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宫孤峦峰清本一脉十三代首席弟子铭澈回来了。
众位女弟子心底雀跃,都想看看铭澈那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流云破甲匕。
听说铭澈出门历练的两年里,用破甲匕挑过九十多条龙筋。
听说阴煞夫人带妖众作乱,铭澈打上门去,破甲匕出手,一道金光穿胸而过,阴煞夫人当场烟消云散。
听说千悲法师去暮云谷生事,挑翻一众弟子,铭澈御剑而来,只一个回合,千悲法师的禅杖就被斩成两段。
对于天阙宫十三代以下的女弟子来说,铭澈是个闪着金光需仰视才见的人物,听说他英俊倜傥,骑着一头银色灵猊,衣袂翩然神采飞扬。
如果有幸和他说句话,摸摸他的流云破甲匕,或是和他一起骑上灵猊,那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事情!
铭澈一回来,就被刚出关的掌门师祖胤华真人召见,之后居然没回孤峦峰,而是直接进了女弟子居多的映熙阁。
才住了三天,映熙阁下清幽清雅清心三脉的女修就对大名鼎鼎的澈哥哥避犹不及了。
第一天,铭澈的破甲匕割烂了月夕的衣裳,露出雪白美背。
第二天,破甲匕挑开雪霁师姐的肚兜,如玉凝脂一览无遗。
第三天,流云破甲匕金光一闪,云起妹妹准备沐浴后换下的衣服裂成两半,云起惊得从水中跃起,这下全身都让人家看见了。
原来铭澈不只是才俊,更是个流氓;原来破甲匕不止破甲穿胸,它最大的用处是——割破少女的衣裙。
此时,已是铭澈来到映熙阁的第七日下午。
洛书捧着琉璃盏,小心翼翼踏上石阶,再有十几级台阶,便是铭澈师兄居住的雁字小筑。
望着身边缭绕的袅袅云雾,洛书很想流泪,这就叫时运不济啊。琉璃盏内是铭澈要的丹药,师姐师妹都不肯来送,大家猜拳定夺,结果洛书输了。
师姐妹们居然还好意思调笑,洛书,落输,叫这名字,能不输都怪了。
如今,铭澈师兄口碑可不比当初,已然是个恶魔。他怎么可以用那种手段欺负同门呢?如果可以,最好永远都不要看见他。洛书下意识紧了紧领口,硬着头皮走上最后几级台阶,内心祈祷着,师兄最好不在,咱放下丹药马上就走。
“小妞,叫什么?”
这声音来自头顶,洛书吓了一跳,抬头望去,一柄清冽长剑悬在空中,一个少年懒洋洋躺在上面,衣袂荡在流云之中。他清澈的凤眸微微眯着,唇角轻扬,笑着打量着洛书。
天阙宫弟子三千,哪个也不如他笑得生动;洛书见过不少师兄师弟,哪个也不如他狂妄轻佻。
见洛书不说话,他又道:“没见过你,你是我出去这两年进宗门的?”
洛书的心咚地猛跳一下,原来这就是铭澈师兄,原来师兄不止有流云破甲匕,还有柄很神气的长剑。
洛书一个字不敢说,放下琉璃盏,转身撒腿就跑。
蹬蹬蹬,刚跑下三个台阶,只听嗖地一声,一道银光自背后袭来,迅速绕着洛书缠了几圈,瞬间结成了网,最后变作光球将洛书悬在空中,那破球居然还带着电流哔剥作响。
铭澈笑着问:“你干嘛见我就跑?”
洛书硬着头皮道:“怕你脱我衣裳。”
“今天已经脱过几件了。”
洛书松了口气,谁知铭澈师兄坏笑道:“虽是脱过了,但没说不接着脱。”他一扬手,困着洛书的光球在风里飘来荡去,他依旧躺在剑上,一手托着脑袋,另一只手牵着线惬意地放风筝。
洛书怒了:“你放我下来!”
铭澈笑道:“来都来了,陪我解闷儿。”
洛书才不会理他,她大喊一声:“天籁,上!”
台阶下冲上来一只小兽,非驴非马非狼非狗,浑身杂毛抖擞飘摇,饶是见多识广的师兄,也没见过这等怪物。
天籁以暴怒姿态狂奔到铭澈跟前,突然后退两步,张开嘴大叫:“嗷——!”
铭澈师兄吓得差点儿没从剑上跌下来,一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对着天籁一指,一道银光袭向天籁,小东西被击中,嗷嗷叫了两声,嗖地跑没影了。
这只小兽,长得不好看,叫得不好听,吃多少灵石都不长个。它只有一个优点——逃跑比谁都快。
铭澈皱眉道:“它叫天籁?怎么叫得跟鬼嚎似的?”
见天籁受了欺负,洛书气道:“你,你像个正儿八经的师兄吗?”
铭澈懒洋洋地笑,很肯定地说:“不像。”
“……”洛书气结,他,还真好意思说不像。
见洛书赌气不说话,铭澈笑嘻嘻道:“你叫我师兄,那么你也是十三代的弟子了?谁规定做师兄一定要正儿八经?你觉得莫言那木头正经,还是莫闻那胖子正经?就算是云华那老胖子,也不见得有多正经。”
“不许说他们的坏话!”洛书真急了,这一句吼得义愤填膺。
铭澈哈哈大笑,凤眸睨着洛书,看上去不怀好意:“你是哪一脉的,叫什么?师父是谁?”
洛书大声说:“我是映熙阁随便哪一脉的,我叫小师妹,我师父是你师叔。”
铭澈开心大笑,随后瞥了眼洛书,坏笑着道:“长得还算清秀,就是不知道后背好不好看。”
洛书吓了一跳,忙道:“不好看!”
铭澈大笑出声,洛书心里这个气啊。这是什么师兄?谁纵容他来映熙阁作恶的?来个十二代的师长赶紧把他带走吧。
“你要是让我看看,我就放了你。”
洛书咬牙:“不给看。”
“那我睡觉了。”铭澈懒洋洋的打个哈欠,躺在那柄剑器上,居然真的眯起了眼睛。洛书被困在光球里,就这么悲哀地在风里荡漾着。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铭澈那家伙似乎真的睡着了,他眼帘垂下,呼吸平稳。不,不是呼吸平稳,而是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吸。
洛书暗忖,这坏蛋呼吸绵长到几不可闻,比自己强了许多啊。那些关于铭澈师兄的传闻,看起来都是真的。修行一道,大体上有低阶高阶之分,像洛书这样修炼到炼气中期的水准,每日都在为如何引气入丹田而犯愁,自然是低阶中的低阶。而铭澈师兄两年前拜入宗门九日便筑基成功,完成了后天转先天的修炼,进入了高阶修行者的行列。
洛书曾听师父授业讲道时说,筑基成功后便要为结丹做准备,而结丹的基础便是要先进入胎息。听说胎息便脱离了后天肺叶的呼吸,全凭丹田对天地灵气吐纳,自然便听不到呼吸的声音了。
难道这家伙已经进入胎息期了?洛书忍不住看了一眼剑上的少年英俊无邪的脸庞,这家伙确实生的挺好看,若只看他乖乖睡在那里的样子,真想不出他便是那个“劣迹斑斑”的师兄。
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铭澈居然在剑上侧过身来,嘴角带笑,一滴晶莹的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在空中划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被身下长剑的剑气激成了一小团水雾。
这家伙居然真的睡着了。
洛书忍不住笑出声,被这滴飘落的口水逗笑。在别人的传言中铭澈是个神,是个斩妖除魔的道门俊才,但在洛书眼中,至少在他睡着的时候,他,还是个人。
至于醒来么,凭他这些天做的那些事儿,他就不是个好人。
在很多年以后,洛书常常会想起师兄睡在剑上流口水的一幕。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他有多大的成就,在她心里始终是初见时让人哭笑不得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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