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军门,据哨探所闻,此次奴部北归,兵分二路,一路由偏师杜度率领的正红旗由卢沟桥北上,另外主力大军却是从容不迫的挥师天津,大喇喇的在运河沿线不紧不慢的运送虏获的财货人口过河···。”
“杜度这一路的人马直逼通州,战略意图是为了监视和威慑我国朝官军,眼下杜度的正红旗正盘踞在通州一带。这几日我哨探已经摸得了详细情报,据信,正红旗奴贼虽然是偏师,但是随军运送的仍有大量掠来的人口和财帛。我汉家军夜不收业己查明,通州之奴,共有兵一万余人,正牌满洲披甲旗丁与未披甲余丁不到四千人,余者皆为杂役、阿哈、蒙古人、仆从的东北小部落人马或者是少数这次为虎作伥的朝鲜人。”
将军府大厅,于望早已经挥手屏退了众属下,他只是留下杨国柱和虎大威二人仔细详谈。
此刻三个人聚集在大案前,于望摊开部下精心绘制的地图:“通州的奴贼营寨,便位于通州东向数里的潮白河边上。其营寨遍布虹桥、张家湾一带,由奴酋杜度亲自镇守。我军中夜不收曾通报军情,如国朝的刘泽清、唐通、周遇吉、黄得功等重兵武将都集中在通州,其官军云集,加上镇守京师的三大营,号称十万众,但是督师周延儒不敢说一句出击的话,从早到晚,闭城不出。···”
通州,古时素来就有“一京、二卫(天津卫)、三通州”的说法。通州又是号称拥有“左辅雄藩,京畿重镇”的特殊地位。
然而就这样大明北地出名的京杭大运河的咽喉囤粮之地,又是城池坚固,在去年秋冬,鞑子大军入关,直扑而来,不用清军花费什么大工夫,干脆利落的城陷。内中百姓财帛尽数被掳获一空。
后期清兵大举南下时,朝廷又派军队去占据防守,但内中早己狼藉遍地,城空如洗,除了官兵外,没有一个百姓平民。
此时的通州城内有数万明军,不过他们只敢龟缩城内,被万余满蒙联军压的不敢动弹,至于说主动攻击正红旗清军,那更是天方夜谭了。
而对通州城内的明军,杜度同样没有理会的兴趣,对于如今的明国“乞丐”官军,攻击据城坚守的他们完全没有半点好处,他的任务就是执行多尔衮的战略。只要明国京师一带聚集的重兵有任何异动,他必然给与迎头痛击,好让整个大军能安全的押送无数掳掠到的财粮人口沿着天津一路北上。
“蓬!”
大概说了目前的情况后,于望一拳砸在案桌上,看着杨国柱二人,目光炯炯:“清兵如此猖獗,区区万余偏师居然压的我大明十万重兵不敢动弹,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但也亏得友军无能,才能让多尔衮如此放心的分兵而动。嘿嘿嘿···,多尔衮莫非忘了我于望?这不过一旗人马,正牌满洲旗丁不过四千众,在我汉家军眼中,真是好大一块鱼腩,天授不取,必受其咎!”
“在漳水大战,我汉家军拼着自身折损过半,虽然杀敌甚重,但是也不折不扣的打成一场烂战,虽然清兵气沮,但是毕竟没有伤到骨子里去!眼下这个机会千载难逢,都说伤其十指,不若断其一指!多尔衮这份大礼,我于望收下了!此次,不杀个正红旗片甲不留,如何能出心头这口恶气!”
听着于望在那分析,尤其冷笑着讽刺“友军的无能”,杨国柱与虎大威内心都不是滋味,说起无能,自己早先所谓“山西精锐”不外也是其中一份子。
他们虽然身为一镇总兵,然而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实力还不如于望当初那个小小的游击将军。
此次出战,当然也是将以于望为主导,二人执行的也就是扈从的小任务。
饶是心中有别样滋味,杨国柱和虎大威对着于望的决定完全没有异议,内心只是在沉吟和反思。
他们到达开平也有时间不短了,在他们细心观摩了整个开平卫的运转制度后,便是惊讶于望手中军户制度的完善,旗下军户人口的旺盛,内中又有如此严格的练兵制度。
如此亲眼所见之后,就算是再蠢笨如猪的人也会心有所触动。
在他们的内心中,只要自己能挺过这次大难,只要回到山西自己的地盘,带着于望援助的银两,立马又能拉成一票人马。但···,以往种种和清兵对阵总是吃瘪的经验表明,这次东山再起,或多或少的效仿于望的制度是势在必行。
人总不能在一个坑里连续摔跤至死而不觉悟啊!
而于望手中实力,他们知之甚详。
如今的于望只不过是挂着“参将”的头衔,实际上他拥有的还是以往游击官衔时的老底,但算算他麾下己经有六千多精锐的常备营兵,加上还有源源不断的后备人力资源,等到于望的势力真的扩散到整个永平各地,还真不知道他实力会膨胀到哪一步。
早先,于望作为区区游击,帐下就有备六千多人马,这真是骇人听闻。
按照大明制度,一个游击将军率领游兵营,都是人马都是三千左右,如果严格的计算实兵,去掉那些吃空额的,大都人数维持在两千左右就了不得了。
于望这样的逾规,放在早年的大明,这或许是极为忌讳的事。
不过时过境迁,眼下随着于望麾下兵马越能打战,朝廷就越要拉拢。如果此次他又立下大功,真不知未来会怎么样。
考虑到这一点,以后的永平,不折不扣便是大唐“藩镇”的翻版,如果于望忠心于大明还好,举国庆之。反之,则整个国势糜烂一发而不可收拾。连清兵都公开惧称的“明国之虎”,便是以虎大威,杨国柱二人总兵之尊,现在也不得不仰视。
其次,这两个月的所见所闻,让二人吃惊已经太多,己经顾不上诧异过多,就目前情况来说,于望平时养兵的费用无比巨大,就算是出征,居然连粮草都是自备。
譬如,这次出征除了汉家军本部,还有自己的山西残骑兵,这次据说那一堆苍蝇也急吼吼着要参战。
如此一来,加上这些众多苍蝇扈从的家丁部队,整个大军居然凑满了一万大军。光这一万人每天的吃喝所需粮草就不少,还要加上诸多马匹增加消耗,便是十日之粮,就需随军载运粮草两千余石。
而二人也已经熟悉了于望的出征模式,那可是铁打的自备一个月的粮草,如此一来,光光就大军自备的粮草就达到六千石。
换在以前杨国柱的经验,大军出征,最讲究的便是轻装而行,兵贵神速,尤其是境内作战,当然是走到哪里,哪里的地方官府要保证给养。
然而,换在于望这里,一切都不嫌麻烦,以一辆马车载运六石粮草计,光运输粮草就需要马车三百多辆,更不要说额外还需要载运各样火药,抬重,帐篷等物。
这次于望出征,光是辎重营需要看护的车辆就高达五、六百辆。
但是,也就是于望这种谨慎的心态,也才能保证出征将士的肚子不会挨饿,也才能有效的保持部队的战斗力。
唉,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
不说大明的部队在原驻地就是乞丐部队,外出征战,更是变成了乞丐中的乞丐部队,每到一处,最紧要的事,就是四处苦苦哀求地方提供补给。
然而,如今的世道,那个地方官府不是亏空的一塌糊涂?想要地方挤点粮草出来,那是难若登天!
由此,大明堂堂的正规官军摇身一变,成为强盗官兵也是在所难免。
其实这次更让杨国柱二人震惊的是,据说此次汉家军出征,于望自己腰包里根本没有掏出一个铜板来充作军费,这所有的粮草都是由开平卫里大大小小的商贾自发捐献。
这些脑满肠肥的商贾,在大明各地哪个不是吝啬的整个身心都钻入了钱眼?他们在明国各地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为何在开平却是都成了“忧国忧民”的良善楷模了?
如此铁的军民拥护关系,铁打的地盘,随着于望掌控的地盘越大,朝廷到时候不要说封侯,就是于望要求给自己封王,那朝廷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杨国柱二人想的逾多,却逾是心惊。
不过再怎么样,杨国柱二人自认目前和于望打下了一份不小的交情,随着于望权势的扩大,自己将来附带的好处或许会更多。
譬如,刚刚于望就说明了,在上次的杨嗣昌回信中,就清晰的表明了要代为转圜的态度,不过在信里,杨相也是直截了当的说明,自己二人想要利索的翻身,免不了还是要拿出重重的军功。
朝廷所谓的军功,自然指的就是斩获鞑子的首级。
清兵首级这玩意儿,在整个明国官军里,哪怕到手区区十来级,都是如获至宝,连忙上书朝廷,忙不迭的邀功请赏。但是···,对于汉家军来说,这些东西简直就如垃圾般弃之不顾。
对于杨国柱二人如今难以直言的需求,于望倒是很痛快,直接说,到时候通州一战,斩杀的鞑虏首级,两位军门要多少是有多少,数量完全不成问题。
如此一来,二人彻底是心怀大放,同时对着于望这种再造之恩从心底深深感激。同时他们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于望以后一直如眼前般的忧国忧民,那么不论于望有什么需要,自己都要两肋插刀,千里呼应和应援。
既然,军策已定,二人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两日后大军就要开拔,自己的部下这段时间在开平个个也是吃的好,穿的暖,这精气神都休养到巅峰,此次出征,没有二话,玩命去干就是!
只是,他们对于目前朝廷各地文官武将的打仗无能,为了推卸自己责任,诬陷栽赃他人有术,抢功更是行家里手的种种陋行表示极大的愤慨,尤其是卢公的身后之名到现在未正,这次于望和自己的出征,岂不是又要给那些废物去挡刀和创立抢功的机会?
于望的铁军这次出马,一切情报搞的清清楚楚,打起仗来,心中对于大局的掌握更是清晰无比,打个区区东虏正红旗,两人深信,那是必胜的!
只是,这样做,大大便宜了那班躲在后边纳凉的猪队友,只要是打战,自己必然就有会伤亡,这一切···,值得吗?
“唉···,说起这个,其实我一直觉得卢公实在是···,实在是憨大去了!”
面对二人的不甘,于望叹息一声,并且空前的直言卢公的笨蛋。
可是,面对这次自己又次要出征的决策,于望还是恨恨的骂道:“娘希匹的!奈何,有了卢公的高义在前,这第二个笨蛋,我于望不做也得做了!”
“所以,这次出征也是二位军门为山西子弟的正名而战,为卢公的名誉而战!只要我们打好了,到时候再要求朝廷对于卢公做出公正的裁决,这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