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陈时宇来说,打这通电话势在必行,同时,也需要让他下很大决心……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挽留一个女孩子,放下他的自尊和骄傲,用尽全力挽留自己的爱情。不过……也许面对楚佳桃,他的自尊和骄傲早就一点一点地消减了吧。长年累月被海浪冲刷的焦岩,就算原本再坚硬,也渐渐被磨平了棱角,更何况陈时宇本就不是一个为了自尊心而一直固守的人。每一次,刚刚涌起的自尊面对即将失落的爱情,陈时宇的选择都很现实,自尊心不过是种虚幻的东西,只是一时的,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的爱情,因为这可能会影响他一辈子。
只不过,已经到了下午上课时间,陈时宇虽然此时没有课,校园里却渐渐出现赶往教室的学生。诺大的校园,似乎找不到能让陈时宇安静打电话的藏身之所。
手机在他手中紧紧握着,他边在校园里寻找适合打电话的地方,边不时检查手机,似乎是担心自己不小心设置了静音错过小桃的电话。终于,他在教学主楼附近发现了一片小花园——就在这里,萧琦曾经接到来自远方家乡医院的电话,通知他奶奶的病情紧急,需要尽快做手术。那天,萧琦匆忙回到寝室,面色沉重、一言不发地收拾了一些行李,没和室友们说原因,便一下子消失了好久。也正是那件事成为楚佳桃、萧琦、陈时宇三人之间感情的转折点。楚佳桃和萧琦之间原本的联系被现实无情切断,陈时宇就抓住了这个机会,让当时觉得空虚、孤独、茫然的楚佳桃接受了他的告白。
陈时宇从没来过这片小花园,学校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吗?因为他很少选择一个人藏在某个地方,不似萧琦那样喜欢寻一个安静之所,因而这里对陈时宇来说是一个新发现。
这片小花园的中心是一片池塘,池塘内的冰还未完全融化,可以从冰缝间看到枯叶,像是在历经整个冬日沉淀的标本。想来,陈时宇和楚佳桃也是在冬天开始时交往,而今冬天马上就要结束,春日正以朝气蓬勃的势头奔来,难道他们之间的恋情也要像这枯叶一般,冬天一过,也就会随着风慢慢消散吗?
池塘的周围是石砌的,两旁种着柳树,柳枝已经抽芽,随风微微摇摆,午后的暖风吹拂陈时宇的面庞,柔软的,温和的,不远处也传来陆陆续续去教室的学生的谈笑和喧闹,但陈时宇的心情却没有这春光那样明媚。
如果说“Iwish”许愿池是他恋爱的福地,那么这里会不会就是他恋情的终结之所呢?
拨通电话后,小桃还没离开“Iwish”许愿池,两人就这样都在池塘边,相隔并不遥远的距离,试着处理他们渐行渐远的两颗心。
“阿宇……”楚佳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比她平日的声音显得沙哑一些,情绪也听起来很低落。
“小桃……对不起,刚才我手机没电了,所以断了,不是故意挂断的。”陈时宇马上解释道。
这句解释正切中要害,楚佳桃的确因为刚刚电话突然挂断而感到很难受。
“嗯……没关系……阿宇,你还有什么事吗?”楚佳桃从没分过手,她不知道面对即将分道扬镳的恋人时应该说些什么,是应当说完分手后立即消失,还是应该像朋友一样继续友善地和对方聊天?甚至还有人扮演起对方的疗伤员来,明明是自己提出的分手,却还为对方的后续生活一直担忧操心,结果仍旧每天陪在对方身边,认为自己对对方负有责任。
分手可以充满套路,同时也可以非常私人化,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必须遵守的规则,但是本就经常怀疑自己的楚佳桃,担心自己分手的方式有问题——实际上,她的担心是正确的。
突然分手,不给对方任何事前的暗示,既有可能让对方并不当真,实际分手的成功率也很低,也有可能一下子刺激到对方,造成关系迅速恶化,两人反目成仇。电话分手则显得毫无诚意,容易让对方觉得自己被愚弄。这两点楚佳桃都没有充分考虑到,她的大脑和心都因为秦姨的离世以及萧琦的事变得混乱。
“小桃,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说刚才的话吗?”陈时宇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但是这一次,楚佳桃能从这温柔中听出些许沉郁,她立即想躲起来,拒绝回答陈时宇,但是……错的本来就是她,此时,她绝不能再逃避!
但是,说什么理由呢?说真话还是假话?楚佳桃刚才就对此举棋不定,现在仍旧犹豫不决。
“你对我……现在……还有一点感觉吗?”见楚佳桃沉默,陈时宇继续问道。也许楚佳桃不知怎么回答,也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她只是冲动?陈时宇心中怀着侥幸。
这个问题同样难以回答,如果问楚佳桃对萧琦是否有感觉,楚佳桃能够明确地回答“是”,但对于陈时宇,她却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否”。或许不久前她还能心一横,告诉他“没有感觉了”,可是她刚刚汹涌而出的眼泪是怎么回事?看到陈时宇又打电话过来,她心中还感到有点高兴又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如果爱情、好感这种东西真的能用百分比清晰地划出比值,也许对有的人来说作出决断就会变得容易得多。是49%还是51%?作出清晰的判定后,也许所做出的决定就不会后悔。
见楚佳桃还是不说话,陈时宇只得继续努力,他直接明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桃,实话说,我不想和你分手。”
“不过我知道,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吧?分手这种事……只要一方同意就好了。可是我觉得……我既然也作为一方,那就也有发表意见的权利。现在我就明确地告诉你,小桃,我不想让你离开我。”陈时宇这番话说得沉稳,坚定,并不显得低三下四,谄媚讨好,他那毋庸置疑的语气竟给人不能拒绝的感觉,楚佳桃听了也心下震动。陈时宇如此明确的挽留对她而言简直如同杀手锏,就像再次把球抛回到她手上,如果她坚持要分手,还需要进一步、再说一次,那句她需要下很大决心才能说出口的话。
“阿宇……我想,我们还是见面谈吧。”楚佳桃终于说话了。
“我去学校找你……”楚佳桃紧接着说。
“不不不,你在哪儿?我去找你!”陈时宇很积极地回应。对他而言,能见面的话,成功挽留的几率就又多出几分。
不见面的话,有些话就变得更容易说出口。可是楚佳桃自己也明白,仅仅从电话分手实在对陈时宇太过分,毕竟在交往的过程中,陈时宇一直对自己体贴入微,无所不用其极地取悦自己,有问题的是她自己,不能连分手都如此草率。既然要分手,那就好好地面对吧,当着他的面……也算是认真地做一个了断。
陈时宇打电话所在的小花园在某个教学楼的后身,从这座教学楼一层的某间教室的窗口可以看到小花园的池塘,韩凌雪刚好在这间教室上课。尽管课已经开始了,但韩凌雪借口上厕所偷偷溜了出去,在小花园不远处悄悄躲着,听到了陈时宇那通既漫长又简短的电话。漫长,是因为这通电话打的时间并不短,期间有好几次陈时宇沉默着,久久不发一言,简短,是因为陈时宇所说的话一共没超过5句。然而从这5句话中就足以了解目前所发生之事的大致情况。陈时宇的感情果然出了问题,那个叫楚佳桃的大一女生要和他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