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佳桃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束光。在她的正前方,光线垂落在一块空旷的平台上,两边悬着的是紫色天鹅绒帘布——前方看起来是一个舞台。楚佳桃四下看看,发现周围都是座椅,她正置身于一个偌大的圆弧形的剧场里,然而,现在舞台上没有一位演员,观众席上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舞台两边开始涌出白色气体,渐渐弥漫了整个舞台,在舞台中央的强烈灯光照射下,楚佳桃可以看到气体慢慢升腾,变幻,终于,渐渐散开……
此时,舞台中央的灯光下有一个人了,一开始楚佳桃看不真切,随着气体渐渐消散,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绑着两条麻花辫,身穿一件中式灰色旗袍,化着淡妆,她双手放在胸前,仿佛在作祈祷状,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忽然,楚佳桃怔住了,虽然台上的女孩要比自己显得成熟、稳重许多,但那轮廓神态,五官样貌,仍旧可以分辨出来,分明是楚佳桃自己!
现实生活中,楚佳桃不是一个喜欢经常照镜子的人,就像当她在秦姨的房间看到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也会感到有些陌生一样,她看着舞台上的自己,觉得熟悉又陌生,有种异样的感觉。
她开始怀疑这是一场梦了,谁知这怀疑刚刚在心头升起,她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舞台上的楚佳桃。脚踩着高跟鞋,站立的时候有些不稳,旗袍紧紧地裹在身上,衬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她似乎确实长大了许多,整个人变成了一个样貌成熟的女人,但她的心,分明还和几分钟前一样,只是个18岁的女孩。
她往台下看,忽觉得一阵强光迎面打来,台下黑压压一片人,看起来全是观众!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她。楚佳桃顿时觉得十分窘迫,她这是在干什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副打扮?她的呼吸开始急促,想要逃离,而台下的观众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台下尽是些熟悉的面孔,林语珊、艾琳、陈晓梦、孟云、地中海老师……还有妈妈和秦姨!妈妈和秦姨正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等待自己说些什么。难道现在她是舞台上的演员,她正在演戏吗?
她这样的人怎能当演员?她究竟为什么会站在舞台上?她明明是面对着人群都会脸红害羞的类型,当初,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参加了话剧社?
“楚佳桃,念台词!”楚佳桃忽然听到这样一句喊声。
这喊声很大,但却仿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她偏过头,看到李哲正站在后台和舞台连接的入口,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是的,楚佳桃想起来了,自己是为了参加大学生话剧节才站在舞台上的,她要饰演的是女主角……可是,她根本还没有熟练记住台词啊,之前好像也还没有完整排练过,怎么一下子就到演出的这一天了呢?而且,现在演到哪里了?其他演员在哪里?楚佳桃四下看看,舞台上明明只有她自己!
台下观众也是奇怪,楚佳桃这么久都没有说台词,神情慌张,不知所措,但他们竟然没有一点骚动,都静静地等待着。这时,楚佳桃看到观众席第一排出现了两个人——刚才明明还没有呢——他们坐在第一排正中央,一个是陈慕涵,另一个,是一个容貌美丽,双腿修长,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化着浓艳容妆的女孩,楚佳桃一时有些不记得她是谁了。
陈慕涵翘着二郎腿,像往日一样悠闲地笑着,他开口,声音一下子响彻整个剧场:“我说过,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没有人会一直等着你。”
陈慕涵的声音仍旧似乎是只有楚佳桃才能听见,待楚佳桃回过神来时,陈慕涵的身影已经从观众席上消失了!
陈慕涵身边的那个女孩起身,款款向舞台走来,她步态婀娜,身材完美,楚佳桃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此时,她自己也不似印象中那样瘦小如孩子,而有着漂亮的形体,优雅的曲线,她已经变了,已经不是那个自卑的,缺乏存在感的丑小鸭了。舞台上的自己,虽不是仪态万千,但却有着她自身独有的风韵:文艺、聪慧、充满灵性,如一位女作家般,充满才华。
是啊,她今天要饰演的,不正是女作家萧红吗?楚佳桃一下子想起了台词,内心也稍稍变得安定了些。可是,正当她准备开口时,刚才向舞台走来的美丽女孩忽然对她说道:“你从来都不是什么丑小鸭,而我才是。你拥有那么多东西,你却从来不觉得。太过贪心的人,最终什么都不会得到。”
楚佳桃低着头,看到走到舞台边的女孩,观众仿佛都没有看到她,她冷冷地看着自己,忽然,她的神情变得悲哀,眉头蹙起,两行泪从眼角淌下。楚佳桃拼命回想这个女孩的名字,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还不能面对你自己的内心吗?太过贪心的人,什么都得不到!”那女孩向楚佳桃大喊。
她的神情是那么忧伤,无奈,又带有一种愤怒,不甘,竟还有一丝乞求,盼望,那女孩喊出那句话后便也消失了。楚佳桃觉得心空空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在心头浮现。
“楚佳桃,你是我认可的女主角!快点儿,念台词吧!”忽而,耳畔又传来这样的喊声,楚佳桃再次偏头看去,发现大腹便便的张健老师站在舞台入口的另一头,正满怀鼓励地看着她。
楚佳桃看看他,再看看台下的观众。可是,我要对着谁念台词呢?这段戏是萧红和丈夫萧军,以及后来结缘,成为她第二任丈夫的端木蕻良的三人戏,可现在舞台上只有她一个人啊!
仿佛是听懂了楚佳桃内心的疑问,剧场里忽然响起了音乐,灯光开始变化,白烟又徐徐从舞台两侧溢出。
舞台两边分别出现一个人,白烟弥漫,遮住了他们二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