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海市地铁。
由于是个上班日,地铁里人不少。看着形形色色的乘客,楚佳桃忽然发现自己上了大学后其实很少走出校园——一直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此时,她竟隐约有一种来到“外面的世界”的感觉。
由于身边没有扶手,楚佳桃的身子随着车摇摇晃晃。她与陈时宇的手只差毫厘,但是楚佳桃没有牵上去,陈时宇也没有借机会去牵。她和他之间保持着近乎朋友式的礼貌距离,人们会猜测他们是情侣,可他们的互动又不具有情侣之间的亲昵,有些微妙。
陈时宇无论到哪儿都是焦点,这个英俊高大的男孩此时头偏向一侧,似乎觉得一直盯着楚佳桃有些尴尬。他的眉头微皱,说不清有什么烦恼在心中,清澈的眼眸令年长的女性们生出怜爱与母性情怀,高大健硕的身材又令少女们渴望被他保护。而女人们扫过楚佳桃的目光则往往是苛刻的,审视性的。
因为这女孩和那男孩比较起来,显得实在有些平淡无奇:没什么特色的服装搭配,清瘦的身材,个子矮小,唯有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占了面部很大面积。女人们心有不甘,又暗自研究着这女孩身上的魅力,潜移默化地和她比较,下意识地试图效仿学习。
到了一处换乘站,女人们灼热的视线被冲上来的汹涌人流挡住了,车厢内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陈时宇背着楚佳桃的书包,一个人从他身后挤过的时候撞了他一下,陈时宇向前跌去,正跌向靠在地铁车厢上的楚佳桃。
陈时宇的手一下子撑住车厢墙壁,才没有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后面仍旧有人不停地走动,陈时宇虽然努力撑着,身体还是时不时向前微微倾倒。忽然有个空档,没人向前挤了,陈时宇连忙将撑着墙的手快速拉住上面的扶手,整个人的脸也发红了。
适才,他被动地被人挤的时候,身体总是轻轻触碰到楚佳桃,而有一两次,他的身体碰到楚佳桃的前胸,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感觉身体有些不听自己的使唤。
他不是一个猥琐的人,可是此时此刻竟然没办法克制住自己迅速窜上的情绪,此时此刻,他觉得尴尬极了。
楚佳桃不知道此时陈时宇的心情,只是多少也感受到了刚刚的触碰,有一种莫名的焦虑感袭来。是啊,她之前并没有想过一件事,她现在已经是陈时宇的女朋友了,这是不是意味着陈时宇有权对她进行各种……肢体触碰?
那是一种眩晕感,夹杂着浓郁的焦虑,楚佳桃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在逃避和陈时宇亲密接触,之前自己的种种行为浮上心头,她终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有些恐惧男性,更恐惧和男性亲密接触——真实的亲密接触。
和陈时宇之间发生……那种事?那种画面楚佳桃连想都不敢想。两个人赤裸地面对面?这种事怎么可能会真的发生呢?但不知为何,此时,楚佳桃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萧琦的裸体,若隐若现,却又令她略有向往的感觉?这种“向往”让她的羞耻感迅速到来,她的脸也涨红了。
陈时宇并不知道楚佳桃的内心活动,看到她的脸颊微红,以为亦是和自己一样,被勾起了彼此亲密接触的愿望,不由得心跳陡然加速。一时之间,他甚至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好好站着,不知道该流露出什么表情,竟然紧张得喉咙也开始打结,发不出声音来。
“小桃……快……快到了……”他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结结巴巴,自己的窘迫暴露无遗。
随即,陈时宇示意楚佳桃往门口换位置,两人亦没牵手,有好几次楚佳桃站不稳,想扶住陈时宇的背,但又止住了。结果有一次一个趔趄,头撞在陈时宇的后背上。
陈时宇虽身材高大,但没有和其他乘客拥挤,每每礼貌地询问对方是否下车,可否换一下。一旦可以,他就回头看楚佳桃有没有跟上来。
陈时宇其实是故作淡定,他又要照顾到楚佳桃,又要强压住内心窜起的情愫,内心已是翻腾不已。待到终于下车后,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陈时宇也长出了一口气。
楚佳桃很快走到前面去了,时不时回头看着陈时宇。她宛若一只初生世间的小鹿,兴奋雀跃间又包含一丝羞怯,眉宇间尽是天真无邪。尤其是一双朦胧的眼眸,总是闪烁着楚楚可怜的光晕。这一切,总是不断地撩起陈时宇内心的波澜。如果他是个猎手,那楚佳桃就是一只斗胆在他面前来回晃动的小猎物,可猎人竟总是失手,总是无法触及到,这掀起了猎人强烈的征服欲。
陈时宇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相约。那个时候,楚佳桃就表现出明显的谨慎,羞怯,叫人一定要小心翼翼地与她接触,仿佛是个轻软的泡泡,一碰就破。那个时候,陈时宇曾经觉得和楚佳桃这样毫无恋爱经验的女孩相处很麻烦,但后来又不知怎得被吸引。事实上,他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开放,和那些成熟的、举止自然的女孩去酒吧,游戏式的恋爱,其实令他感到紧张、压力。在酒吧里,他之所以将别的女孩斟过来的酒一饮而尽,不过是为了面子罢了。在他内心深处,实际上向往着与楚佳桃这种天真、单纯的女孩交往。
可是事实并无完美,正因为天真、单纯,所以才对男性充满戒备。甚至于,陈时宇感受到的屏障不仅是这些,他隐约感受到楚佳桃周身有一种类似浓雾的屏障,若即若离,若有似无,这绝不是因为天真、单纯……也许,穿越这片浓雾,才会看到她内心真实的样子。
表面上的在一起只不过是一种形式,人和人之间真正的交往,需要敞开心扉,需要能看到彼此真实的一面,否则这种“在一起”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疏离罢了。
陈时宇这才意识到,“交往”并不代表已获得了对方的心,“交往”不过是一种开始,距真正的亲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