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白璐通完话后不久,白璐便将钱转给萧琦,总共5千——其实是白璐自己又添了不少。萧琦觉得钱的数目约莫太多,自己对于送礼一事,也毫无经验,更不知准备什么礼物合适了,便又和李哲商量了一番。不免将白璐去自己家照顾奶奶的事情告诉李哲,李哲故作事先不知情,但明里暗里地支持白璐,暗示萧琦白璐真的很关心你云云。在李哲的陪同下,萧琦购置了一支名牌钢笔,又买了些昂贵茶叶。次日,萧琦带着礼品,再次来到汇金苑小区。
这日,楚佳桃被秦姨撺掇着出去走走,于是便带着一本书,自己在小区里闲逛。
明天就要和陈时宇去滑雪……楚佳桃心中忐忑,她知道在别人看来,也许她的决策前后矛盾,一片混乱,甚至连她自己有时都搞不懂为何自己会做出那么多显得毫无道理的决定。但有一点她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的,那就是她心中有一丝“不忍”。
人们总说,如果喜欢就说清楚,如果不喜欢就果断拒绝,可有时候,喜欢与不喜欢哪儿有那么明确?爱与不爱的界限又何尝总是那么分明?楚佳桃有时候能假想一种来自外界的道德感的批判向她压迫而来,说她明明不喜欢陈时宇,却还一直给他希望。可是楚佳桃内心呼喊,无人能真正了解她心内的感受,她也有一丝难以说清的不安感,甚至是卑微感,她不觉得自己总是那个站在有绝对主导权位置的人,在感情中,实际上她是被动的。陈时宇是个优秀的男孩子,当他那样深情而温柔地看着她的时候,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动摇。也许那个时候她再等一等,等萧琦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回来,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可是由于她心内的不安和自卑,形成一种悲观的期待,她不认为事情会往那样的方向发展,或者说,她根本不敢想象。
于是眼前,她成为别人眼中羡慕的公主——公主之所以成为公主,是因为有王子的垂青。她心里稍微有那么一丝摇摆,稍微有那么一点贪念,不愿让人知道的贪念,她选择接受,难道真的那么罪大恶极吗?
在这之后,尽管她心中动摇,但仍旧约束自己,仍旧告诉自己要履行“女朋友的责任”,难道她做得还不够好吗?
楚佳桃觉得自己在欺骗自己,但此时此刻,她非但没办法做出果断的决策,连自己心里一直到底是怎么想的,都还不明朗。
风,忽然猛烈起来,一下将楚佳桃的头发吹乱,让她眯了眼,手上的书也一下掉了。她紧跑两步,弯腰捡起书,一抬头时,却透过正好挡住她的一排灌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也许是老天也看不过去她一直说谎,才那么明显地提示她吧?
是萧琦……
他正提着一包东西,眉头紧皱,神色忧虑地快步疾行。
啊,他是来找妈妈的吧?楚佳桃想起那日夜里妈妈和自己说的话。想上前去打个招呼,可萧琦的神情看上去极为严肃紧张,似乎不适合上前打扰。
楚佳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控制住自己,于是悄悄地跟在萧琦身后。
和前两天偶遇时一样,他还是穿的一身黑衣……啊,自己怎么还在关注他的衣着呢?!楚佳桃锤了自己脑袋两下。忽然,萧琦停住了,四下看了看,吓得楚佳桃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所幸,他只是在找路的样子,他前进的方向,正是楚佳桃妈妈所在的律师事务所。
他敲门,开门的是妈妈。楚佳桃听见妈妈很惊讶地说:“啊,怎么是你?上次的事情,和你奶奶说了吗?”随即,便将萧琦迎进了屋。
楚佳桃咽了咽口水,心下纠结着。她既不能从妈妈那里得知萧琦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也觉得没有资格去询问萧琦本人,此时是个好机会……
当楚佳桃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开始往律师事务所的窗口挪动了。
她个子不高,藏在窗子下面正好,窗子开着一道缝,仿佛刚好为楚佳桃预留……此时,楚佳桃听见妈妈说:“哎呀,你怎么买这些来?孩子,我不需要这些。”
“这是……奶奶叫我送您的……”萧琦脸有点红,他实在很不习惯送礼这种行为。“上次来找您,确实太仓促了,什么都没有准备……”此时,他机械地念着李哲教他的台词。
“哎呀,孩子,你完全误会了!”曾智楠清楚了当地说,“我不是等着收你这份礼,上次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赶快回去和奶奶商量去,自己也好好想想。”
曾智楠看到萧琦此时窘迫的样子,他有些不知所措,眼神慌乱。他这种笨拙,这种面对世俗事务的茫然,让曾智楠想到自己的女儿……她语气稍微软了些,略带安慰道:“萧琦,我再和你说一遍,我不是等着收你的礼才给你办事。上次你来找我所付的咨询费已经足够,我不需要额外的东西。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回家去,和你奶奶商量修改遗嘱的问题,你要实在不知该怎么和奶奶说,我就给你写下来。”
说着,曾智楠取来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萧琦应该做的事,递与萧琦。
“老人的心理我能猜到,大概你爷爷曾经和你奶奶说过,房产全权交给她处理吧,但是……从法律上来说,那样是没有效力的。萧琦,我已经在上面写得很清楚,你带着回去给奶奶看,给奶奶好好讲。”
萧琦其实本就认为曾律师不会追求私下送礼这种事,此时验证了自己的判断,心内同时升起一种感激,但他拙于表达,只得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那这礼物,已经买了……您还是收下吧。”
曾智楠打开礼物包装,看到一支精致漂亮的钢笔。说要买笔是李哲的主意,不过笔本身是萧琦亲自挑选的。
曾智楠又看看剩下的东西,把钢笔放回盒子。微笑道:“茶叶我留下了,钢笔你拿回去。这支笔很漂亮啊,你可以自己用。”
见曾智楠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萧琦只得接受。正准备道别,忽听窗口一阵响动。曾智楠快步走到窗口向外看,对萧琦摇摇头道:“没事,是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