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前几日陈时宇发脾气的事情,楚佳桃心一沉,决定马上给陈时宇回一个电话。
透过病房走廊尽头的窗子,楚佳桃看到窗外的夜幕,深蓝色的夜幕覆盖在一片灯火霓虹上,楚佳桃眯起眼睛,灯光和星光混为一体,在她的眼中有些恍惚。星光朦胧,夜色深邃,仿佛要将人带向那浩瀚苍穹的深处,楚佳桃忽有一种孤独之感,她回头看,整个走廊里都没有人,亦十分安静,再看向窗外,广海市那么宽广偌大,此时她置身城市的一隅,一个人看着遥远的星空,深感自身的渺小……
楚佳桃拨了陈时宇的电话,然而电话里却传来“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的回音,楚佳桃愣了愣,这种情况以前好像很少出现过,不……是从没出现过,陈时宇通常都会在手机响3到4声以内就接听电话,这有时甚至让楚佳桃觉得陈时宇离她有些太近了,缺少距离感。然而此时,楚佳桃有种异样的感觉,她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心里空空的,凉凉的,好像有些提不起精神。
短信又进来了,楚佳桃赶忙一看,原来是林语珊的回复。
“小桃,忘记和你说了,文学理论的郑教授问我你为什么没来,我告诉他实际情况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忽然问,一下没想到别的理由。但是他好像也没有追究,表示理解。不过你下次上课来时还是和他说一下情况吧!”郑教授即是“地中海”教授,原来他的形象过于突出,大家称呼他时常常以其相貌特征的词汇代替,如“那个秃顶的教授”、“那个很瘦的文学理论课的教授”等等,许多人几乎不记得他姓什么。
“嗯!好的,谢谢你语珊。没事儿,如果下次再有人问你就说实话吧,帮我喊到的事也不用了,如果真点到我就算旷课好了。”楚佳桃点了发送键,之后退回到手机的短信箱,她本来是想再看看陈时宇给她发的信息的,但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前几日萧琦给她发的短信上。
是啊……这几日,她也将萧琦的事抛到脑后了。上次萧琦给自己来电话,他终究还是没说出自己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经过秦姨的事情,楚佳桃忽然有一种猜测,萧琦所经历的应该也是家人生病的事,否则不会这么多天不来学校……那么……此时此刻,他的家人病情怎么样了呢?他也同样很着急,每天都陪在医院病床前吗?
林语珊的短信又进来了,提示框刚好挡住萧琦的短信页,林语珊的回信只有寥寥几个字:“不行,不能算旷课,我帮你想办法。”
听说陈时宇最近的课很忙,萧琦是他的同班同学,他的课业应该也很忙吧……课程耽误久了可以吗?楚佳桃又胡乱操心着。
此时,听闻一阵电梯声,楚佳桃身旁的电梯门打开了,走出几人,其中一个是秦姨的小儿子赵顺全,他大概是吃完饭了,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两个饭盒。
“嗨……你好。”楚佳桃一点头。
“你好。”对方有些羞涩,缓缓走到楚佳桃身边,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楚佳桃:“还没吃呢吧?我在食堂打了点儿。”
楚佳桃赶忙接过袋子,其实她并不饿,但她不愿拒绝对方的好意。
“这几天……辛苦你了,还有你妈妈。”赵顺全真诚地说。
“哪里,秦姨就像我们家里人一样,都是应该的。”楚佳桃答。
“我们家……这些年多亏了你家的照顾……一定会报答你们的。”赵顺全有些磕绊地说。
楚佳桃看得出来,赵顺全是一个事事认真的人,他有种执拗和秦姨很像,而且也许正是因为他本来不擅长表达,所以他一旦表达感情,就说得有点儿沉重。楚佳桃赶忙摆摆手道:“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
赵顺全忽然低下头,嘴动了动,欲言又止。他抠着自己的手,脚尖下意识地点着地,不敢看楚佳桃的眼睛,似乎有些不自在。
楚佳桃的眼光变得温和,并不催促赵顺全说话,她隐约从赵顺全身上看到一点自己的影子……很多时候,她不就是这样紧张,不知所措吗?
“姐……”终于,赵顺全开口,但这称谓令楚佳桃大跌眼镜,长这么大,还没几个人这样叫过她。由于她看起来很显小,有些比她年纪小的人也常常误以为比她年长,而眼前的赵顺全明显已经进入社会工作多年,至少比楚佳桃大7、8岁,竟恭恭敬敬地这样叫她。
“快别这样叫我,我应该叫你哥哥才对!”楚佳桃赶忙说。
结果赵顺全仍不改口:“姐……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本来也应该和阿姨说的,但我先和你说下吧。等我妈出院后,我就打算把他接到我那里住了,我想在她身边一直看着她,好好尽尽孝心。”
楚佳桃大吃一惊,她之前竟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她还一直期待着秦姨出院后回到汇金苑小区,就算一切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至少秦姨还能一直在她家住下去,和她和妈妈在一起,直到……直到永远。
“一下子这样说有点突然,回头我再和阿姨说一下,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赵顺全给楚佳桃鞠了一个90°的躬。
“快别这样,别这样……”楚佳桃急切地想伸手阻止,但一只手拿着饭盒,一时间腾不出手,她张大着嘴,怔怔地看见赵顺全的后脑勺在自己面前停了将近3秒钟。
楚佳桃的心砰砰直跳,将近二十年了,秦姨已经融入了楚佳桃的生活,她的人生,变成了生活背景的一部分……楚佳桃习惯秦姨的存在,就像习惯了吃饭喝水,习惯了呼吸……她和妈妈一直都是那么需要秦姨,依赖秦姨,就算她之后不能为自己家工作了,她也想一直和秦姨在一起啊!
可是,楚佳桃提醒自己,眼前的人才是秦姨真正的儿子。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和秦姨一起生活了近20年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