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汉家军最新整编后,一个小队为十七人,四队为一甲,一甲里甲长和政慰官、军法官三套马车并行,其中甲长主平时战兵训练和作战,政慰官主管战兵平时生活、文化、心理状态等方面,而军法官不用说就是主管队伍平时的纪律,功过奖惩、记录判定。
甲长和政慰官每人配备四个护卫,甲级军法官配备两个副手和两个护卫,再加上旗鼓手,和旗鼓护卫八人,如此,一甲人马合计九十三人。
而四甲人马又组成了哨,其哨长、政慰官、哨级军法官又是每人配备六人护卫,加上政慰官、军法官都有二人副手,加上旗鼓手,旗鼓手护卫一个整编小队,如此整编一个哨达到四百一十六人。
如此,此次汉家军出征,光出动了三个步军哨,人数就达到了一千二百四十八人,其中还有不整编的夜不收哨。夜不收哨由于对战兵素质要求特高,一直是汉家军里精锐中的精锐,虽然有一个哨的编制,但是人数始终是不能满编,在目前为止,整个夜不收才是二百八十骑。
就这二百八十骑,眼下还大部撒在蓟州各处,于望已经下达了命令,让这些在外的探哨骑兵火速向迁安集结。
虽然汉家军先前和清兵殊死一战,损失严重,但战后这战斗编制不仅没有缩水,反而却是扩大了。这也幸亏了于望平时的以屯田为本,加上大力贩卖私盐的收入,和这次胜战缴获的银两为底子,有了如此多的钱粮为根本,所以于望才能养活这么多的战兵。
换在大明其他卫所,其他地方防守官,不论如何克扣在额战兵军饷、吃空饷、喝兵血,拼了老命也就养一百来号家丁。象于望这次一拉出去就是一千五百余正式战兵,在他们眼里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鉴于此战,清兵大部已经出关,马头营没有重大的危险,此次轮换到马老六镇守老巢,其余将官悉数随于望出征。
汉家军出征人员安排就这样决定了,此次出战不知道要在外面待几天,到了迁安后也不知道刘景耀大人有没有钱粮供给?为了预防万一,于望决定自己带着口粮过去,一个战兵一人一天要吃米一升多,一千五百多人,那么按十天算,加上辎重队的壮丁,马骡的粮食草料等就约是两百石左右粮草。
辛亏此次大战,汉家军从清兵手里缴获了一百多辆骡马车,这大车倒是不缺,此次出动了共六十辆大车来运送粮米、锅碗帐篷等,那二百多顶帐篷也是缴获来的,这次正好派用场。
任何时代,凡是战争,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打战,涉及到方方面面,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本来按大明官军的规矩,凡是士兵出外作战需要下发开拨银,犒劳饷、行军粮等,不然官军就指挥不动。不过汉家军不同,平时他们选拔为战兵,军营里除了保证他们良好的吃喝,各种生活需要外,军饷?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马头营军户如今家家能保证温饱生活,甚至是小康水准,谁赐给的?于望大人!那么他们参军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给于望大人效力!再说了,既然当了兵,杀敌也就是他们本份,何况杀敌这也是为整个马头营的未来,人人自然都要拼命。
况且,于望大人的各种制度,都鼓舞着这些战兵闻战而喜,不打战哪来的赏银?哪来的战利品分成?家里哪来那么多的福利?自己又如何能升官发达?
于望领军出征时,马头营内所有的军户都出城送别,众人神情都是不舍,那些战兵家里的人都是鼓励自己的丈夫、兄弟、儿子好好杀敌,跟着防守大人立功。
对于家属们的期盼,那些老兵都是很沉着,只是坚定的挥挥手,目光里只是透着“等我胜利归来”的意思。而那些新兵就不同了,他们个个不耐烦地答应着,相比老兵,听多了这些老兵的吹嘘,出战的新丁个个高兴,早就听说上次大战,战兵里一次性人人都领到了三十来两的赏银,他们可眼馋的紧了,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汉家军一出动,就是向北直扑而去,兵贵神速,行军本是战争中的头等大事,幸好此次行军直至迁安,走的都是大明境内的官道,属于内线行军,加上又有夜不收探骑四出斥候,所以汉家军长驱直驰,迅捷异常。
一路上,汉家军都是大步急行,队伍井然有序,经过这段时间的融合苦练,至少在行军队列,队伍里的新兵己经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于望为了保持军队的士气体力,每天清晨出发,午后烈日当头的时候,即扎营休息,到了黄昏,趁着天凉,再急行军两个时辰,所以战兵们并不辛苦。他们出了马头营,先是到达乐亭县城,然后到滦州,如此急行军三天,终抵达迁安。
其实若是抱着游玩之心,行军沿途确是胜景无穷。际此夏日炎炎之际,翠树争荣、野花吐艳、景色幽丽。
可惜大军行进,无人观赏,特别是出了乐亭以后,进入滦州境内,一别平原地带,已经出现山势起伏,到了迁安境内,更是峰峦拱持、沟壑纵横,汉家军有些行军的险要路途上,有时一边是断崖峭壁耸入青天,另一边则是可使人马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沟,大军只好小心冀翼,以免行差踏错。
迁安以北,就是建昌营,紧接着就是长城关隘冷口,于望越是往北,愈发明白汉家王朝历代为何都要修筑长城,就凭这燕山山脉的险恶地形,有了如此天险,外虏进犯内地确实是难如登天,只是可惜,历代汉家王朝如果自身底子不硬,拥有再多的天险也是无用。
凭着汉家军的火速急行军,这日黄昏追上了在迁安县城以北五里扎营的刘景耀部。
听闻于望到来,刘景耀亲自率领一批大明官将出营迎接,于望也终于第一次见到了一直如雷贯耳的刘大人。
刘景耀人过中年,平时可能缺少运动的原因,身体已经发福,但是作为文人,又是拥有一股典型的儒雅风度,都说“满腹诗书气自华”,他又是久居上位之人,一股自然而然的气质油然扑面而来,却是于望一众武将所能感觉到,又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刘景耀见到于望一众人,当即哈哈大笑道:“来者可是在蓟州大捷里,军阵之前,怒喝‘于望在此’的于望乎?”
于望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单膝跪地拜见,口里道:“正是卑职!卑职领大人之令,现率精兵一千五前来复命!恕卑职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刘景耀抢前一步,双手扶起了于望,亲热的道:“军中何须多礼!好!好!好!身子如此孔武有力,果然是我大明一员勇将也!”
于望乘势而起,抱拳谦逊道:“大人美誉有加,卑职愧不敢当!”
“哈哈哈!来,来,来!于望,我来给你引见一下诸位大人!”
等到刘景耀一圈介绍下来,却发觉大都是地方卫所的官将,原来,整个蓟州东协的那些战兵营、南地北上每年轮流戍守的班军却都是牢牢的被捏在山海总监高起潜手中。那些稍微有点战力的营兵,刘景耀竟是指挥不动。
如此,刘景耀从永平府治卢龙一路过来,除了原本带来的卢龙守备温高建的一千五百人马,一路上又陆续搜罗了地方卫所的官兵,那些应刘大人命令而来的地方卫所官军,各自或者出兵二百,或者五百,如此最后倒也聚集了近三千人数,对外号称“三万”大军。
反之,于望作为地方卫所一个防守,一举就拉出了千五人马,占他们全体人数的一半,这让这些大明官将个个吃惊非同小可。
看到兵备刘大人对于望如此亲热,那些官将个个不敢怠慢,其中尤其是卢龙守备温高建官阶最高,他也是排位最前,只见温高建头一个就哈哈哈大笑着,死命的拥抱了于望一下,又是大大咧咧用力捶打于望的肩膀,口口声声是“哥哥如何如何的,老弟又怎样怎样的”,完全是个自来熟。
这个温高建或许是家世良好,也或许是捞钱有术,只见他全身的盔甲明亮,装饰华美,这一套衣甲下来,怕不得花二百多俩银子?关键是他年纪不过三十许人,相比起大明各地守备普遍的大腹便便的“大伯”,显得是那么的卓越不群,风度翩翩。
随着众人的寒暄完毕,刘景耀又阅视起于望带来的官兵来。只见营外的一千多号汉家军自从到达明军大营外就是整齐列阵,眼下过了这么长久时间,那些军士是钉子般的站立着,期间更是没有丝毫喧哗,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列阵待命的汉家军列阵森严,寂然无声,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于望带来的队伍,不知道的,还以为营外好大一片的人形雕塑。
终于等到这些大明武官注意到汉家军的表现,顿时这些武官个个“嘶”声四起,个个倒抽凉气不止。
尤其是这批战兵,人人披着铁甲,虽然他们的铁甲普遍黑黝黝的,没有经过任何加工,只是简单的铁甲,分外难看。但毕竟是铁甲,在大明的行情里,哪怕是最简陋的铁甲,也要价值三十几两白银,那么,一千五百副铁甲,那得要花多少银子?于望作为区区地方防守,哪里来的财力?
等他们看过汉家军风貌后,再仔细打量其中战兵时,更是惊骇无比,一眼望去,只见汉家军清一色的青壮,个个脸色坚毅,颇有彪悍的味道,人人精神抖擞,龙精虎猛的!这,这,这是咱大明地方卫所的官军?哪怕是蓟州正规的战兵营怕也是没有他们能打吧?
刘景耀更是当场发呆,他治理地方多年,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难怪有前阵子的蓟州大捷,大明官军的德性他还不清楚?尤其蓟州兵备的那报捷塘报,他更是熟稔于心,对于崔源之的自吹自擂,他是嗤之以鼻!就崔源之那德性,还抬棺出征?
莫非,莫非,刘景耀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自己也不能相信的念头:难道蓟州大捷,完全都是于望一人打出的?
刘景耀高兴地道:“于望你来得好啊,有了你,本官可谓是如虎添翼,此战必胜!”
他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的那些武官连忙陪笑,温高建也是大笑,不过他眼神闪烁不定,此行兵备大人命他出征,他作为卢龙守备也拉出了一千五百人马,可谓是倾巢而出,但是如果论战兵的精神面貌,他手下也就三百嫡系家丁可以和于望的人马有一比。
这个于望,有点让人看不透?看着他的兵是不错,不过,区区乡下一个把总,再能能能到哪儿去?兵多有什么?别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温高建心底暗忖,心里嘀咕,哪怕他是守备,看到于望的兵也是觉得丧气,不自觉诋毁起来。
终于众人寒暄完毕,刘景耀笑道:“刚才我正与众位大人在商议出战之事,于望你来得正好,你在蓟州大捷里和鞑子交过手,正好来给我们出出主意。”
众人进了军营,刘景耀吩咐下属先将汉家军安排到营房中先休息,一定要好饭好菜让他们吃饱。然后他带着众人进了中军大帐,只见正中摆着一张大桌,桌上摆着一张颇大的地图,便是迁安的山势地形图。
众人围在桌旁,刘景耀指着那摊开的地图道:“鞑子押解众多百姓牲畜,行走甚慢,离我们也就五里路,此次我们追击,鞑子当真是猖獗无比,除了两天前派了哨骑过来观望一下,狂笑而去,就再无动静,简直是视我大明官军为无物!”
“刘大人,那么鞑子具体扎营情况是如何?那里地形地势又是怎么样的?卑职初来乍到,可谓一脑袋浆糊,兵书上云:不打无准备之战!还请刘大人为卑职解说解说。”
面对于望的疑问,刘景耀呵呵微笑道:“应当的!应当的!”
根据刘景耀的介绍,鞑子此次沿着官道只是向着建昌行进,取得是先前大部鞑子的旧路,欲取冷口出关。这条路上,地势基本平缓,鞑子扎营地带,除了在路面右面有一个小山丘,其余皆为平地。
据刘景耀部下夜不收探报,那些被掳掠的大明百姓被分为两大块集中看管,每块地带只有几十个鞑子疏散的看管,而鞑子大部则是集中扎营,实施的是就近监视。虽然每块难民人数有好几千,看管的鞑子只有几十人,但是可怜可叹,期间居然没有一个大明百姓敢组织暴动,或者逃跑,犹如一群怯弱的绵羊,在温驯恐惧中等待未知的命运。
大帐里众人都是沉吟,在于望没来之前,他们早己仔细商议过,鞑子正面野战无敌,这次在刘景耀大人的聚集下,官兵收拢了不过三千人马,良莠不齐,这点人马如果在白天真正的和鞑子面对面火拼,十有九败!这样一来部下就伤亡惨重了。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夜袭。刚好鞑子骄狂,视大明官军为无物,鞑子一点紧张的戒备都没有,如此稀松的警戒,如此大意,料得鞑子万万想不到一直“礼送”的大明官军会突然暴起夜袭,想必能收奇兵之效!
虽然这些官将在刘大人面前个个表现的慷慨激昂,人人勇字当头,但是,人人肚子里有一本经,他们心底里的真实想法,又有谁知道?
刘景耀看向于望:“你来说说,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众人都是向看于望,于望不动声色的道:“卑职哪有什么好主意?刘大人命令下来,卑职奋勇杀敌就是,此次有心算无心,料得此战,鞑子必败!”
温高建一直注意着于望的动静,闻言他豪爽的道:“于望兄弟说得不错,那帮鞑子只知道杀人劫掠,一路大摇大摆,何曾正眼看过我们大明官军一下?此次,在我们官兵夜袭下,肯定是土崩瓦解。”
“蓬!”忽然刘景耀重重的在大案上握拳一击,大声道:“兵贵神速!我意已决,今晚大军子时造饭,丑时出发,杀个鞑子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