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发生那件令人匪夷所思、啼笑皆非的事,陈时宇不知道当时他是否真的会失控……沦为真正的禽兽。他差一点就要将伦理道德、理智界限抛到脑后,因为那个时候他的头脑确实已经一片空白,他并非圣人,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一个刚刚成年的心智还未脱离青春期的年轻男人,气血方刚,加上情绪、气氛的催化,他很难克制住自己。但如果那个时候他真的没有克制住自己,将韩凌雪当作自己情绪低沉时的释放对象,将她当作小桃的替身,那么他也许会长久地无法原谅自己。所以,当时发生的那件事虽说荒唐,但却阻止了一件更荒唐的事的发生,也许是命运如此安排,陈时宇每次想到都会感慨。
那个时候,看到韩凌雪的样子,陈时宇也不免面红耳赤,呆立原地。但是还未等他来得及有什么行动,他的手机就尖叫起来,随着持续不断的疯狂震动,房间中弥漫的暧昧气氛也被打乱,陈时宇没法置之不理,待到他接起电话,听到电话那头之人冰冷而严肃的质问时,他就几乎什么心情都没了。
他绝没有想到,陈慕涵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来电话,国际长途,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而且,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抛来一个让陈时宇不知答何是好的问题。他的哥哥大半夜打来国际长途,头一件事竟然就是问他“你和林语珊怎么了?”
“我和她?我和她没怎么啊?我和她能有什么?”陈时宇觉得莫名其妙,一旁的韩凌雪也觉得莫名其妙,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赌上一切下定决心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刻竟然会被这么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破坏,此时,她尴尬无比,只得默默穿起衣服来。
“你们刚才在一块吧?”陈慕涵的语气并不像询问,更像是已经确定了问题的答案,此时不过是看看陈时宇的反应。
陈时宇觉得愕然,哥哥竟像是一直窥视着他们这边的动向,不,应该用“监视”这个词更贴切。他竟不能否认,因为他刚才和林语珊确实在一起,但是并不是像哥哥所想的那样!而且,哥哥怎么会产生这种怀疑?他难道还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吗?
这样一想,陈时宇忽又身子一凛,他看看身后仍在穿衣服的韩凌雪——她的衣衫和头发都还有些凌乱,脸颊上的微红还未完全消散——而他已经全然清醒了。他刚刚究竟是着了什么魔?可是此时,他无暇顾及韩凌雪,陈慕涵在电话那头咄咄逼人的问话令他难以招架,他觉得这一切都很吊诡。
“是,我刚才是和林语珊在一块,但那是因为……”陈时宇解释道。
“呵呵,我真没想到……”陈慕涵马上截断陈时宇的话,“你这是承认了吗?”
“我承认?我承认什么了?哥,不是你想得那样,你知道,我今天因为……”陈时宇本想将自己和小桃分手一事说出,可是韩凌雪就在身边,这话又不好说出口。于是,他犹豫了片刻,而陈慕涵见他犹豫,更认为他是在找借口狡辩,愈发冷笑起来。
“我可真有个好弟弟……”陈慕涵的语气颇为嘲讽,“陈时宇,我知道,你是在恨我抢走了你去美国的机会吧?”
陈慕涵忽然提起这事,令陈时宇更加惊异,这件事的确是他内心深处的一个结,他没想到哥哥现在又会用这么直白的方式表达出来,再次令他措手不及。静下来时,他的确经常会想到这件事,有时候当他尽情投入地打篮球之后也会想,不过想着想着,思绪飘荡,注意力也就转移了。有时候他会想到小桃,如果自己当初去了美国,便不会和小桃重逢,也不会有机会和她在一起,这样想来,心情也就渐渐变得平和。对于去美国的事,他已经决心忘记,他要选择支持和祝福哥哥,绝不让怨愤进入自己的心。只是,因为他心里的确有这件事,而且此时和小桃的重逢已经不能让他感到安慰,反而促生他的烦恼,所以陈慕涵这样一质问,他竟又觉得无话可答,一时间又语塞了。
陈慕涵见他语塞,以为自己再次说中,想想自己一直以为支持自己、关心自己的弟弟竟然如此彻底地背叛了他,心头便觉悲凉,进而愈发确证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这世上没有什么人值得信任。你越是对谁用心和重视,这人背叛你时你就会越心痛。此时的陈慕涵是心痛的,他真的以为弟弟和林语珊背着自己,将他彻头彻尾地戏耍。想想林语珊每天还会如没事一般和自己视频聊天,他就更觉得自己可悲可笑。
这时,韩凌雪已经穿好衣服,她见陈时宇电话缠身,一时间无法脱身,自己在一旁干巴巴地等待实在窘迫,此时她的情绪也被陈慕涵这通电话影响,回想起刚刚自己的行为,也觉得实在难以置信。就在刚刚,她真的怀着一种哪怕死去也无所谓的心情,明知继续下去会满身伤痛,但就是无法停止。此时,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从天而降一道阻隔,她才忽然意识到这一切是多么荒诞,简直如同一场闹剧。而当这场戏落幕时,自己也不过是一位串场的小丑,三流的配角。她真的打从心底甘心如此吗?韩凌雪握紧了拳头,仿佛经过了刚刚的突发事件,自己忽然领悟到什么,于是,她没有和陈时宇打招呼,就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陈时宇知道自己应当追上去送她,他怎能让一个自己带出来的女孩独自离开?但是,此时他却置身于极其尴尬的处境,如果现在去追韩凌雪而不管哥哥,那荒谬的误会一定会就此加深,如果现在先和哥哥解释,韩凌雪则不知道要走出多远了。此时,他觉得自己也变成一个小丑。最令他觉得可笑的是,他赤着上身,只穿着裤子,他看向房间中梳妆镜中的自己,竟有些想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