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时候并不能淡化伤痛,它会让腐烂的东西发酵,变得恶臭。
卫念慈的父母闷不吭声低调做人,会被人解读为心虚;他们伤心哭泣,会被解读为作秀;他们愤怒咆哮,会被解读为恼羞成怒。
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们已经两鬓斑白,老态尽显。
他们真的一天也在这里住不下去了。
这天他们带着同样心力交瘁的卫念慈和少量的家财,离开了这个摧毁了他们生活的地方。
他们背离竹山而行,一路往南。
因为卫念慈说:“我的命是涂山铃救下的,我看得出她是真心帮我的,她从未看不起我,能养出她这般人物的地方,也必然不会瞧不起我,我们去青丘吧。”
她的父母也听说过青丘,往来的客商都说那里是个富饶的地方,青丘的妖族会平等友好地对待每一个人,不管你是人是妖。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南下之路断绝在了距离竹山十里的土路上。
姚家的人派了家将和门人在路上拦截他们,势必要把他们拦截下来,他们哪里是那么多人的对手,不过短短数息,他们便被活捉了。
卫念慈受过一次辱,绝不想再受第二次,她抽出靴筒内的匕首,准备朝心窝子捅去。
一名家将捉住了卫念慈的手腕,笑眯眯地说:“你要是敢死,我定然叫你爹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卫念慈的爹娘都是普通人,落在姚家人手里连自尽都做不到。
家将松开了卫念慈的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如何选择,随便你。”
卫念慈松开了手,匕首掉在了地上。
家将退后一步,一挥手,立刻便有两个门人走上前,一个门人给卫念慈喂下一颗丹药,一个门人抓住卫念慈的手给她套上锁灵环。
家将:“家主说了,咱们家少爷喜欢姑娘得紧,因为姑娘连修行的根基都毁了,姑娘该对咱们家少爷负责才是。二位的婚礼已经筹备好了,姑娘去了就可以成婚。”
卫念慈受制于丹药的药力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乖乖跟着家将走了。
姚思哲被公开处刑丢尽了姚家的脸,姚家早就将他扫地出门了,成亲后,小夫妻两个相敬如冰地过着日子。
卫念慈每个月被允许见父母一次,她只要知道父母还活得好好的,剩下的她都可以忍受。
而姚思哲根本不待见卫念慈,可以说看到卫念慈就烦,但慑于涂山铃的威势,他不敢对卫念慈如何,平时顶多就是不回家。
两个人相安无事地过到了天元252年,这一年,姚思哲的噩梦——天乐元君涂山铃陨落了,那段时间他睡着了都要笑醒。
与他感受完全相反的却是卫念慈,她每天出去打听消息,多么希望这是个假消息,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猛锤。
消息是真的。
之后更是传出天乐元君害道祖陨落,成了整个元界的罪人。
她不信。
那个帮她穿衣服,护住她尊严的温柔姑娘,绝不可能那样对待恩师。
她信不信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整个元界的人都信了。
那天姚思哲突然冲回家里,再次对她用了强,“你的保护神不在了,我看你还敢不敢成天摆一张臭脸,贱人!”
他单手掐着卫念慈的脖子,单手甩了她两巴掌。
她劈掌打向姚思哲的脑袋。
她手腕上的锁灵环早在她的父母彻底被控制了起来,她正式嫁给姚思哲后,就被取了下来。
她此时体内灵力充沛。
然而就算如此,她依然不是姚思哲的对手。
姚思哲能够被家族推选出来,上竹山镀金,个人天赋自然不会差,哪怕他后来被毁了根基,他原本的实力也高过卫念慈太多。
他被卫念慈的反抗激发了凶性,手下的力道越来越重,卫念慈被掐得满面通红,青筋暴突,眼看着就不成了。
家门突然被敲响了。
姚思哲满脸都是被打扰的不快,但他并不敢发脾气,他如今没什么朋友,除了姚家本家的人,根本没人上门。
他赶紧穿上衣服,匆匆去开门。
姚家家臣闻到姚思哲身上的味道,别开头捂住了鼻子,“公子好雅兴。”
姚思哲干笑两声,“先生此时到此,可是祖父有事吩咐?”
家臣:“自然。”他从怀里摸出两幅地图,“先让你的夫人去第一幅地图所绘的地方取一样东西,用那样东西召集齐一批人手,然后到第二幅地图所示的长右上方城外的山谷与我们汇合。”
姚思哲诧异,“上方城?”
家臣颔首,“不错,我们姚家要举族搬迁到上方城去。”
姚思哲几乎要跳脚了,“人离乡贱,我们去了人家的地盘上,人家能待见我们?”
家臣一脸冷漠,“这个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姚思哲尤不死心,“那可是夏家的地盘,夏家依附于南野宋氏,根本不是我们能抗衡的。”
家臣很不高兴地道:“这不是公子可以置喙的事情,您别忘了,您已经不是从前的您了。”
他说完连基本的礼貌都懒得维持,直接转身走了。
姚思哲颓然地站在门口,他握紧了拳头,心里的憋屈到了顶点,可他却不能再拿卫念慈撒气了,因为卫念慈还有用。
他回到屋里,把地图丢到卫念慈脸上。
卫念慈将地图捏成一团,反手抽出枕头下的匕首朝姚思哲刺去。
姚思哲握住卫念慈的手腕,用力一转,匕首便掉在了地上,“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可千万别忘记了,你的父母还在姚家的手上。”
卫念慈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床上。
姚思哲指着那一团地图,“去图中画的地方取一样东西,别耍花招,你懂的,你所有的反抗最后都会反噬在你父母身上。你父母生了你养了你,你给他们带来的却只有灾难,你不愧疚吗?”
他伸手拍了拍卫念慈的脸,“别再让他们因为你而受到伤害,你就算有良心了。”
卫念慈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低头抚平地图,认真分辨山川河流,她发现图中所示的地方她竟然认识,那是位于青丘之北南野之南的亶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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