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这几日迷迷糊糊的睡,又昏昏沉沉醒来,在天牢中见不得天日,不知今夕是何时,那日她被关押入大牢中,本来她泽兰殿的宫婢太监是不同她一起的。
哪知那日曲司宸来看她,却将青檀带了来,想来是好照应她,但白芷不见秦儿和青莲,听青檀的意思,竟似曲司宸将她们留在了身边。
白芷心下纳闷,但还是没再多言。
这日用过送来的饭菜,白芷靠着墙壁,几欲昏昏欲睡,却突听得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登时清醒了,直直盯着暗处。
青檀陪在她身边,同样不声不响望着。
两人在发现来人是穆云川后,纷纷松了口气,如今情况特殊,白芷想到方才的紧张不禁轻轻一笑,感觉如今草木皆兵的自己简直可笑至极。
但表面却是非常淡定,只望着穆云川道:“北夏太子,怎地到这种地方来了?”
“来看你,我费了好大劲,这西玥牢房还真是不简单。”穆云川面上带笑,右眼角的泪痣在几缕月光投射下显得熠熠生辉,他在触及白芷的时候,甚至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目光柔了柔,“曲司宸对你倒还不差,没太为难你。”
“北夏太子如今来这,只是想说这话吗?”白芷嘲讽一笑,也并不客气。
见得白芷如此,穆云川只觉得内心一窒,心中没来由生出一疼,看向白芷的目光柔中带了坚定,“白芷,西玥如今同北夏如你所愿,十年交好,那我们如今莫非连朋友都不是?”
白芷虽对感情比较迟钝,几乎是注意了谁便再瞧不进任何人的主儿,然而如今见得穆云川这般,心中却还是有了几丝清明。
于是白芷眼眸微敛,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当然是,如今阿芷这等境遇,北夏太子都还愿意来看阿芷,阿芷敬你这个朋友。”说着,双手抱拳,对着穆云川行了一礼,以着西玥最高的姿态。
“那你愿不愿意,同孤回北夏?”
倒是从未想过穆云川会说这些话,白芷愣在原处,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穆云川见白芷只是看着自己并不说话,那答案自心中浮出,嘴边已是勾勒出一抹自嘲的笑,但却似还想最后一搏,于是又道:“孤不管你同曲司宸或者郁洛薇有什么恩怨,孤只知道,若是你愿意同孤回北夏,孤会好好照顾你,甚至……还有你肚中的孩儿……”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看向白芷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顺着这目光,白芷也不由自主摸在上面。
然而,只是须臾,白芷却摇了摇头,“北夏太子,你值得更好的,阿芷感谢你的恩情,但如今,阿芷只能谢谢你的好意……”
“呵……孤本来猜到了……但却还是想亲自听你说……”
白芷曾经呆在过穆云川身边许久,他同曲司宸一样,也几乎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只是大多时候曲司宸都以冷漠示人,而他却时常对人言笑晏晏。
但如今清晰的看出穆云川脸上的落寞,白芷愣了愣,往前靠了靠,手抓着面前的铁栏杆,像是斟酌般,迟疑道:“虽然如今我知说这些不太合时宜……但北夏太子,你莫非没有想过,如今正是和我们西玥联合的最佳时机,不如我们结盟趁次机会将南荻……”
然而白芷话还未说完,面前的穆云川却脸色突然一变,一把抓住白芷的手腕,定定望着她,白芷不知道穆云川为何会如此,没敢继续再开口,只看着他,半响,穆云川放开了白芷的手腕,面上的自嘲之意更浓:“白芷,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为曲司宸着想?孤对你,莫非只有利用的意义?”
“……不是……”听得穆云川如此一说,白芷内心一急,但皱了眉许久只能道出这两个字,本来以为穆云川会转身便走,哪知他面上表情虽然不善,但却是站在她面前望着她的。
白芷让自己冷静了下,才又道:“慕容裘此人残酷暴戾,虽则在南荻并非嫡出,但嫡出皇子慕容栎不过才刚满月,如何是他的对手?若有朝一日慕容裘得皇位,那么必定会挑起战事,最先遭殃的,可是西玥和北夏的子民。”
见穆云川没有开口,依旧只是看着自己,白芷没有停顿,继续道:“慕容裘如今和曲慕言合谋,想必曲慕言是为了这西玥江山,然而若是我没猜错,若是曲慕言真能得那皇位,慕容裘必定会过河拆桥,到时候西玥江山怕是不保,若是慕容裘能夺得这西玥江山,那么南荻那边,他登基的机会,将会更大,北夏太子你说,若如此,这慕容裘下一步,该当如何?”
穆云川冷笑一声,但到底乖乖回答了白芷:“怕是就是我北夏江山!”
“所以……”白芷顺着穆云川的话,却再次被穆云川给打断了,穆云川这次一把抓住她的手,隔着铁栏杆,定定的看着她,只是此时他的面上,比起之前的表情要好了太多,他嘴角微微翘着,一看便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果不其然,白芷刚被打断,他却开了口,“可是孤同你们西玥联合有什么好处呢?”
方才的话,白芷以为自己说的够清楚明了了,如今对付慕容裘,并非是他们西玥的事,北夏的利益也在其中,但是既然穆云川如此之问,以那段时日白芷对他的了解可知,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白芷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向他,“那么北夏太子,想要什么?”
天牢中顷刻变为死寂,穆云川一瞬不瞬望着白芷,半响,眉眼皆是笑,他的声音轻且淡,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你。”他这般说。
***
曲司宸看着甲乙呈上来的东西,凤目中闪过丝怒意,然而不过片刻,便掩去了情绪,面上再次冷若冰霜。
眼神示意甲乙将东西收下去,便听得喜公公来报,郁洛薇求见。
如今郁洛薇能安什么好心?曲司宸心中明了,却是颔首让喜公公将她带入。
刚进入,便见郁洛薇一身红袍,鲜艳夺目,面上精心装饰过,她一瞥一笑自以前便都是风华,只是在后宫呆久了,她的笑渐渐变成了虚伪的面具,此刻倒是曲司宸许久未见的真心的笑意。
但她那笑越灿烂,曲司宸心中却越是觉得寒冷,已道:“何事?”
并不因为曲司宸的冷漠而生气,郁洛薇将自己准备的鸡汤放在曲司宸的桌案之前,“这是臣妾特意给皇上熬的鸡汤,皇上近来身子不好,怕是劳累所致,如今……”
“讲人话。”曲司宸轻轻皱了眉,对着面前的美色丝毫不动心,声音淡漠而凉薄。
“听闻,北夏太子去牢中探望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虽是犯了事,但如此,怕还是不妥吧……”
见郁洛薇说得越发卖力,曲司宸那眉眼却越来越不耐,就在快要发怒时,哪知听得太后身边的何姑姑来传旨说要见他们。
如今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倒是让曲司宸十分烦躁。
不过他当年同宁嫣的约定摆在那里,曲司宸沉默了片刻,还是移驾过去。
曲司宸和郁洛薇是一起到达慈宁宫的,但到达之时,却发现那里除了太后已经坐满了其他各嫔妃。
各人刚行过礼,那太后可谓便急不可捺的开了口,“皇上,如今可听闻宁大人并未查出其余的证据,如此一来,皇后犯了这等大事,可不配再为皇后,皇后虽然乃哀家的侄女,但为了我西玥,哀家也不会姑息!还望皇上能以大事为重!”
“大事?何为大事,还望太后告诉朕,皇后乃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她肚中怀着的可是朕的孩子,若是朕无法守护她也无法守护朕的孩子,那还有什么事是大事?!”
“你!”曲司宸竟如此当面反驳她,不给她半丝颜面,宁嫣已是勃然大怒,她一把拍在身旁的桌案之上,另一只手指着曲司宸‘你’了半响,却是冷笑出声:“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那这些女子便不是了?皇后作为一国之后,却容不下先帝一同赐于你的豫妃,还想陷害于她,如此心肠狠毒又善妒,怎还能作为我西玥的皇后?!”
曲司宸凤目微扫了在场女子一眼,面上同样带了抹冷笑,“这些女子……朕可从未碰过,就连掖庭局中都未有记录,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真是连妾都算不上……”
哪怕是郁洛薇,他去都只是在她宫中坐一晚,当时他让喜公公准备了两份记录,那份假的记录便是拿来给太后看的,如今在白芷被抓后,他便让喜公公将那份销毁了,只留下了没有记录的那份。
听得曲司宸这般说,宁嫣脸色一白,她扫了眼在场的女子,特别是她之前看过的说是曲司宸有留宿过的寝宫,这些女人也同样面色惨白,眸光中带着慌乱。
如此一看,宁嫣此人,怎会不明白这已是什么意思?她打出的这一掌,竟是软绵绵打在了曲司宸给的棉花上!
如今,就连郁洛薇都说不上几分话,皇上是否临幸过这些妃子,他身边的喜公公可是最清楚的,喜公公如今又是皇上身边的人,再加上掖庭局的记录……若是哪个妃子如今上前说被临幸过,那简直是自己打脸的事,是以众人皆保持沉默。
太后见在此事上讨不到好,立刻收拾了表情,本来略微慌乱的面上,再次回复到了冷静从容,随后她轻轻一笑,瞥了眼身旁的何姑姑,又道:“那么这个呢?”
说着何姑姑竟命人将穆云川给捆着带了上来!
穆云川乃北夏使者,他身份高贵又是太子,如此对他,实属失礼,本来宁嫣是决计不会如此的,但看这阵仗,曲司宸突然想到之前郁洛薇对他说的。
知道宁嫣打了什么主意,曲司宸便道:“太后是想说北夏太子去往天牢会见皇后吧?皇后当年于川北同北夏交战时,曾受过北夏太子的恩惠,后来北夏同我西玥签订条约,儿臣和皇后与北夏太子成了朋友,如今北夏太子去见皇后,是经过儿臣同意的。”
“但是为何哀家却听说,当年北夏太子和皇后暗生情愫,北夏同我西玥的条约,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此签订的?”宁嫣说着,似是还想到什么,拍了拍手,“对了,说来也巧,哀家记得皇后身上有枚白玉簪,那白玉簪本是一对,只是刚才何姑姑无意间却发现皇后另一枚白玉簪是在北夏太子的身上?”
这般说着,一旁的何姑姑将白玉簪递了出来。
曲司宸的面色果真一变,然而不过片刻,他便轻笑起来,“太后怕是误会了……”
哪知曲司宸刚这般说,却突听得外面传来通传,“报——晋王率领二十万大军,同慕容裘一起入了京城,如今直逼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