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地充斥了寒风呼号,严寒的天气说滴水成冰一点都不夸张。在乐亭苍茫的大地上,寒风不时卷起漫天尘土,一眼望去除了萧瑟就是萧条。在这个隆冬时节,冻得瑟瑟发抖的人们基本上都窝在家里猫冬,一步都不想踏出户外。
此时,在汉家屯营地上,众青壮却是训练的热火朝天,自从上次于望宣布新的治军条例一来,他们为了博取队正的位置和尖兵的待遇,一个个咬着牙死命的训练自己,唯恐自己到了考核的时候落后。
不说如果成绩落后,各种待遇享受不到,就是众青壮回到家里也讨不了好。如今整个汉家屯家里有青壮参加训练的,都憋着口气,是人都要攀比!有些青壮的爹娘甚至都下了死命令,如果拿不到尖兵的称号,就不要回家了。
于望现在正绕着场边观看训练。现在的他几乎都用不到木棍来责罚青壮了,因为众青壮训练现在都是进入了状态,训练热情也空前高涨,连挑剔的于望都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杀!”“杀”的喊声整耳欲聋,这是两队枪兵在训练。他们前后两排,第一排的人站的稍微分开,同时露出了后面一排的青壮,后面青壮身子微蹲,手中的长枪从第一排青壮站的空隙里伸展出去。
这两队此时是梅仁信在指挥,他每次一举手就吼着:“抬枪!”众青壮纷纷凝神细听号令,当梅仁信手往下一切,他们同时震天的吼道:“杀!!!”把手中的长枪狠狠的刺了出去,仿佛在眼前的空气里存在着看不见的敌人。
说来,这长枪刺杀颇为无趣,也很简单,众青壮只要握住长矛用力向前突刺,然后收回,然后再刺,就这么一个动作每天却要重复训练几百次上千次,极为枯燥。
不过青壮们已经习惯了枯燥的训练,虽然觉得无趣,却都能坚持下去。于大人早就有过教诲:“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们每天坚持苦练,练到临敌出于本能,不假思索的就突刺,脑子还来不及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就可以上战阵了!再说了练好了技艺,也是你们将来保命的本钱!”
于望大人说的会有错?“杀!”“杀!”在这两队青壮的怒吼中,那几十根长枪密密麻麻的一伸一吐,犹如毒蛇吐信,倒是颇为壮观。
“扬刀!”马老六那粗豪的声音传来,却是他在监督一队青壮练刀。“嘿!”这队青壮双手握刀齐声发力,刷,一片刀光亮起,众青壮把刀高高举向头顶。杀!马老六喝道,“杀!”众青壮齐声怒吼中刀光如匹练,从高处四十五度斜斜的用力劈了下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你们用刀总算有点样子了!”马老六满意的点了点头,喝道:“咱汉家屯的儿郎不光会使长枪,人人还得会用腰刀这短兵刃!用刀要记住,一定要猛!要有与敌同亡的气概!一刀劈出,有我无敌!这才是用刀的最高境界!”
“你们要记住,战场上越是怕死的人!死的越快!”马老六继续吼道:“战场上什么情况都会发生,如果到时候你们手上没有了长枪,怎么办?!还是得靠自己手上的刀!大伙听令,扬刀!杀!”
“杀!”声震动着整个营地,同时也让这营地杀气腾腾。于望满意的点了点头,众青壮经过近这两个月的严酷训练,此时他们可以称得上是训练有素,只要以后上阵见点血,就算是可战的军队了,比起大明官军那豆腐渣的战力,简直是鹤立鸡群。
“啪”“啪”鸟铳的枪声在营地一角落响起,这又是卢德胜那队人马在实弹射击。说来这卢德胜自从当了火枪队的队正后,分外刻苦训练,唯恐自己这个队正的枪术还比不上普通队员。
再加上于望提出了弹药一体的筒装建议后,他现在击发速度前所未有,一分钟能达到两发的速度。
此时的他全神贯注的练枪,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于望已经到了身边。只见他将鸟铳拿在手中,将火门打开,然后从背带上抽了一根定装纸筒出来,用牙咬开纸壳弹筒的一端,倒了一些火药入火门内。将火门关好,然后将纸筒内的火药及弹丸一起塞入铳管内,用通条捅好,火绳也早已装好,熟练的就完成了射击的准备!
在八十步外,立有木靶,卢德胜摒心静气,用眼睛瞄那照星和木靶,扣动了板机,“啪”的一声响,命中。
“好!好!”于望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卢德胜吃了一惊,赶忙行礼恭敬的道:“长官好!”
“火枪打的不错!这八十步外,你居然也能打的这么准?好!不知道五枪里,你能打中几发?”
“报告长官!属下不才,五枪五中!”
“哦?不错不错!我没看错人!那你的队员呢?”
“报告长官!他们五十步的靶子俱都全中,可八十步的靶子,还差点,基本五枪三中!”
“唔,那么击发速度又如何?”
“报告长官!他们还有待训练!我击发两次,他们才能做到一次!”
“好罢!你是队正,不要光想着自己的技术,整体好,你这个队正才称职,以后你要抓紧他们的进度了!”
“是!长官!”
······
于望正在场边踱步仔细观察众青壮的训练时,突然见到王力领了几个人过来,他定睛一看,来的人熟悉的很,其中带头的是自己亲伯刘捕快。
于望不敢怠慢,赶忙迎了上去,口中只是道:“亲伯!稀客!稀客!这天寒地冻的,居然还有什么风能把您吹来?您来也不提早送个消息?也好让晚辈备好酒席款待!”
“什么风?西北风!”长途跋涉而来的刘捕快脸上冻的青紫,显然心情不好,他大大咧咧的道:“这眼下你亲伯接了个苦差事,眼看就要喝上西北风了!”
“亲伯说笑了!这乐亭县里,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你?来,来,来,外面天冷,赶紧里面请!”
在汉家屯那粗陋的百户官厅内,刘捕快在上座坐定,同时呼喝同来的三人道:“坐!都坐!到了汉家屯不要客气,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在下首陪坐的于望心里苦笑:“真是喧宾夺主啊,不当自己是外人!不过话说回来了,刘捕快可真不是外人!”
当下于望吩咐屯内赶紧酒席准备,并同时上了热茶。刘捕快在外面冻的直哆嗦,一到了这炭火旺盛,温暖如春的官厅内,终于缓过劲来,再加上喝上了热茶,舒坦的道:“我说望哥儿!你大小也是百户了!这官厅粗陋也就不说了,历来官不修衙嘛!怎么喝的这叫什么茶?太低等了,改天你亲伯从城里给你捎带一点好茶来!”
“是,是,这乡下土地方,却是没有好茶!”
“哦,我说望哥儿!刚在外面营地里的训练的都是你的家丁?”刘捕快脸上惊疑不定。
“亲伯说笑了,我于望哪里有财力养私人家丁?这些不过是屯里的青壮,我将他们聚集起来粗粗的训练了两个月而已!”
“什么?!这是乡勇?才训练了两个月?”这时,刘捕快带来的三人咋呼了:
“这永平府兵来兵往,想当年,我也看过大军过境的,这些乡勇,恐怕只有所谓的亲兵亲卫,标兵营才有这么彪悍.……”
“这还用看什么大军过境吗?咱们滦州有开平中屯卫驻扎,上下五个千户所,滦州城有守备,守备下有营头,那下面难道不是大军,那些都比不了这些乡勇……”
“卫所?得了吧,就那些货色,就是些种地的,哪能称的上是官军,……”
听到外人如此赞誉汉家屯的青壮,此时过来帮忙忙活的一些汉家屯军户脸上都是出现了自豪的神色,下意识的将胸脯挺起,腰板挺直。
“呵,不知道这次亲伯大驾光临,有何要事?”于望疑问的问道。
“哦,老是说东说西,差点正事忘了!这次永平兵备道副使的亲戚在滦州被匪徒绑架了,你亲伯这次来可不是有求于你吗!”
在刘捕快叙说中,原来这兵备副使的一家亲戚在永平府治卢龙开有一家粮行,按刘捕快的说法,他家做的是泼天的生意。这家人在卢龙有兵备副使做靠山,那生意怎么做都是顺风顺水。这次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物,他家的小儿子这次来滦州采办货物,莫名就让匪徒给绑架了。
说来这兵备道是明朝于各省重要地方设置的道员,兵备道权利极大,总理一道之地的兵马钱粮诸事,文可节制地方官员,武可指挥地方卫所部队,在一省里,上面除了总督和巡抚,就是兵备称老大了。而且大明每地的兵备道最高长官就为副使。
这次永平兵备副使的亲戚在滦州被绑架,这还了得?要是副使怪罪下来,滦州上下官场都要大地震。滦州知州雷霆大怒之下,如此大案要案!限期破案!
于是一级压一级,滦州上下官府的爪牙全面开动起来。可别说,官府难得全力开动机器,这力量也不可小觑,这蛛丝马迹便找了出来。
首先,各地县衙的捕快纷纷发动自己的眼线,那些平时在四里八乡,在街面上混的青皮无赖们说到和匪徒火拼,那是杀了他们头也是不敢,但是报告一些小消息还是可以的。
这次,刘捕快也不愧是地头蛇,居然查到这伙人的踪迹。他们一伙十几个人居然日伏夜行,一路潜到的乐亭县境内,眼下就窝藏在下码头庄周秀才家里。
这伙匪徒跑哪里不好,非要跑到乐亭境内?刘捕快可是又气又恨又没有办法,而且这个事情还不能声张,如果县尊老爷知道了,肯定会把大帽子扣下来,到时候成不成都是刘捕快背上了。
如果不声张的话,事后顶多自己一推二五六,装做不知情,虽然到时候处罚是有,但比起声张了却办不好事情要好的多。
但这次事态严重,层层下压,能办的话还是要办的!刘捕快也知道自己手下是什么货色,平时欺压老百姓还行,真碰上了亡命悍匪,那就是送菜!如果说刘捕快是乐亭县城的地头蛇,那么于望就是下码头庄的地头蛇,况且于望武力出众,以前杀了十个鞑子的事在乐亭都传为传奇了。
也算老天长眼,这伙匪徒跑到乐亭也就算了,哪里不好跑,非要跑到下码头庄?如此刘捕快就带了三个心腹直接找于望而来,这件事如果私下能办成,那就是泼天的功劳!办不成,就当没有发生这回事。至于那周秀才虽然有功名,但在此次如此恶劣的事件下,包庇匪徒?秀才算个鸟!破家是肯定的了!
听完刘捕快的述说,于望心头惊异,这永平兵备副使上次好像就有女儿被白莲教绑架,这次又有亲戚出事,他不是一般的和匪徒有缘啊!
还有,这些匪徒绑了人为什么总是往我这边乡下跑?原因何在?此时他虽然疑惑,但是还是霍然起立道:“事不宜迟!我这就集合青壮去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