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多尔衮兄弟二人一唱一和,现场还是一片死寂,每人都是默然。然而,固鲁死不起却是发觉蒙古八旗的旗主们都在逼视自己,尤其是镶白旗旗旗主苏纳正死命向自己打眼色。
顿时,固鲁死不起肚子里破口大骂:“一班狗/娘/养的!什么脏活累活都要老子出马?不就是最近老子和多尔衮的关系比较热火?难道老子在你们看来就是背黑锅的?尤其你这个苏纳,努尔哈赤在时,还妻以女,贵为满洲额驸,你他娘的都是大清的正牌驸马爷了,自己不说话,还推我向前?什么玩意儿!”
话虽如此,然而当固鲁死不起面对蒙古草原上所有有头有脸的权贵怒目而视,再三肚量,却是发觉得罪不起。
一时得罪多尔衮不打紧,最多被训斥,然而如果得罪了所有的蒙古王公贵族,这以后回去到底还能继续混不?
半响,固鲁死不起努力的道:“大将军,我们为什么要与于望硬拼?这么多日的血战下来,于望的厉害,大家也是晓得的!···或许我们也可以挖壕,留一部分兵力围困看守,我军围上他们几个月,困死,饿死他们!最最要紧的是,大部人马继续出去掠获,呵呵呵···,这样才是打战劫掠两不误啊!”
听闻固鲁死不起这么一说,顿时那些旁观的蒙古酋首们大喜,这个固鲁死不起一直在蒙古混的风生水起,都说人老成精,啧啧啧···,看看他这话说的是多么的圆滑,两边不得罪不说,关键是如果多尔衮同意了,自己的勇士就不用再去白白送命了?
然而多尔衮对他却是不假颜色,厉声喝道:“愚蠢,汉人兵书上云‘三军之灾,起于狐疑,用兵之害,犹豫最大’!故为兵之事,在于顺详敌之意,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良将用兵若良医用药,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多罗杜棱贝勒!”多尔衮看到固鲁死不起一脸猪肝脸色,感觉自己话语也太严厉了些,于是放缓了语调,沉重的道:“你打的算盘是不错,可是于望所部的战力你们都领教过,如果要围困,该留下多少人马围困?留个一、两万人,你以为可以围住他们?如果于望要突围,谁又能挡的住?就算我同意你的说法,可是你们扪心自问,谁愿意留下来围困?”
看着身边的众多权贵纷纷躲着自己的眼神,多尔衮冷笑道:“一旦今日咱大军改弦易辙,那就是前功尽弃!难道先期那三万多的人马就白白死了吗?况且,我军深入明国境内,不速战速决,等拖过一段时间,全军勇士必然士气大衰!到时候,战机一过,难保明国会再调遣他们援军前来,介时我大军必然是无功而返!”
多尔衮缓缓道:“诸位旗主勿多虑,战机难得,于望此人,可谓是大清国最大的祸害,本王决意除之!如今,我十万大军补给困难,你们都是晓得的,所谓迟则生变,所以只得毕其功于一役!”
听着多尔衮的严厉话语,固鲁死不起满脸晦气,看起来是脸面无存,这会儿他又开始后悔刚刚自己的发言了。
“大家都来说一说,我们的伤亡虽然大,但于望的损失必然也小不了!我们手中还握有强有力的大军,而明军什么后援都没有,”多尔衮接着说道:“面对接下来的进攻,诸位有什么办法?”
原野上只有寒风在呼啸,还是没有人说话。
“在本王看来,只有不断的进攻,才能让明军没有喘息的时间,今日我大清精锐尽出,眼看总攻在即,尔等须尽心戮力,嘿嘿···,必得派遣所有猫藏的主力上场,不得懈怠,否则···军法无情!”
最后这段话,多尔衮语气森然,声色俱厉。
“你都拿定主意了还假惺惺的问我们?连我们藏的一些勇士不上阵,这你都知道了?狗/娘//养的!”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些话后,脸上表情精彩,他们心里咒骂着,嘴上却不敢不服从。
“那大家就去准备一下吧,从现在起,每一轮的攻击都由你们其一位旗主亲自上阵指挥,”多尔衮看着身边的人再无异议,发布着命令:“今日轮番攻击,片刻不得停止,以两个时辰计,最后由我大清精锐作为总攻主力!”
于是,清军大阵的号角声密密的吹响了起来,虽然在前线,已经在攻击的满蒙战士还在和矮墙阵的明军杀得如火如荼,但得到最新命令的后阵满蒙联军开始整队,刚完工的各种防御大盾、随军辎重的利箭也被层层的分发了下去,在满洲战士没有发动最后一击前,打头阵的永远是这些仆从军。
这些蒙古王爷们无奈纷纷跨上战马,一边骂着粗野的脏话,一面催促着旗中仅存的精英部队开始黑压压的组队前进···。
鏖战中,整个矮墙阵在这些日子里,面临了清兵的无数次如潮攻击,但据守阵地的却是于望的汉家军。
只要汉家军的士兵还据守在这阵地里,那么整个阵地就有了生命,就有了灵魂!这段有生命有灵魂的阵地在巍然矗立着,无数满蒙联军的战兵在它面前倒下,无数的满蒙联军各级佐领对着它破口大骂,期间更是有大批的强悍满洲旗兵在它面前铩羽而归。
在这个阵地上,不仅流尽了鞑子兵的鲜血,期间,汉家军也是伤亡惨重。
虽然汉家军的战兵纷纷抛头颅,撒热血,彻底把自己的血肉之躯和阵地连为一体,但代价却是巨大的。
但这些在一线作战的战兵面临死亡的威胁却是从未含糊过。他们都知道,于望将军本人就在这漳水河畔,为了保护将军大人的安全,绝没人敢后退半步。
在整个矮墙阵地中,大大小小的明军军旗密密林立,到处是火红的旗帜在寒风中烈烈飘卷。
明军的制式装备不论是旗帜还是战袍,均为大红,这红色既代表是太阳的光芒,又象征大明属于火德,因为在汉家千年置信不疑的五行学说里,明朝正对应了火德的兴起。
在清兵攻击大潮里,在纵横交错的矮墙阵中,里面不仅留给鞑子兵有各种弯曲的通道,不时还有死胡同,期间土墙间还有小堡垒,土墙有夹层,夹层里却是埋伏着清兵看不到的机动兵力。
在某一部的埋伏兵力区,浑身大红盔甲森然的一队队汉家军战兵正密集的挤在一起,里面最高指挥官却是哨长徐大可。
徐大可作为于望最早选拔的头一批黑披风战士,近两年来,又是屡次立功,如今可是爬到了哨长级别的尊荣地位。
在近八日的恶战中,他所率领的弟兄伤亡过半,如今补上来的却大都是辎重兵,然而就算是这些辎重兵补充上来,在临时的组织下,以老兵带新兵,经历战阵后,他所负责防守的地段从来都是坚不可摧。
而这些辎重兵升格成为正式营兵后,没有多久全部便昂首跨入了汉家军一等主力的行列,因为他们的战绩是——在三日的清军轮番狂攻下,能稳稳守住自己阵地不失。
在杀声震天的战场,徐大可沉静的问自己的传令兵:“外面情况怎么样?”
“他奶奶的,今天狗鞑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是集团冲锋凶得厉害。弟兄们被压在阵地上,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同袍有些伤亡,但不大。主力都在棱坎的墙下作战,鞑子后阵的箭雨虽然凶猛,但是大都打不到。”
这个传令兵似乎比哨长还轻松,骂骂咧咧的说着。
“果然如将军大人所料,说鞑子按捺不住,这两天必然要发起总攻,如果整个阵地里我方吃紧,将军谋划着要关门打狗,我们的地面突击任务什么时候开始?”
“长官,上面旗令让我部养精蓄锐,还没有到出击的时候。现在正当面进攻的鞑子兵虽然看着凶猛,但是里面大都是那些为虎作伥的蒙古人,汉八旗,真正的满洲鞑子甚少,上面命令传达说,这是鞑子在做前期的试探攻击,好戏还在后头。”
“唔,外线同袍们干得好哇!如此说来,咱大军突击主力先不用?但是你小子给我听好喽,你的任务是时刻关注上面的军令,如果你玩忽职守,我可饶不了你!”
“放心吧,长官!”这个传令兵还是这么大大咧咧。
“说来也奇怪了,长官!”传令兵忽然道:“今天攻击的鞑子兵不仅气焰上又嚣张起来,就是呼喊也是和别日大为不同!据同袍传来的消息说,今天狗鞑子们在喊着···。”
“哦?换了冲锋口号就能打赢我汉家军了?狗鞑子又喊什么了?”对于这个饶舌的传令兵的八卦,反正现在自己的任务还没有下达,连徐大可也好奇起来了。
“据那些情报局的同袍翻译说,鞑子兵喊的是:杀一个明军红、蓝腰牌的,赏银一百!杀一个当官的,或者黑披风赏银五百!并且赏赐半个前程!···弟兄们,想发财的,给我上!拎着明军腰牌,回乡后宽敞府邸、奴隶丁口大把赏赐!想要发达的,都给我上!”
“次奥!这多尔衮还真看得起咱!一个黑腰牌就赏赐半个前程,五百白银?一个普通的红蓝腰牌就值白银一百两?可惜了,现在是战时,要不然找个机会,彼此商量下,咱汉家军就大批的腰牌就折价卖给多尔衮好了!”徐大可低首扫视了下腰间的黑腰牌,话语中不由露出极大的兴趣和遗憾。
“嘿嘿嘿···,长官!如果真这样,那多尔衮抢的钱再多,也不够咱大力倾销的呀!”
“嘿嘿嘿···”
“哈哈哈···”
“呵呵呵···”
徐大可和传令兵的对话顿时引起了附近官兵的低沉哄笑声。
笑也笑过了,但是徐大可却是没有那么轻松。据他了解,在清军军制中,那严格的等级制度极为残酷,一般的鞑子兵征战五六年搞不好还是马甲兵,因为鞑子兵毕竟能征善战,军队人数也一直扩充不起来,所以能混上官职的都是极为艰难。
在清军里,钱财都还可以去抢,而半个前程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半个前程是代表满洲“世袭”的最低官职。
就拿普通清兵来说,只要自己拥有半个前程,本部的牛录章京就得为拜他为拖沙喇哈番。这拖沙喇哈番,明朝的称呼为云骑尉。
也就是说,普通鞑子兵只要能拿到汉家军的黑腰牌,那么他眨眼间就会从普通战兵变成军官。
在权势的欲望下,徐大可料得清兵最低层那些战兵都会士气大震,如果今天全体鞑子兵的士气都被鼓舞起来,都愿意死战,那么···,今天的战局可就十分的艰难!
这个多尔衮,真真是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