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徐徐升起,广海文化大学校园里的路灯一盏盏点亮,校园的夜晚翩然来临。不同于校园外嘈杂的街道,校园里充满了宁静安适,学生们大多已经吃过晚饭,从食堂往宿舍楼走,也有三五成群地往澡堂去的,亦有正要往校园外走的人,有人打扮得精致漂亮,或许是要去赴一场约会,有年轻的情侣依偎着,嬉笑着,不知要去何处渡过他们的幸福夜晚……此时,单臂夹着篮球慢慢踱步的陈时宇显得有些突兀,甚至有点儿古怪,不过此时他并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酒意还未完全消退,头昏昏沉沉,他半眯着双眼,一心只想快点儿到篮球场。
晚风携来阵阵幽香,远远望去,原来是学校小花园里的几株桃树开花了。一团团淡淡的白,随风微微摇摆,好似夜晚的云朵,静静地飘入眼中,几片夹杂着粉红的花瓣偶尔吹拂在人脸上,轻弹几下,又被风载着继续启程。天气还比较寒冷,也许一夜的北风就能将将这些早开的花儿摧残,这使得那一树桃花更叫人珍贵难得,有不少女生簇拥在桃树下拍照,摆着各种pose,“一二三”的声音合着笑声,不间断地传来,不时还能听到路过的女生惊叹:“哇,看那桃花!”
一枚跌落枝头的小桃花撞上陈时宇的脚面,他弯下腰将那朵桃花拾起,摊开手心,望着这枚安静地贴服在他手掌上的小花,陈时宇的心头涌上一阵刺痛。很快,这朵小花就又被风卷走了,他伤感地望着,想去捡回来,却已无处寻觅。
此时,他痛恨自己这一身还未消散的酒气,这使得他没办法去医院找小桃,他后悔自己适才为何那么缺乏自制力,在小桃最忙碌,最需要帮助的时刻,他竟然去喝得烂醉?他本来想去洗个澡冲散身上的味道,但走进澡堂后便觉得心口发闷,满是蒸汽的澡堂令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只得先出来再缓一缓,于是他想到去打打篮球,让晚风将身上的酒气吹散。
一只手腕因为下午摔的那一下还不能剧烈活动,但此时他有满腔的郁闷,即使是碰碰篮球也好,他想转换一下心情。
不久前,陈时宇在“SweetCherry”和陆如玉告别后,韩凌雪和程静妍也随着他走出酒吧。韩凌雪还在担心自己刚才和那个姐姐吵架惹得陈时宇心烦,又担心陈时宇因此看出自己的心意,因而还在找机会解释:“陈时宇……对不起……刚才,可能酒吧里太热了,我也正好有点儿不舒服,就和那个女生吵了两句……你现在还好吧?”
程静妍却早已观察到他此时心情不好的真正缘由,虽说这可能本来是一个接近陈时宇的绝好时机,但刚才在酒吧里时或许还有些机会,韩凌雪和那个大姐的争吵起来后就有点儿破坏气氛,后来陆如玉出现,陈时宇还坚持要走,说明他的心情已经相当糟糕了,这时若再纠缠不休,反而会给他留下坏印象了。
“是吗……这样……”陈时宇有点儿心不在焉,“真是很抱歉,韩同学,都是我的问题。我没发现你不舒服,下次你一定要提早说。足球赛的事我们回头再商量吧,你赶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果然,陈时宇现在急于打发她们走呢,小雪还是太过单纯,以为不会暴露自己的心意,其实越是解释越是糟糕……程静妍想着……如果是她自己的话,应该会走出酒吧后就若无其事地说再见吧……
“嗯……好的……你也快点去休息休息吧……”韩凌雪撇撇嘴,直率的她,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情,但还是满脸都写着“失落”二字。
程静妍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忽然有点儿害怕。她不是已经决定放弃,帮助韩凌雪追求陈时宇的吗?刚才她为何会冒出“如果是她自己的话”那种念头?她偷偷望着陈时宇,想起适才他叫她“静妍”时的情景,不由得脸又有些发烧。
其实,她心底是清楚的吧……她知道自己和小雪都没有什么机会,所以才不会嫉妒小雪……如果陈时宇对自己有一分好感的话,自己也不会这样慷慨大度吧……现在,表面上还作出一副宽容牺牲的样子,她可真是虚伪啊……
“你也要回学校吗?”韩凌雪忽又开口,“我们也正好……”
傻小雪,你不是最怕他看出你的心意吗?为什么刚刚在酒吧里忍不住要和那个女人吵架,为什么现在又按耐不住要和他一起回学校?程静妍暗暗想,不由得叹了口气。
“小雪……我们再去那边逛逛吧,上次不是说好了要去那家店的吗?”程静妍忽然打断她。她看看韩凌雪,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啊?……我们说过要去吗?”韩凌雪一脸诧异。
“有啊,就是那次去蛋糕店的时候,你说你特别想吃那个慕斯蛋糕,然后我们就说要去那家店……”程静妍有些尴尬,一边硬着头皮叙述,一边拼命向韩凌雪暗示。
陈时宇早已有些耐不住,见两个女孩还在为小事纠结,终于有些受不了,他深呼出一口气,再次有些为难地开口:“韩同学,你身体不舒服真抱歉,好好休息休息吧。静妍,下次我再请你们吃饭,我先走了……”
“陈……”韩凌雪还想挽留,被程静妍一把抓住,程静妍对她摇摇头。
广海文化大学附近的这条街平日里是那么热闹,可每当一个人在黄昏时分在这条街上漫步时,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熙熙攘攘的人潮人海,喧闹的笑声、聊天声……因为拥堵而不耐烦地鸣笛的司机,赶着下班放学回家飞快地蹬着自行车的人们,不甘寂寞的耀眼霓虹,这一切,都像一股巨大的强光,映照出独自行走、内心孤寂的人的单薄的影。此时,望着陈时宇远去,韩凌雪和程静妍拉着手,她们心中虽然也很寂寞,但好在还有对方陪伴,陈时宇是她们心中共同渴慕的对象,此时却在人头攒动的街道旁,车水马龙的道路边,走得摇摇晃晃,显得那么孤单。
“我们要去哪儿逛呀?”韩凌雪望着陈时宇的背影,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小雪,你没看出来吗?他一直心里有事呢。”程静妍苦笑着说。
“静妍,我本来……本来对他没有抱什么希望的……我只是想和他再多待一会儿……顺路回学校,他也看不出什么吧?”韩凌雪听起来像是在抱怨。
“他现在已经很烦了,恨不得所有人都走开……我们再跟上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程静妍解释道。
“我并没有想要什么好结果呀。”韩凌雪摇摇头,“静妍,对你,我不会说谎,我一直都知道,你也喜欢他。今天下午你和我说的那些,我只当没听见好了。因为……”
程静妍张大双眼,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儿想哭。
“因为……静妍,我没看出他心里有事情,我只是……我刚刚看出来,他叫你‘静妍’的时候,你的眼睛还会发亮。”
陈时宇已经走远了,两个女孩还站在街角,寒风吹拂着她们的头发,她们仿佛忘却了寒冷,面对面站着,望着彼此。她们两个其实都很清楚,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方,能争取到陈时宇的机会都很渺茫,她们不知道现在两人还在争什么,纠结什么,如果两人都不能如愿,为何不能一起偷偷喜欢他呢?此时此刻,两人的想法重叠了……
“本来……就是你先喜欢上他的呀。而且,陈时宇根本没有太在意我,可他叫你‘静妍’呢,他还是把你当成很要好的朋友的。”韩凌雪进一步说。
“那不过是因为我之前和他认识的时间比较久罢了……”程静妍摇摇头。“我承认,我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是特别高兴,甚至刚才有一下子我几乎把你忘了,只想着他竟然那么叫我。可是……后来我马上反应过来,陈时宇一直就是那样一个人啊,对谁都很好,对所有人都要尽到责任,他称呼我‘静妍’,对他而言也不过是种礼貌而已。”
“静妍,我们在这里争什么呢?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我们两个,他谁都不喜欢,不是吗?”韩凌雪苦笑着。
“是啊,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只希望能默默地喜欢他就好了……”程静妍喃喃道,她忽然笑了,不再僵立在原地,转了个圈,拉伸了一下身体:“啊呀,我们还真是伟大哪。”
“但是从一开始,你就是真心喜欢他的吧……”韩凌雪轻声道。
广海文化大学附近的这条街,总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即使到了午夜,仍旧有不知疲倦的青年结伴而行,欢声笑语。此时,路边也有几株桃花悄然绽放,静静地随风摇摆,在这样喧闹的街头,却令此时此刻产生了一分安宁之感。
“我只是……只是不太能接受……”程静妍咬着嘴唇,“我说过,如果陈时宇喜欢的是小雪你的话,我是会祝福你们的……但是如果是那个女孩……我就接受不了……”
“只因我们是朋友?”韩凌雪有些不解。
“这是原因之一,还因为……”程静妍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点可笑,不知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因为?”
“陈时宇是我们共同喜欢的人,却为了那个女孩,憔悴到那种地步……”程静妍慢慢开口,“你看得下去吗?不想战胜那个女孩吗?就算不能和陈时宇在一起,难道让那个女孩继续折磨他吗?小雪,我就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叫一个根本就不在乎他的人让他继续受折磨啊!”渐渐地,程静妍开始有些激动。
“我就是在想,就算他不喜欢我,如果他能喜欢上你,如果你们能在一起,只要不是她,只要不是她就好!至少你会一直对他好,不是吗?”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悄然滴落,融在一地的桃花瓣上。
“可是……感情这种事情,可以强求吗?静妍,我也觉得……觉得不甘心……可是你应该也很清楚,他之所以会那么痛苦,不就是因为他也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孩吗?”面对情绪有些失控的程静妍,此时的韩凌雪反而冷静下来。
与此同时,广海文化大学的篮球场边,陈时宇一手端着手机,凝视着联系人列表上的名字,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拨出了给楚佳桃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