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白昼总是苦短,虽然离着夜色还早,但是这天空早早的就晦暗了下来。在先前一场大战,又休整了一个时辰后,于望看着对面的清兵大阵在骚动中又齐刷刷的后退一里,遥遥相望,紧张的在戒备中。
甚至汉家军的夜不收一小股一小股的人马肆意在清军大阵外侦查、挑衅,而清兵楞是没有动静。
看来清兵这是怕了,他们既然怕了,却又是不走,想来依仗的就是后续源源不断的大军。
趁着这个时间,于望简短的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
会上,自己的将官个个趾高气扬,纷纷把鞑子骂成了草包十足,并且扬言要在漳水河畔让十万鞑子流尽鲜血。杨国柱人等属下的大小心腹将领纷纷附和,阿谀不断,讨好十足。
弟兄们士气十足是好,战略上藐视敌人也是好事。不过,于望可万万不想自己部下从此变成骄兵。
因为,老祖宗几千年的敦敦教诲不断,“骄兵必败”啊!
况且,今天鞑子那嚣张的气焰遭到沉重的打击后,后续必然也会相应的改变战术。因为,鞑子不是猪,是人。何况这次最终和于望较量的是满清“终极”酋首多尔衮?
而且,在郭英贤的笑声中,讥讽清兵不知道火炮为何物。这顿时让于望悚然心惊,谁说清兵不知道火炮为何物?
历史上萨尔浒之战,努尔哈赤不正是重金赏赐投降的明国炮兵,让他们用城头上的火炮轰开了江浙兵的军阵,最后才大获全胜的?
汉家军的密集阵型虽然保证了火力的猛烈,但是如果清兵不计代价也从哪里拉来了的大炮,再加上搜罗的明国投降炮兵,这打起仗来,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己方的军阵虽然严整,但是人数少,毕竟单薄。都说久守必失,万一多尔衮不惜重大伤亡,十万大军持续冲阵,保不齐有一点被突破,继而全线动摇的可能。
眼下,整个汉家军众志成城,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在军议上,于望一锤定音:“狗鞑子十万大军围困,我官军虽然骁勇,但孤立无援毕竟乃军中大忌。我军可以在漳水血战到底,但是援兵从何处来?朝廷的官军皆不足为恃。万一清兵死战不退,这仗打到最后,突围也是我们选择的项目之一。我汉家军虽然铁血报国,但万万也没有打光最后一兵一卒的打算!因为我们是汉家民族崛起的种子,是对外抗击鞑虏的中坚!”
当于望发言,让所有纷纷扰扰的声音惧都安静下来:“都说求人不如求己,趁着目前鞑子大军还没有死死围困,趁着目前先期到达的鞑子已经气沮,不敢妄动,趁着鞑子十万大军还没有来,我决议,火速派出三组夜不收战士,星夜赶赴开平,令留守的李舒所部尽起精锐,前来接应!”
“诸位都不知道,最后这漳水会战会打成什么样子?所以,当我部官军开始突围后撤,那正是军心最不稳的时刻!也是最容易打成溃败战的时刻!所以···,有外围的接应,至关重要!”于望的声音在响亮的回荡现场:“满打满算!以我汉家军急行军的脚程,开平到达漳水的距离,包括夜不收的紧急传令时间,前后十五天左右,足矣!”
“所以,我军的计划就是在这半个月时间,我们坚守阵地,不计伤亡,一定要给与清兵以惨痛的教训,让他们从此把漳水之战作为心底里的梦靥,从此满清旗兵见到我汉家军的旗号就要绕道走!”
听着于望厉声的喝令,济济的将官纷纷立正嚎叫道:“敢不遵将军钧令!!!杀!杀!杀!”
听着于望侃侃而谈,下面的将官人人屏住呼吸,仔细聆听,最后是整齐划一的咆哮着应命。杨国柱和虎大威啧啧赞叹,有这样的勇猛又训练有素的下属简直是每个武将心里梦寐以求的。
也不知道这年纪轻轻的于望,到底是怎么训练出这班虎狼之士的?
尤其杨国柱听到于望在命令调拨援军时,更是傻了眼。感情,于望这次出征,带出的不是所有军马,还有后备待命的?
接下来,杨国柱更是见识到了于望所部官军的辎重富足。在汉家军里,各级辎重官流水般的报告大军里兵械的储存数量,不仅让于望旗下的将官安心,就是杨国柱人等也是心中妥定了不少。
因为,杨国柱和虎大威是受够了早期那要吃没吃,要武备没武备的乞丐日子。自己这样凄惨的疲弱官军,就算人数再多,又哪来的士气?又如何去打胜仗?
据这些辎重军官报告,现在全军中粮草足以一月之食,况且加上这次清兵战死在旷野的战马不计其数,光就把那些死去的战马拖回来,这海量的马肉,一个月内也不见得吃的光。
火药储备就更多了。在目前,辎重营里,单就就定装纸筒弹药就还有三十万发,听着数目很大,其实弹药纸筒体积甚小,一个合格的木箱油纸包裹里就足以装满五百发,这三十万发的弹药也仅仅占用了骡马车十几辆而已。
况且,虽然看着今天火枪兵大打出手,似乎耗费掉了无数的弹药,其实不然。在每个火枪兵身上战时都斜肩挂了三条子弹带,每一份定装弹药都刚好插在缝好的布缝里,这样取弹药比起明军传统的腰挂火药罐不知道方便了多少倍。
一条子弹带装弹药三十份,三条就是九十份。今天汉家军火铳兵迎战时列队六排,六排打完为一轮。就算今天白天那场大战发射子药空前猛烈,但每个火枪兵,也不过打了前后堪堪打了三十来发。
一人一发,那近两千的火枪手,总共就射出了六万颗弹丸,在这样猛烈的金属风暴里,鞑子焉得不败?
如此,不要说今天这大战中,每个火统兵只用掉了身背的子弹带三分之一,就算今后天天是这种大战,辎重营里还储备有三十万发子药。说不定,打完了这漳水会战后,汉家军还要把不知道富余的多少万发的定装纸筒弹药重新拉回开平。
其中,火炮弹药今天消耗较大,每炮击一次,用来发射炮弹的火药量顶的上火枪兵两个小队的同时射击。火药还好,辎重营储备还很多,但是这炮弹就没有这么富足了,前面开始的炮轰打的是很爽了,但是这种撕裂清兵密集阵列的炮子短短时间里就足足打出近三百多发。
如果按今天的用量估计,辎重营随军拉来的炮丸也就两千来发,如此,堪堪也只能顶上七八天。
不过对于这个,王力等人毫不在意,纷纷道:“没有了炮弹,还有近战散弹炮!大军里火炮的大铅子用完了,这漳水河畔有的是石子,去挖,去搜集就是!加上我大军近战无敌,今天的长枪兵除了射箭,都没有用武之地,是该让鞑子尝尝厉害的时候了!”
在汉家军等将官的嚎叫中,军需官又报上了此次随军还携带有守城利器两百来个“万人敌”。
由于万人敌是烧制好的大泥球,再往里面装填有火药铅子,这些大泥球外无一例外的都是沉重无比,平时在守城之时,都需要几个壮汉抬着往下扔。
万人敌虽然笨重无比,在随军运输上也是甚为不便,但是这次汉家军出征,难保也会有守城的时候,所以辎重营也未雨绸缪的携带了两百来枚。
辎重官们又报告了随军储存的箭只还有二十万只···。
总上所述,在总结了汉家军的种种家底后,杨国柱人等也是心怀大放,在高兴之余,也是眼红的不行,这个于望简直是富得流油啊,有这样富足的辎重装备支持,难怪友军士气高涨无比!
最后于望又下令道:“有粮草,有兵械,官军敢战,那也不意味着万无一失!为了长远考虑,本将决议,趁着目前鞑子不敢妄动,所有官兵全体出动,尽数到阵前构筑营垒,加大防御纵深,我大军前哨要比目前阵地前进三百米!前后构筑三条防线!下面,我命令···!“
“偌!”在于望下达了种种指令后,接到命令的汉家军的各级将领纷纷轰然应命。
随着将官们的倾巢出动,明军阵前除了少数官军列队在警戒,大部经历过激战的汉家军士兵们在接到上面命令后,没什么不情愿,也没有骚动,长官一声令下,就全体就开始布置阵地。
原野上,官军们顶着严寒,喊着口号,辛苦的忙碌不停,他们挖沟垒墙,挥汗如雨。汉家军的这举动同样看得虎大威人等咋舌,若是自己部下的官军大爷哪里会干这个苦活?更何况是大胜之后的“老爷”战兵?一旦有了小小的胜绩,他们等着上面的酒肉犒劳嫌慢,军功评赏就窝里吵的不可开交,至于这些粗活,他们向来是就地附近直接抓着民夫来干活就是。
眼看阵前杀敌一直没有自己的功劳,就算杨国柱和虎大威脸皮再厚,也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友军忙碌了。
于是他们下令,不管不顾自己属下的骑兵战士一脸的不情愿,纷纷把他们赶到前面也参与友军的构筑阵地来。
原野上,日色渐渐昏暗,风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明军阵地前积尸如山的清兵尸首正被明军处理。此刻,远处的原野边际隐隐传来野狼群的嗷叫声,它们或许是被今日这远远传开的血腥味吸引。而天上则是盘旋的几只秃鹰,它们遥遥注视着遍野的人类在活动,虽然一时不敢扑下来啄食肉食,但是在它们的习惯认知中,只要耐心够好,纵有饕餮大餐的时刻。
于望纵马巡视战场,旁边一众亲卫扈从,看着热火朝天的场面,心里暗暗叹了一声:“这天下没有必胜的仗!虽然自己种种苦心统筹,但是明日,多尔衮率领的十万大军该抵达了吧?这个多尔衮,历史上就是标著史册,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也不知道,一场会战下来,在这漳水河畔,又要倒下多少我汉家大好男儿!真真是,可怜漳水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