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涵和陈时宇收拾好碗筷,当晚,陈母和陈父在客厅里看电视,两兄弟在客厅陪了一会儿,期间,陈慕涵经常低头看手机,忙不迭地发送短信,而陈时宇尽管有时看看手机,却没什么动作——楚佳桃一直没有和陈时宇联络。
忽然,陈时宇万般激动地盯着手机,仿佛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陈慕涵一瞟,不过是楚佳桃给他发送了一条短信,而他自己几乎已经和林语珊聊了一个晚上。
“我星期一返校。”楚佳桃的寥寥几字,就足以让陈时宇如获至宝,万般满足。
“我去接你!”陈时宇飞快地回复。
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音,陈父和陈母看的电视节目已经接近尾声时,楚佳桃才又回复了一条短信:“不用了,你路程太远,太麻烦了,我们学校见吧!”
这次,陈时宇没有很快回复,他略略有些失望,放下手机,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放片尾曲,陈父和陈母起身准备去洗漱,陈时宇还在愣愣地发呆。忽然,他的手机又进了一条短信,他马上点开一看,脸上又浮现出失望的表情。原来,是他之前交往过的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给他转发过来一条链接,大约是最近新上映的电影,据说好评如潮,很受关注。
“这个电影你看了吗?”女孩发来一条信息。
最近不知怎得,有许多过去和陈时宇关系不错的女孩频繁与他联络,有他的中学同学,还有大学同学。那些大学同学按理说应该知道他现在已经有女友的,但却仿佛不是很在意。
入夜,陈父和陈母皆已上床休息,陈时宇站在自己房间的床边,向外凝神远望。他又给楚佳桃发了几条短信,坚持希望能去接她,楚佳桃才勉强同意。此时,手机已经彻底安静下来,被他丢到一边。他微微打开窗子,窗外的冷风一下子蹿了进来,吹到陈时宇脸上,冰凉沁骨,他却想从中获得一种清醒。窗外的夜空那么高,那么深,星斗弥漫在深蓝色的天幕,陈时宇遥望着天空的深处,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口的沉郁、焦灼、憋闷,他很想让这冷风驱散交织在他胸口的这团压抑的火,就算身子冷得瑟瑟发抖,也还进一步打开窗子,让风吹进来。
“喂,冷。”忽闻身后一个声音。
陈时宇回头,原来是刚刚洗完澡的陈慕涵,他正穿着浴袍,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陈时宇赶忙把窗子关上,冷空气忽然被隔绝,他反而觉得身上一阵瑟缩。
陈慕涵没有评价弟弟在寒冷的冬夜开窗子吹风的奇怪举动,只是边擦头发,边自然地坐在陈时宇的写字台前。陈时宇的写字台上落了一层灰,上面随意堆放着一些用过了的A4纸,纸上潦草地写着一些英语单词,大约是陈时宇英语系的翻译作业。桌上没有几本书,一个纸盒子半开着,里面约莫是一些音乐CD。写字台紧挨着的墙壁上,贴着几张有些褪色的篮球明星海报,看上去已有年头。
“哥……”陈时宇欲言又止,疑惑地望着陈慕涵,似乎想询问他这么晚了来他的房间做什么。
说来也奇怪,尽管陈时宇和陈慕涵的性格差异很大,过往的人生经历、现在的人生观以及对未来人生的期许都不尽相同,尽管他们之间时常有分歧,尽管两人因去美国留学的事情存在过矛盾,但这些差异、分歧和矛盾却都不能使他们的关系变得疏远,反而使他们越来越生出一种借由了解的接近感,甚至是亲密感。也许孪生兄弟之间真的存在某种奇特的联系,陈时宇觉得尽管自己经常不满于哥哥的一些做法,却不会对他心生怨恨,反而在心底常常为哥哥担心。而对陈慕涵来说,连他自己都很难用一两句话讲清楚自己为什么总是对弟弟的事情放不下……难道真的是因为姥姥临终前的嘱托,告诉他要去爱自己的家人?如果是这样,他对弟弟的感觉应该和对母亲的感觉相似,可是陈慕涵觉得,如果他努力让自己去关心母亲,那是出于一种责任,但对弟弟的关心是自然而然的,仿佛有些东西就溶在血液里、刻在骨子里,印在灵魂中。
“……我回美国后,爸妈这边就拜托你了。”陈慕涵的语气有些僵硬,仿佛这是句“公事公办”的话,不得不说。
“哦对了,你也要回学校去。”陈慕涵忽然想起来陈时宇也不能长期在家,用手揉了揉鼻梁,好像有点头疼。
“哥,谢谢你这么关心爸妈。”陈时宇由衷地说,但这话中包含的礼貌敬意,也显得有些奇怪。
陈慕涵没回话,继续擦着自己的头发,翘起了二郎腿,有些无所事事地在陈时宇房间里四处打量。
陈时宇沉思片刻,开口道:“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陈慕涵点头。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和我楚佳桃的事?……我是说……总是帮我分析,出谋划策?”陈时宇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对了,之前在学生会,我为我那个叫萧琦的室友打抱不平,你帮我替他说话……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是希望我帮你和林语珊复合……那现在……?”
“你是想问我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吗?”陈慕涵眯着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陈时宇,神情有些像猫。
这句话问得陈时宇十分窘迫,因为它直白而准确。幸好最近陈时宇已经渐渐习惯了陈慕涵时而直戳人胸口的尖锐的语言风格,他想了想,点点头说:“是的,哥哥,你有什么想让我帮你的吗?”
“在你心里,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场交换?”陈慕涵的神情有些嘲讽。
“不……不……不是这样的。”陈时宇慌忙解释。“只是,哥哥,我觉得你一直特别关心我的感情问题,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
这是陈时宇这段日子以来一直觉得疑惑的事情,他想更了解自己的哥哥,想知道自己哥哥做事的动机,他不愿意一直以来总是哥哥把自己看穿,而自己则对哥哥的许多做法毫不了解。于是他真诚地提问,期待着陈慕涵给自己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