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兰溪肯定的回答,耿熙吾却是面沉如水,沉吟道,“这事我下来会与齐王商议一番,拿出个章程来。”
兰溪微微一笑,“那自然是最好了。”她一个人的力量毕竟太小,若是能得齐王相助,当然求之不得。可是,兰溪也有所顾虑。“不过……齐王若是问起,夫君如何解释?”且不论那个梦旁人信或是不信,那本是她要死死守住带到棺材里去的秘密,是因着耿熙吾,她才勉强告知。但那却已是她的极限了,她不希望再有一个人知晓。
耿熙吾自然知道她的顾虑,略一思忖,突然便是有些古怪地笑了,“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
兰溪却是狐疑地一蹙眉心,总觉得某人这会儿的笑实在有些不怀好意。
被她怀疑的目光看得叹息一声,耿熙吾双手一摊,无奈地坦白了,“有的时候,有个能掐会算的师父,还是挺有用的。”拿来当挡箭牌,不要太好使。耿熙吾想起自家师父瞒自己的事,甭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他都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半点儿愧疚都没有。
兰溪想想,也是笑,这倒是个好主意。
榆树胡同里,正坐在厅内太师椅上惬意午睡的陆詹,却是突然鼻子发痒,“阿嚏”一声,便是一个响亮的“喷嚏”,他睁开眼看了看敞开的窗户,这几日阴雨绵绵的,该不会是一不小心着凉了吧?他却哪里知道,他的两个徒儿正合起来算计他呢!
既然这事商量了个差不多,兰溪却也没有忘记自己之所以来的目的,“我适才见你捏着纸信笺出神,莫不是闽南那边儿来消息了?”
耿熙吾失笑,“闽南与京城相隔千里,哪儿有那么快,是平王处,昨日截获了一纸信笺,看上去倒是没有些什么,罗列不过一些日常用物,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耿熙吾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将方才那纸信笺递了过去。
许是察觉到了京城这边对他起了疑心,平王回到封地之后,反倒是动作频频起来。兰溪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介入,让耿熙吾,乃至齐王、圣上都对他起了忌惮的缘故,还是怎么,总之,这风声鹤唳的感觉竟与前世的十年之后很是相似。兰溪一边接过那张纸,一边思忖道,莫不是一切都要提前了?
将那纸拿来一看,倒是果真如同耿熙吾所言,所列尽皆是日常用物,可是兰溪却一眼望见了那信笺末端一抹朱砂的印记。“这个印记……”兰溪拧起眉来,“我好似在哪里见过。”
耿熙吾也凑过来看,那朱砂印记是个极为特别繁复的图腾,应是刻在印章之上,再印上去的。“在平王与京城的往来书信中,倒是也截获过几次这个标记,我估摸着这怕是平王与他的人联络的暗记,倒是也让人查过,却是始终没有头绪。”一边说着,他一边望向兰溪,想起阿卿所说的那个梦里,她与赵屿和平王府都关系匪浅,若是偶然见过却也不奇怪。可是,这么一看,却见兰溪脸色大变,他眉心一蹙,忙道,“阿卿,你怎么了?”
兰溪总觉得这个印记虽然图腾繁复,但却很是特别,她一定是在那里见过,所以,一直端详着在心底思索。她对于图案这一类的东西,本就熟悉且记忆深刻,不一会儿,倒果真想了起来是在何处见过了,不是前世,而是今生。可是,正因为想起了,才凤目圆睁,惊骇而不敢置信。
听得耿熙吾的问话,她转头看他,见他眸中关切,她的嗓子却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嗓音喑哑地问道,“师兄……你确定这是平王与他的人联络的暗记吗?”
耿熙吾没有应声,见她神色,恍然明白了什么,伸手过去,将她莫名颤抖,被冷汗沁得冰凉的手包裹在掌中,尽量语调平稳地道,“你在何处见过?”
能让阿卿这般失态,必然是因着这东西出自阿卿从未想过的人,说不定还是与他们亲近之人,可正是因为这样,耿熙吾才不得不问。现在这样的时刻,若是疏漏了什么地方,那可是要命的。
兰溪自然也知事关重大,隐瞒不得,何况,在他面前,也无需隐瞒,有些事,他们还可互相商量。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在傅府,我舅舅的书案上。”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日,她偶然瞥见这图案时,傅大老爷不同寻常的表现,当时只觉得怪异,如今细想来,那般紧要的东西,也难怪舅舅紧张成了那样。
而耿熙吾更是震惊莫名。傅家?他是当真没有想到这事竟会牵扯到了阿卿的舅家。
随即,耿熙吾便垂下头去细思起来。阿卿能在傅家看到这个印记,自然不是巧合,傅家必然与平王有什么干系。可是傅家……阿卿的舅舅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傅修耘虽是探花出身,如今在翰林院供职,帮忙起草诏书,也算得是天子近臣,但毕竟品位不高,能做的事实在有限,能有什么用?而傅家原是出自平城傅氏一族,平城……那是平王的封地,傅家若是依附于平王,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阿卿舅父一房却是早前许多年便已脱离了本家,单独成了一脉。想到此处,耿熙吾突然有了另一种想法,目光一暗,若是脱离本家也是故意的呢?就是为了不要让人轻易将他们与平王,与平城傅氏联系在一起,便于行事。平城傅氏一族,是当地大户,亦是世家大族,只是多年未曾有人身居高位,便慢慢淡出了大庆头等世家的视线中。可是傅家却拥有一座铁矿,而且阿卿的舅父,他是知道的,是个经商奇才,最善于敛财,他这一房从本家分出来不过十余年,资产竟已是翻了十倍不止。
平王若要起事,铁矿可供他打造兵器,而银两更是缺不了。耿熙吾觉得眼前原本的迷雾似是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眼前不由一亮,就从傅家开始查起。
转头,却见兰溪敛眉苦思的模样,心头一软,紧了紧她的手,放柔了声音,“别太担心了,是与不是,这还得慢慢查清楚再说。即便果真是,咱们还可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