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夜下班的出版社编辑睡眼惺忪地驾驶着他的车子,缓缓地开上了桥。已经十分困倦的他此时拼命睁大了眼睛,大桥微微呈拱形,前面的视野不太清晰,桥上的横风穿过他微开的车窗,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谨慎地向前行驶。他心想自己真该换一条路线的,虽然绕远,但是在这种疲劳的时刻过桥真不是一个明智选择。
他鸣了笛,虽然他觉得桥上不会有什么人——有时候桥上会有一些喝醉酒的人,深夜还流连在桥畔,真是危险啊。
桥刚驶过拱形的最高处,刚要往下行驶的时候,他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见车前有一个人影,可是车子马上就要进入下坡了!
就在刚刚李哲拼命向后挣的瞬间,陈慕涵向后连续退了好几步,明晃晃的前车灯光正照在陈慕涵身上,刺得他睁不开眼睛。那司机也慌了,猛地一踩刹车。就在那时,李哲上前拉住陈慕涵,将他拉到身边。那司机不敢在桥上停车太久,徐徐开下桥去。
林语珊惊魂未定,回过神来,眼前的情景更令她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原来刚才李哲猛地一拉,陈慕涵撞在桥边的栏杆上。脚下不稳,加上桥上强烈的横风,他整个人倾翻下去。幸好栏杆下还有一个不宽的平台,陈慕涵的脚踩住了平台,才没有直接跌入江水中。
陈慕涵一只手抓住大桥栏杆,一只手拉着李哲的手,然而从平台登上大桥很困难,几乎没有可攀登的地方,加上风正强烈,李哲也有些站立不稳,情况十分危急。
林语珊赶忙上前扶住李哲,以免他被陈慕涵拉下去,另一只手赶忙摸手机报警,才又忽然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当红明星深夜出现在大桥上,几乎要坠桥,这件事一旦被报道出去,一定是个爆炸性的新闻。但林语珊管不了这么多了,急切地向李哲要手机。
“快,给我手机,马上报警!”林语珊呼吸有些急促。
手机在李哲右手的后裤兜里。此时,李哲正用右手拉着陈慕涵,其实他现在即使松开手,陈慕涵也可以扶着桥上的栏杆。可是风势很大,加上以陈慕涵的身高只是刚好能抓住栏杆,仍需要踮着脚,需要一定的臂力才能维持。李哲犹豫了一下,对林语珊说:“手机在我右边后面的裤兜里,拿的时候小心一点。”
林语珊一手扶着李哲,一手去拿手机,此时手机在裤兜里被裤子绷住,一时竟然不好拿出来,林语珊很怕自己动作一大,导致李哲站不稳……
这个时侯,松开陈慕涵的手,李哲站在安全的地方报警才是明智之举……因为不知道一会儿桥上还是否会有开过来的车子,眼下这样实在太不安全了。
而且……林语珊看了一眼正拉着李哲的手,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陈慕涵,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适才陈慕涵按住李哲,到底想要做什么?现在如果陈慕涵再稍一用力,很可能将李哲一起……一起拉入这冰冷的江水中……
还是松开手,比较好吧……
林语珊又向桥边走了走,低头向下看,陈慕涵也抬头仰望着林语珊。此时,不知是风吹进陈慕涵的眼睛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林语珊注意到陈慕涵的眼圈红了,他在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千言万语,仿佛想将他们过去交往的种种温情,种种幸福都传递到林语珊心里。看着他的眼睛,林语珊打消了刚才自己的念头,世上那么多人都不理解陈慕涵,那么多人都误解他,可她怎么能不了解他呢?
他只是个冲动的,孤独的男孩,刚刚那个时候,尽管他那样对李哲,但应该是不会真的伤害他的……他不是那种人。现在看着陈慕涵的眼睛,林语珊就全都明白了。
而且此时的李哲,也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林语珊再次试图去拿李哲的手机。
李哲一手撑着大桥的栏杆,林语珊一手扶着李哲的身体,另一手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拿出。刚要报警,却发现李哲的手机也没电了。林语珊的心空跳了半拍,此时她竟想不出别的办法。叫陈慕涵先扶住桥栏杆,李哲把手机拿到车里去充电?万一这期间……
林语珊想了想,蹲下身子,向陈慕涵伸出手:“来,你这只手拉住我试试。我扶着栏杆呢,你看看能不能爬上来。”
李哲阻止道:“不行,你这边恐怕吃不住力,一旦没拉住,反而我们三个都要掉下去!语珊,你把我的手机拿到车里,挂档位的旁边就是移动电源,你去边充电边报警!快!”
“珊珊,你别傻了,你那点力气怎么能拉住我呢,你快听他的话,我还能坚持。”陈慕涵忽然温柔地对林语珊说,他的语气忽然变化,连李哲也吃了一惊。
情况不容迟缓,林语珊思量片刻,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又从李哲衣兜里拿出车钥匙,向他的车狂奔。
林语珊刚跑远,陈慕涵就对李哲笑道:“我实在是太丢人了。”
“现在先不要管这些事,先上来,我们的事回头再说。”李哲恳切地说。
“你真是个圣人。”陈慕涵继续笑道,“你和我弟弟很像,可我本来一直以为,像你们这种圣人,最终只有傻傻等待,默默付出,还心存感激的份儿。我错了,也许像你这样,才会最终赢得她的心。”
“不,不是这样。陈慕涵,其实你一直都比我厉害,就在刚刚,你还轻而易举地把我的未婚妻……把语珊带到这里。她看你的眼神,从来都充满感情,这个我明白,在感情上,我从来没赢过你。我现在甚至还可以说,她还爱你。”
陈慕涵嘴角抽动了一下,似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在乎。我所爱的,是林语珊这个人,不是爱着我的林语珊,她可以不爱我,我不在乎。”
陈慕涵冷笑一下。
“你呢?是不是因为她爱你,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你的人了,你知道这一点,所以你才放不下她?因为她爱你,所以你才爱她?陈慕涵,你在恋爱上的手段确实一直比我高竿,可是,你一直在想尽办法控制她,她也确实曾经被你控制过,这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吗?”
陈慕涵拉着李哲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张大眼睛看着李哲,忽然像个听家长教训的孩子一样。他忽然低下头,不再看李哲,拉着他的手也轻轻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