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剑南一行人绕过莆田镇,急向泉州奔去,泉州距离莆田有五百多里路程,秦剑南与性空方丈等人只顾快马加鞭,一路急行。
秦剑南策马回顾,见只有区区数百人跟出,想想天地会几十年的基业毁于自己的手中,反清复明大业也将成为镜花水月,不由一阵心痛,悲从中来,仰天悲嚎,道:“天灭我天地会,天绝我秦剑南啊。”声音悲怆苍凉,令人闻之动容。
性空方丈道:“舵主还需保重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天地会必然东山再起。”
秦剑南长叹一声,脸现绝望之色,道:“难啊,天地会除东南一隅可以藏身,实已无立足之地,我天地会势力虽在,但已是分崩离析,想要聚在一处已是不易,待清廷灭了吴三桂,江山一统,绝不会容我天地会苟活,想我秦剑南英雄一世,却落得如丧家之犬,何其悲也。”
性空方丈见秦剑南情绪消沉,心志颓废,劝解到:“舵主休要悲观丧气,泉州尚有万余弟兄,我天地会在东南尚有根基,不愁东山再起。”
秦剑南沉吟片刻道:“只能如此,壮士断腕,死而后已,去泉州。”
一行人纵马驰骋,直奔泉州。
不觉天色渐暗,夜幕降临,秦剑南等人刚好路过一座山冈,山冈不高,光秃秃的,长满了荆棘和一人高的矮树。
山顶上隐约可见有一座寺庙,亮着微弱的香火,秦剑南见天色已晚,不由心头暗喜,趁着夜色掩护,一行人离开大路,顺着一条小路直上山冈奔向寺庙。
未及寺庙门前,却见寺庙门“吱呀”一声打开,从庙中走出一个小和尚,约摸十一二岁年纪,站在门前等候,见秦剑南等人来至近前,双手合什,道:“阿弥托佛,来人可是天地会秦舵主吗?”
秦剑南闻听此言,顿时一愣,右手不由紧握佩剑,抬目四处观瞧,见并无伏兵,四周亦是悄无人声,遂紧盯小和尚,问到:“你是何人?怎知我是秦剑南?”
那小和尚不慌不忙,闪身侧在一旁,道:“请秦舵主下马,我家主人等你多时了,估摸你们也该到了,这两日每天都让我在这里迎候秦舵主,请随我来。”
秦剑南一头雾水,是敌是友一时分辨不清,扭头看了看性空方丈,性空方丈打马上前,双手合什,道:“小师父,敢问你家主人姓甚名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小和尚微微一笑,道:“这里是落凤坡,至于我家主人,恕我不能奉告,秦舵主,请吧。”
秦剑南抬头向庙里望了望,犹豫片刻,见小和尚似乎并无恶意,顿觉自己多疑,心内颇感汗颜,于是,翻身下马,扭身冲性空方丈说到:“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性空方丈忙阻止,道:“是敌是友分辨不清,舵主不要轻易以身试险,置反清复明大业于不顾。”
秦剑南把手一扬,道:“哎,二弟多虑了,想必此间主人认识我秦某人,但去无妨。”
性空方丈知道多说无宜,冲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立即分层次站立,分别守住了寺庙的出入之路。
秦剑南见状,冲性空方丈微微点了点头,小和尚见罢,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转瞬即逝,继而笑着一张手,道:“秦舵主请吧。”
秦剑南步入庙门,见迎面的一座大殿上悬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三个镏金大字:崇明寺,寺庙年久失修,门窗廊柱已是油漆斑驳,但却收拾得整洁干净。
整座寺庙坐北朝南,双重院落,前殿后室,正殿的后面建有关帝殿、广生殿、圣母殿、五谷殿,分两侧排布,最里面是数间僧房,居中一间是方丈室,此时,方丈室的屋门敞开,面向门外的一把椅子上,正襟危坐一个人,笑吟吟望着秦剑南。
秦剑南凝目细瞧,见此人面生,顿生警觉之心,停在院中,抱拳施礼,道:“在下天地会秦剑南,路过贵寺,多有惊扰,在此谢过,并请行个方便。”
方丈室内的人依旧没有站起,笑吟吟说到:“秦舵主何必如此小气,连我的室门都不踏进一步。”
秦剑南行事磊落,从未让人如此看不起,顿觉脸上红热,豪情顿生,迈开大步直入方丈室。
那人依旧没有站起,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说到:“秦舵主贵为一舵之主,大名鼎鼎,如雷灌耳,我郑某人早有结纳之意,不知秦舵主愿意不愿意屈就呀?”
秦剑南这才有机会打量眼前之人,只见他头戴雁翅官帽,身着大明朝服,腰系玉带,足蹬朝靴,眉目清秀,气宇不凡,显然是前朝官员。
秦剑南虽然恼怒这个人的怠慢,却见这个人说话如此和气,大有恭维之意,也不好指责,只好笑了笑,道:“先生过奖了,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可否相告,以飨视听。”
只见那人“哈哈”一笑,道:“本人叫郑成功,前朝漳国公,志在反清复明,与秦舵主志同道合,不知愿意纳芹意否?”
不听则已,一听郑成功三个字,秦剑南不由心生敬意,暗叫惭愧,郑成功收复台湾,独阵东南,功震当朝,威纳澎台,当下起身,抱拳施礼,道:“不知者不罪,郑大人威震咸宇,秦某人高攀了。”
郑成功“哈哈”一笑,道:“秦舵主不必谦虚,快快请坐,天地会闵声海外,郑某早已如雷贯耳,听闻秦舵主建立南明政权,早有结纳之意,近闻天地会小受挫折,故在此迎候秦舵主,郑某人不才,手下尚有数万精兵,愿助秦舵主一臂之力,不知是否冒昧?”
秦剑南有心结纳,却隐隐觉得郑成功大有轻视之意,顿生嫌隙之心,却又不好拒绝,当即微微一笑,道:“天地会虽暂时受挫,但势力仍存,南明政权初立,尚可维持,多谢郑大人美意,待秦某人无力维持,还请郑大人收留。”
郑成功自然听出秦剑南话外之音,也不计较,微微一笑,道:“你我志同道合,若兵合一处,反清复明大业必成,既然秦舵主不愿意合作,郑某也不强求,他日若有用得着郑某的地方,尽管到澎台找我,我必倾力相助。”
秦剑南道:“若有那一天,我秦某人必投奔郑大人,到时再精诚合作,共图大业。”
郑成功淡淡一笑,道:“听说南明新主叫郑旦,是崇祯皇帝的嫡孙,我暗中访察,有一句忠言相告,不知愿听否?”
秦剑南道:“洗耳恭听。”
郑成功道:“郑旦虽是崇祯帝的嫡孙,却无帝王之才,秦舵主当慎之,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秦剑南默默点头,道:“郑大人所言极是,名不正,则言不顺,为今之计,只能如此。”
郑成功微笑点头,道:“秦舵主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就请秦舵主自行裁决,对了,秦舵主进来的时候可否注意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秦剑南道:“崇明寺,如果我没猜错,崇明寺三个字暗合反清复明之意。”
郑成功“哈哈”一笑,道:“秦舵主果然人之骄龙,此处是我的秘密联络之地,还望秦舵主为我保密,他日如用得着郑某的时候,请到这里来找我,澎台地区毕竟遥远。”
秦剑南道:“多谢美意,秦某人记下了。”
郑成功道:“秦舵主还有朋友在外面吧?何不一并请进来,今晚在此打尖,让郑某稍尽地主之宜?”
秦剑南道:“未经主人允许,不敢冒昧闯入,既然主人有请,岂能违逆?”
郑成功冲那个小和尚说到:“去,将门外的朋友请进来,安排晚宴,我要宴请同道朋友。”
小和尚答应一声,出得寺来,冲性空方丈等人深深一揖,道:“我家主人略备薄酒,请各位入内打点充饥。”
性空方丈满腹狐疑,见小和尚面露谦恭之色,忙抱拳说到:“多谢你家主人美意,秦舵主安在?”
小和尚微微一笑,道:“秦舵主正与我家主人说话,相谈甚欢,主人让小僧请各位进去。”
性空方丈见秦剑南尚在庙中,担心秦剑南安危,冲众人一点头,众人纷纷下马,紧随小和尚进入庙内。
小和尚将性空方丈等人请进侧院,院内摆放着十余张桌子,小和尚请性空方丈等人坐在桌旁,返身去了后厨,指挥后厨安排酒菜。
性空方丈进来之时,见秦剑南坐在方丈室内与人说话,相安无事,心头稍安,但终究陌生之地,性空方丈依旧放心不下,竖起耳朵,一心留意方丈室的动静。
不出一个时辰,酒菜备好,小和尚让人将饭菜端上桌,然后来到方丈室外,躬身说到:“大人,饭菜已备下,请大人与客人就餐。”
郑成功大声说到:“知道了,这就过去。”说完,站起身来,冲秦剑南作了一个请的动作,说到:“秦舵主请移步侧院用餐。”
秦剑南忙起身点了点头,右手一摊,说到:“郑大人请。”
郑成功微微一笑,率先走出方丈室,秦剑南紧随其后,一同进了侧院。
郑成功请秦剑南坐在上首的一张桌旁,冲秦剑南微微一笑,道:“身为东道,我就先说几句如何?”
秦剑南道:“理当如此,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郑成功微微一笑,起身说到:“有幸与众位天地会的英雄相会,郑某人脸上贴金,令小庙棚壁生辉,今与秦舵主相见恨晚,有意结纳,万望各位开怀畅饮,把酒言欢,也不枉此次一会。”
众人齐看向秦剑南,秦剑南笑着点了点头,性空方丈担心酒菜有毒,示意众人先不要急着吃饭,众人一时皆未动筷。
郑成功见状,微微一笑,冲秦剑南大声说道:“请放心动筷,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我郑某人从来不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说罢,每样菜均吃一口,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秦剑南面色微红,惭愧说到:“是我们小气了,请郑大人包涵。”
郑成功“哈哈”一笑,道:“江湖中人,防微杜渐,无可厚非,请吧。”
秦剑南冲众人说到:“郑大人光明磊落、言出必践,弟兄们小气了,请开怀畅饮。”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一时间吆五喝六、猜拳行令之声不绝。
郑成功亲自陪酒,直喝到月挂中天,清辉漫洒,但觉月光如水,夜露轻浮,清风送爽,众人酒足饭饱,俱在僧房中歇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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