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利落的翻身下马,直接无视了阎紫华伸出的那只手,先走了一步才在进入东宫的台阶上。一脚踏上去立刻察觉出原来东宫的灵气很不寻常,巨大的力量突然弹跳了一下,要把我整个顶出去。我向后退了退,阎紫华笑着说:“这是为了防止寻常的鬼众误闯进来设的结界。只有东宫要臣才知道如何顺利进来。”
阎紫华轻轻化了个咒。我在试着进去就畅通无阻了,心里不由自主觉得有意思。这倒是个防止奸细耳目的好办法。
东宫里的味道深厚和软,两旁侍女见阎紫华回府邸来,纷纷跪下来请安。
我跟着阎紫华一路走过不少殿宇,才发现许多殿宇之中有人正在办公,原来这里并不是单纯的居住用的,就像故宫一样,前殿是处理公务的场所,后面才是休息用的后宫。我正随着他一边走一边打量这地方,突然一个身高略小巧的赭衣小老头出现在阎紫华身侧。
小老头先鞠一礼,笑着说:“府君怎么不打招呼救回来了。”
“董翁我在阳间新纳了个侍妾,今日是特意带她过来认家门,等下你把府邸里能说的上话的都叫到我的紫气华轩来,让大家都见一见女主人。”阎紫华特意说女主人三个字。倒是给那个董翁弄得愣住了,董翁倒不是个好管理的员工啊。
他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问阎紫华:“府君还没有正式娶主母入门,咱们府上哪来的女主人啊。”他看了看我,笑着说:“虽然说府君纳了小娘娘入府。可小娘娘只能算是个常住而已,府君可不能乱了自己。”
我心想,阎紫华这家里是实行的民主制度么,一个个的臣子仆人都好有主见啊,这小老头刚才的话是一面教训了主人,一面讽刺我呢。我就假装没有听到一脚跨入内庭院。也就是太子府的后宫场所,这里就不同的多了,多一点点的生活趣味。
满院梨花,我伸手摘了一朵,梨花落在手掌心就融化成清水了,看来这里的花草都是幻术幻化,只要不离开母体永远不会凋谢。董翁问我:“小娘娘看来是喜欢花草么”
“挺喜欢啊,这梨花蛮漂亮的。”
董翁瞬间一挥袖子,满院子的梨花都纷纷的落在地上,化成了清水,所有树木瞬间长出绿叶子,然后结果子了。我靠,听说我喜欢花,就故意让花全都落败了,现在院子里一树一树的大鸭梨。董翁蔫坏的笑了笑说:“啊,不过咱们府君不喜欢花。”
我笑着说:“你这老头,刚才我夫君说让你去喊人的,你怎么还不动”
董翁哼了一声:“小娘娘可以喊我董翁,董翁在这里自我介绍一下,我虽然是东宫的辅臣,但也是这一大片地方的小土地,整个太子府里我只听府君一个人的,他人都得喊我董翁爷爷呢。”我点点头:“那你怎么还不去啊,你连你府君的话都不听了”
董翁气的一吹胡子,扭脸慢吞吞的走了。
“原来东宫的管家是个小土地,说起来你这是借住在人家的地盘上啊,每年给他多少薪水啊交不交土地出让金啊”阎紫华听我一直在开玩笑,大手握了我的手信步继续朝着里面走,这时几个长廊过去,斜上方有个叫做紫气华轩的处所。
这里看起来略低调了点,两旁是竹林跟白玉兰,我跟随他走上去,阎紫华推门而入。
这里,倒是让我愣了下,这里可不陌生。
五百年前我在昆仑真医门做阎紫华的女弟子,阎紫华住的房子里就是这样摆设,里面是床榻,床榻旁边是巨大书架,书架上的书籍拜访整齐有层次,分门别类非常清晰。花架上放着一盆松树盆景,窗边是大桌,桌上有几块玉雕而已。
外一层大雕花屏障下是两张椅子一张茶桌,我在椅子上坐下,笑着说:“这里跟你过去住的地方,果然是差不多的。”阎紫华看我一眼,也在椅子上坐下来:“五百年前你最爱的,便是是往我房间里扔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说的有趣的东西,是蛇虫鼠蚁蟑螂蜈蚣这些。
我托腮想,那个时候也是气的慌,我拼命的讨好你,你不理不睬,我就想着破罐子破摔了。
当然那个时候我性格里缺少人味,十分激进也是原因。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再往你这里乱丢东西了。”
“为何”
“我扔东西是因为生你的气,我现在喜欢的又不是你,要扔也要扔到对门的狗窝里去。”
我扯一扯唇角,偷看阎紫华,见他眉头轻轻拧了一拧。
正说着,外面有一些人影排着队来,到了房间外面规矩的万福了一下才抬脚走进来。
来的人并没有想象中多,是小个子董翁,一个手持算盘握着玉笔的文弱书生,几个中年但端庄温婉的女子。董翁说:“这就是府君新纳的小娘娘了,大伙也给小娘娘请个安吧。”说着都在我面前,万福了下,说道:“见过小娘娘。”
我问董翁:“这些都是谁”
董翁说道:“这握着算盘手持玉笔的书生,是府中的管家,名叫金不换。金不换童叟无欺,清廉公正,管理着府内上上下下进出开支,保证东宫所有人的进账出账。”
我点点头,金不换也冲着我微微点点头,一看就是个书呆子。
董翁继续说:“这富态丰满的女子是东宫灶神,衣着华贵的是东宫的匠神裁缝,织造,珠宝等等。这端庄规矩的是东宫的女官神掌管着东宫里的小女奴婢这个,是东府内的厕神。”
厕神就是茅房神。
我笑了下,董翁见我笑了哼道:“不要小瞧厕神,东宫内谁不如厕,要想每日通常无碍,厕神居功至伟。而且厕神还管理着对东宫的泄物,每每做小生意的鬼众早上起来就到东宫后门排队,需要用香火交换这些泄物带回去作为施肥,这种肥料的法力很强,长出的东西都不一般。”
原来大神拉的屎都是奢侈品,厕神还是个不小的肥差。
厕神万福说:“这里跟小娘娘呆的人间不一样,也许您看不上眼的一些小事,对酆都来说都是重要的,毕竟,小娘娘对这里的风俗不大了解,对咱们这些神差,鬼臣就更不熟悉了。”
我点点头:“你说的倒是,我是个凡胎而已,你们就算是东宫里伺候我夫君的下人,都是什么小神啊,大鬼之类的厉害较色,我现在就是个人,没什么本事,死了也不过是外面的鬼众。”
我淡淡的说:“我当然是比不过你们的地位高尚,有格调啊。”
厕神腮帮子微微红了下,他跟灶神对望一眼,灶神笑呵呵的打圆场:“我厕妹子就是实话实说的,小娘娘别多想啊,你现在怎么说也算是府君的小妾,跟外面的鬼众比较起来,还是高一头的,要不然我们怎么回来拜见你啊。”
阎紫华平淡说:“请灶神设宴,女官神派遣人去打扫出一处院落,匠神制造衣物打造珠宝首饰。鹿鹿会在这里小住一阵子,本君明白你们心思,只是你们不要为难鹿鹿,要不然为难的只能是本君。”
“府君。”董翁突然又说话了,这老头要不然不说,一说准没好话。
“启禀君上,我们东宫几大家神已经商量过了,觉得君上还是不要过于疼爱这女子的好,府君这段时间不在酆都,不知道外面的谣言都在什么呢,尤其是那些鬼众&ash;&ash;各个乐于传颂府君的八卦,并且以此为荣。”
阎紫华问:“他们说这件事不好了么”
“倒不是,可恰恰相反,鬼众们居然异想天开都在传扬,地府会一反常态接受人类人混作为妃嫔的人选。这潜移默化给了鬼众一种痴心妄想,好像认为鬼众都可以逐步的进入到了上层。”
董翁叩拜说:“地府从来都是神治大鬼臣,大鬼臣治鬼众,鬼众也从来恪守本分没有非分之想,但是&ash;&ash;”董翁指着我鼻子说:“都是因为这个女子,她让府君为她开了先河,如今鬼众们都在谣传,神鬼通婚的事”
我皱皱眉,五百年前我就厌恶地府里这些东西,看起来是所有人生活在一起一个巨大的冥界众生体,但里面一层层的种姓制度是很刻板的,鬼众被统治,却不可以跟神族接近触碰,如果神族里的女子跟鬼界的男子相爱就是大逆不道的。
但是男神如果迷恋上某个女鬼,却是可以勉强的认可,但是不可以张扬,只能暗自里偷偷的来。
所以这次我跟阎紫华在人间操办婚礼,对于普通鬼众看来,很接近人间里查理斯王子取了戴安娜王妃,我就是鬼众眼中的平民王妃,我勾着唇角想到,照着董翁的话,姐姐在鬼众里应该的挺受欢迎挺有人气喽
难怪我结婚的时候好多的大小鬼千里迢迢跑来送礼物凑热闹呢。
我嘻嘻一笑,说:“这说明这件事有民意基础。”
“你这凡胎闭嘴”董翁突然发飙道。
阎紫华啪的一拍桌子,掌心带起一层的冷气,他面容僵着,缓缓站起来。
阎紫华拖着一身长袍,垂眸望着董翁说道:“董翁,东宫里的规矩,莫非是要先于鬼众乱起来了么”
董翁这才知道他刚才说话太过头了,惹怒了阎紫华,董翁他们都是本分克勤的家伙,因为本身是非常懂得守规矩的,连忙跪下说:“君上息怒,是董翁口不择言了。”
“董翁,你的好意,本君都明白,只是有些事本君这样做就有这样做的道理。”
董翁赶紧擦着冷汗:“是,是,小神明白。”
我嘻嘻一笑,倒不吝啬做个人情卖给董翁:“老头,你起来吧,阎紫华他其实也知道你是为他着想,你看我不顺眼没事,因为我看你也不是很舒服的,要不然咱们说好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在这里呆着你们别来给我惹麻烦,我也不给你们惹麻烦。”
董翁冲着我一阵翻白眼。
我就懂了,他是绝对受不了不给我惹麻烦的。
这几个人退下之后,阎紫华陪着我到处转转,前后左右遇到不少人,没有一个愿意给我好脸色看。有几个特别明显的当众对我指指点点,我晒笑:“阎紫华你平时一定是很仁慈的。”
“此话怎讲”
“这还用说么如果你平时对他们关键的很严格,别说你今天弄了个凡胎回来,就算是你弄了猪头回来,他们也不敢说个屁子,当然他们也可能是对你敢怒不敢言。但是你这东宫的状况是,他们对你的确不错可因为你平时也是好脾气的,所以他们也不怕得罪你。”
阎紫华微微笑道:“我在人间历练,久不在家,府内大小事务,都是这些家神鬼臣在打点,五百年间从来没有出过大的纰漏,他们精明能干,对我忠心不二,我为什么要成日里声色俱厉的吓唬人”
他突然捏捏我头发丝:“你说的那种图个表面厉害,然而外强中干的家伙,真的好么”
我嘻嘻笑道:“可惜这样子遇到什么大事需要你自己决定,他们也会百般的阻挡拼命掣肘。”我表情稍微的一冷,突然感觉到阎紫华这份克制是怎么来的了,他从小就在这环境中成长,似乎是每个人都在对他说,君上不能做这个,君上要做那个,君上这个好,那个不好&ash;&ash;
他这克制,便是被这一层层的绳索捆绑而来的。
这里没人,我立在长廊下面,阎紫华突然凑近问我:“你到阴间来找生死薄书,是为了什么人”
我就问他:“我能不能帮我的忙”
阎紫华轻轻一哼说:“理论上是不行的。”
“我看过薄书之后并不是要搞破坏,只不过是要找一个故人。”役肝冬扛。
“可你找到这故人,必定会唤醒他的记忆对吧,这就像作弊了一样,也算是违反了一点点的天道。”
“那如果我保证,只找到这个人,并不唤醒他的记忆呢”
这个&ash;&ash;阎紫华顿一顿。
我两眼冒星星,莫非是说动了他么
阎紫华大喘气:“理论上讲&ash;&ash;仍然不行&ash;&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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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