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到了收花的季节,在这个季节里,人们忙是要忙一些,可是,这就是一年的希望和收获,我又开始了天一亮就下田揪花,上十点钟露水差不多干了的时候就收工,中午太阳大的时候,坐在家里剥花,到了下午又开始上露水的时候再下田揪花,晚上又要熬夜剥半夜的花,就这样周而复始地,从八月半开始,一直到十一月份,这期间,小弟在棉花厂里上班,做临时工,总算是有了一点额外的收入,棉花卖了头一批的时候,他们的家里要求订婚了,二妈来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父母是一脸的欢喜,在他们看来,我们今年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于是,大家商量了一个吉利的日子,就把我们订婚的事情定了下来。
他们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一言不发,他们说得多了,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这可愁坏了二妈,她总是觉得我有一些委曲求全的成份,说真的,是有这一个成份,可是,我不想埋怨她,这不是命嘛,有什么好埋怨的,再说了,我不埋怨自然有我的道理,为了什么要别人担心了,非得把责任往别人的身上推了?这不是我的性格,只要大家觉得可以就行了,我过得好不好没有关系,日子不就是这么混的嘛。
订婚的这一天,他带来了好多的茶食,这其中就有我们大家熟悉的喜饼,光是这喜饼,就又分了小喜饼和大喜饼两种,好像是小喜饼一百二十筒,大喜饼六十筒为一台,这只是众多的礼品中最为平常的一份,还是八样的副食,香烟和白酒,这些东西是孝敬父母的,送给我的东西好像是八百块钱,这在当时已经是相当地不错了,对于他的到来,我还是老样子,家里挺热闹的,姐姐一家也回来了,二叔和婶娘也在我们的家里,几个嫂子在厨房里忙着,婆婆笑得和不拢嘴,竟然偷偷是问我,他给了我多少钱。
我摇了摇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一直不是个看重金钱的人,要是我是为了看上了那八百块钱而与他谈恋爱的话,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可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我的痛苦,却没有人劝我与他分开,只是一个劲儿的说,我将来的日子肯定是好过的很的,我现在是年轻,不懂事,等结了婚以后,才会明白他们所说得话的。
好像是他吃了晚饭才走的,我们连坐在一起说说话的机会我也没有给他,我还是那一老套,我在房里的时候,他一进去,我等他一坐下来,我就走了出来,在堂屋里是下下都有人的,大家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二妈也是一脸的欢喜,按她的说法,她这一辈子的媒都做了,再也不会跟人做媒了,没有想到做一个媒,竟然是这么地伤脑筋。
二妈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住我,我没有说什么,却转过了头,我怕他们看到我的眼泪,我发现我竟然两年了,两年没有大笑了,像以前那么高兴地开怀大笑,实在的话,我也高兴不起来。
虽然说是订婚了,我发现我还是和原来一样,他的哪里,哪里在我的心里都没有留下印像,就是这回订婚,本来说好的,要给我八百块钱的,可是,他都回去好几天了,我却连钱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没有看到也算了,反正我连你的人也没有看上嘛,何况说那八百块钱了。
他有一个姐姐,嫁在石牌,对于自己订婚的事情,他觉得应该告诉姐姐的,还有,姐夫做的蟠龙十分地好吃,这是一个当家菜,他想请姐姐姐夫在他结婚的时候,早一点来家里帮忙,于是,他坐上去石牌的班车,这是一张长途车,路又有一点不好走,一路上癫癫簸簸的,上车没有多久,他竟然歪在椅背上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车站,车靠稳了以后,大家陆续地下了车,只有他还歪在那里,售票员于是把他喊醒了,说是要下车了。他睁开眼睛一看,车上哪里还有其他的人,慌乱中,他边揉眼睛边往下走,这时,司机又在喊他了,原来,车上还有一个黑色的提包,而他最后一个下的车,手里也是空的。
“哎,这是不是你的包呀。“司机叫着他。
“嗯,实话,我是还有一个包的,你看,一下车,什么都忘记了。”他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又转身上车取包。
“哎,我的包不是放在我的头上的嘛?怎么到了这里呀?”他在原来的座位上说道,原来,包早就癫到了前面那里。离他的座位好远了。
“那你快看一看,包里的东西还在嘛?”司机提醒着他。
“没有什么东西,没有什么东西,这是我的包,现在哪个还把钱放在包里呀?”他笑了,“要是真的装了钱的话,我也不会就这么随便地放着了。”
“那就好,那就好。”司机点了点头。
“这车走得还快,像没有多大一下就到了。”对于自己的窘态,他笑了笑说道。朝司机和售票员挥了挥手,他大步地走向姐姐的家里。
在和姐姐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他又说起了这事,姐姐是一个细心的人,她不由地拿过包来翻看着,这一看不要紧,把姐吓了一跳。
“你还说没有什么钱,这不是钱是什么?”姐姐把包里的钱拿出来,摆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钱,我没有放钱的嘛?”他也吃惊了。
“这不是你放的,还有别人把钱放在你的包里呀?”姐姐瞪着他。
“我是没有放钱的嘛?”他不由得摸起了后脑壳。“对了,这是我们订婚的钱,难道说,是她没有拿出来的呀?”
“什么,你们订婚的钱?你们订婚都有了好几天了,那天你不是当着媒人的面,把钱递给了她嘛?”
“没有,我没有递给她,我只是把包交给了她,我想着,反正钱在包里,你自己拿出来就行了。”
“你个苕东西,是不是她不同意了,要不然,她怎么会不要钱了?”
“我也不晓得呀?今天要不是司机喊我,这包不是掉在了车上了嘛?真是的,她是什么意思嘛?幸亏险得好,包没有掉,要是包掉了,这个事不真是说也说不清楚了。”
“你看,你是做什么事的人呀?”姐姐也急了“你们订婚那一天,她没有说什么嘛?”
“没有说什么?”
“那不要这钱又是什么意思了?”
“我也不晓得。”
“介绍人说了什么没有呀?”姐夫问道。
“也没有说什么?”他说道“我回去了,我得去一趟介绍人的家里,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天回去,你不是说过一个夜的嘛。”姐姐留着他。
“我是打算来过一个夜的,哪个晓得出了这一档子事了,我回去了。”他已经起了身。
“你把钱装好了,怪不怪呀,别人装在内衣里面的钱都被小偷偷走了,你的这个包就那么放着,里面的钱还好好的。”姐姐笑了。
“人家不是说了嘛,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对了,你吃饱了没有呀,这么一来就要回去,像是还路债的一样,人多吃亏呀。”姐夫说道。
“回去了,这不是有事嘛。”他拎起包就往回转。
那一天,我照样在家里剥花,二妈过来了,一来,就白了我一眼。我拉了一个板凳让她坐下了。
“我不坐,我哪里有空坐呀,他还在我们的家里等信了。”二妈有一些埋怨的情绪。
“你二妈过来了,坐嘛。”妈妈从后面走了进来,笑着说道。
“你大妈,我跟你说,这姑娘做的什么事嘛。”二妈对妈妈说道。
“哪门了,她没有说什么了。”妈妈看着我说道。
“那这八百块钱又是怎么回事了?”二妈问我“订婚的那一天,你没有接他的钱呀?”
“哪个给我钱了,我到哪里接去。”我没好气地说道。
“你哪门又不说我听了?”|二妈继续说道。
“订婚的那一天,他没有给钱到你呀?”妈妈问我。
“没有。”我肯定地说道。
“怪不得他来说,订婚的八百块钱还装在包里,他以为你是不同意了?”二妈又说道。
“他来了?”妈妈问道。
“不是他来说的,我去哪里晓得了。”
“没有呀,我们没有说要退的话嘛,”妈妈替我说道“你呀,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人说。”
“不是什么了?”二妈说道“他也是去他的姐姐的家里才发现钱还在包里的,要不然的话,这个话还真的说不清楚了,他还以为是有什么变动了,这会儿还在我们的屋里等我的信了。”
“那你二妈,把他喊过来吃夜饭吧,我来早一点烧火,好不好?”
“那你把钱接了,你接了,我才会去喊他的了。”二妈把钱递给我的时候,我没有动,还是妈妈替我收了。二妈走后,她又塞到了我的荷包里。这一天,他没有过来,说是家里有一点忙,过两天再来玩。
妈妈在我的耳边呀唠叨着,说我这些事情都做得不对,光是我的态度,他能够忍受两年,就说明他是一个有心人,有一些事情,是你捌不过老天爷的,就像这钱一样,你的本意是不想要,可是,它经过了一些周折,还是回到了你的手里,人的姻缘也是一样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两次的钱,上一回是十块钱,还有这回的八百块,让我相信了妈妈的话,可是,相信归相信,我还是一百个不情愿,包括后来,他来喊我赶沙洋买衣服,我一直找着不能去的理由。我的行为,让几个嫂子不能理解,在他们看来,我们即将结婚了,却连一回的沙洋也没有去去,我是不是有一点苕了。明摆的,赶沙洋用的钱都是他的,我不用操半点的心,可是,我不想和他单独在一块儿,即使是跟我买衣服,也吸引不了我。我又有了一个好朋友,她是元琴,她和我一样,都对男朋友不满意,可是,却又没有办法摆脱这个婚姻,我们算是同病相怜,自然在一起的时候话就多了。
她的男朋友个子高高的,可是,她老是嫌他的口才不好,元琴说起他来,就细数着他的过错,在和谁谁的时候,不该那么说,不该这么说,她又问我,我是什么方面对他不满意了。
“我只关心他的个子高不高,其他的,我还没有注意。”
“你们都谈了两年了,他的口才好不好,你都不晓得,你们是怎么谈的?”元琴笑了。“哪一天领来我看一看,我帮你看一看,好不好?”
“不好也是他了,好也是他了,还能改变什么?”我有一些无奈地说道。
“你们的家里人是什么态度?”元琴又问道。
“就是他们都同意了。”我实话实说。
“那就证明他还是可以了。”元琴说道。“老人看人还是有把握一些了。”
“那你的那一位,你的老人是什么意见了?”
“他们就说他的条件好不是?不过,我要是退的话,他们不会管我的。”无琴说道。
“算了,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人等着我们了。再说了,我们这么大了,搁不起折腾了。“我有一点听天由命的样子。
“也是的,这好男人都到哪里去了。”无琴叹了一口气。“哎,我要有三百块钱,就能把他退了,我现在是看到他了,就心烦。”
“你恋爱的钱了?”我好奇地问道。
“用了一些,还有一些,要是光退给我的钱,我还是退的起的,只是,他进我们的家里的时候,不是带了一些茶食嘛,这也是要算钱的呀。”
“一分钱难死英雄汉,真是的。”我有一些无奈地说道。我也看出来了,她还在犹豫,至于是不是真的想退,我还没有搞清楚,我看她也有一些勉强,感情的事,我自己都还没有理清,所以,我即不劝她好,也不劝她分,只是,我们约好了,我们要好一辈子,永远和亲姐妹一样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