随着周局使一道,因有余君在,她也便吩咐众医女好声照看病患,就离去了。

诊堂内医女因碍着王永应在,为病患看诊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余兄,听闻你对与诊治肌肤病症有很高的造诣,如此年轻,真是不简单呐。”王永应笑着奉承道,一句话中也不知几分真真假假。

余君将他引到了一旁坐下,再回道:“王兄过奖了,倒是王兄手技精湛,不得不叫人佩服,余某如何敢在王兄面前献丑。”他一面说着,一面不经意间看向了门口席子边上的少女。

隔着门院的一段距离,惠民司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傅大人这话是何意?”周局使眉头一簇,脸色有些发黑。

那灰发老者坐在他的对面,浑浊的双目看向他,笑道:“傅某说的这般清楚,傅大人如何会不懂?”说着,他摸着手中的拐杖,胸有成竹的模样。

周局使咬着腮帮子道:“我不同意!”

老者不以为意道:“周大人放心,交来一个余医士,我们锦州惠民局同样会给大人这边送来其他的医士,以弥补这个人数的空缺,周大人若是觉得不够,我可以送更多的人……”

“傅大人!”周局使怒喝一声,道:“恕我不能答应,三局一比我们惠民局也绝对不会放弃!还请大人把话收回了,我绝对不会将余医士交给你的!”

掌事医女同样也坐在一旁,脸色有些发青,就傅局使刚才那一席话,但凡是关阳洲惠民局的人,必然要难以接受!

傅局使抬眼看向了周局使,收了笑脸,漠然道:“我这也是为了你们惠民局好,数年来你们关阳洲这一局在三局一比上每每落败,如今朝廷对你们不闻不问,几近放手,若是周大人愿意,我们锦州惠民局亦愿意同大人分享朝廷的拨款,周大人,还请考虑清楚了。”

周局使面冷如霜,心中做着强烈的挣扎,宛如光着双脚走在针尖上,痛楚而难熬。傅局使刚才所说,确然是他们惠民局的难处,若是再这样下去,关阳洲的惠民局怕是很快就要倒了。

朝廷只重视功绩高的分局,若是再没个像样的,别说是曾经每年三百两的拨款,单按照如今每年的一百两银子,恐怕都要断了。

“容我再考虑。”周局使心中有些颓败,在惠民局任职六年,难道真要这样永无抬头之日?

傅局使眯起双目,点头。此行他来谈判可是势在必得,关阳洲惠民局已然落魄如斯,还拿什么再与锦州惠民局相争?

诊堂只内,余君还在应付王永应,没一会儿,掌事医女就将他一并叫了过去,傅局使与周局使详谈完毕,带着王永应去了周局使派人为其安排的住处。

“欸?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那傅局使到底跟局使大人说了什么?掌事大人的脸色差得好像别人欠了她好多银子欸!”吴七七趁着掌事医女离去,疑道。

张锦慧撇撇嘴,道:“还能有什么事,傅局使会从锦州来,肯定心怀不轨对局使大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能有什么好事,掌事大人又怎么能高兴的起来,哼,肯定又是一番吹嘘。”

吴七七哦了一声,拧着眉沉思。

子初抬眼望向了惠民司的方向,再低头沉吟一番,问道:“三局一比是要如何比?”

……

满目皆白,回到住处时,管家撑着一把油纸伞,提着灯笼站在府边上等着,大红灯笼挂在府外迎风摇曳,子初刚下马车,就对上了管家弥勒佛似得笑脸。

“姑娘可回来了。”

子初一只脚刚跨上了石阶,便顿住了,淡笑:“嗯,可有什么是需要同我说的?”她拢了拢身上的白狐披风,管家就已经下了石阶,将伞送到了她的头上,为其挡住了飞雪。

“什么事都瞒不住姑娘。”管家乐呵呵地笑了两声,再道:“主子早早吩咐了,若是姑娘回来便请您前去找他。”

“如此,可还有说了别的?”子初斜着脸道。

管家摇头笑道:“就这些,姑娘请——”说着,他将手中的伞递给了子初。

“多谢,不必了。”她笑着拒绝了管家的好意,披风连着宽大的帽子,足以挡雪,况且,她很喜欢下雪,既如此,又何须拒它?

来到易长卿的院落,黑影衣衫,程枫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再将他带到了易长卿的书房内。

书房内有小厮正在研磨,看到子初进来后,便主动将墨放下,悄然退了出去。

“坐。”

子初望着坐在桌案前的男子,屋内灯盏十数,宛如白昼。却又在光晕中身姿如画。依旧是紫色的裾袍,宽袖垂挂,肆意非常。

“说罢。”子初道。

易长卿抬头看来,右手缓缓抬起,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件物品道:“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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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要被气死了!写了八千的字,码字软件自动退出,稿子全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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