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一口气跑回自己住处,心中气苦,任凭几位师姐百般询问,对见到铭澈的事坚决不肯吐露半字。她气呼呼关上静室的房门盘膝坐在蒲团上,发誓就是三天三夜不吃不睡,也要把引气练到通关。
功夫不如人家,就只能受人欺负,那还不如坐死算了!
洛书手结了引气指诀放于胸前,想要凝神修炼,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被铭澈捏过的关节愈发疼痛,通身经脉也火辣辣的,一股无名火在胸腹间燃烧,几乎都要炸开。
她闭上双眸,强迫自己调息吐纳,心里难过之极。难道自己真的这么笨么,修炼如此龟速,当初一起入门的少年弟子最差的都到了炼气期第三层,为什么自己迟迟不开窍?难道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云华师祖收自己入内门,是看走了眼?
被铭澈作弄了一下午,洛书又累又乏,昏昏沉沉地呼吸吐纳了一会儿,居然打起了瞌睡。算了,既然不是那块料,就算坐到死也是一块朽木。洛书索性卷了蒲团当枕头,就势躺在榻上,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静功修炼一途,着意越重反而进境越慢,洛书放弃了拼死关修炼的念头,身体和意念全部放松,身上的气机反倒活泼起来。洛书在练气期盘亘两年,基础心法早已熟记于心,所以身上气机一动,她在睡梦中下意识运起了“引气归元”的心法。
这次跟以往完全不同!
她调息运念,引灵气入体,灵气凝在胸口处,慢慢汇聚,越积越厚。浑身关节如同泡在了热水中,很是舒服。这热感通连了周身,两掌心劳宫穴两脚心涌泉穴,加上头顶百会穴,五心齐齐吐纳灵力,五股热流顺着经脉涌动,突然冲破胸口阻隔,一气呵成直入下腹丹田!
这引气归元一关,居然就此成了。
榻上的洛书犹在梦中,她翻了个身,睡得更加香甜。
等洛书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清晨,她只感到精神充足百骸爽利,这才发觉境界比往常大有不同。
她狂喜,大声喊:“天籁!快!跟我去见师父!”天籁闻声颠颠儿地跑来,一人一兽欢快地跑到听风亭。若弦见了洛书微觉诧异,笑道:“洛书,怎么一晚上没见就通关了,难不成是云华师祖指点了你?”
洛书摇头:“没有,师祖和师父一样,都叫我不要心急。”
“哦?”若弦皱皱眉头,问道:“你昨天遇见谁了?”
洛书不敢撒谎,把在铭澈那里受到羞辱的事儿说了,连打了他一巴掌都没有漏掉。若弦微微一笑:“那就是了,按说修炼该是水到渠成为好,所以我也不急着要你功法速成。而铭澈做事从来不拘常理,肯定是看出你灵气受阻,索性帮你打通经脉。罢了,这也是你的机缘。”
洛书这才明白,原来铭澈是帮了自己,那一巴掌他挨得冤了。
若弦看了看洛书,笑道:“可惜现在绿绮不在身边,不然铭澈替我指点徒弟,我应该以音律谢他。洛书,你既然打了你师兄,今天就再去一趟燕子小筑,向他请罪吧。”
铭澈盘膝而坐,笼罩着映熙阁的金色光影洒下,晕染了他素净的袍子,让这个少年的背影和他的名字一般光芒四射。
突然,铭澈浑身凝出一股凌厉剑气,那剑气化成无数剑光,狂乱地绕身飞舞,他猛地一睁眼,冷冷瞧着石阶上走来的人影。
那也是个少年,和当年的铭澈一样清爽干净,不同的是这少年穿着天阙宫十四代弟子服,眉宇间多了些许阴柔。少年上前行礼,声音清朗动听:“孤峦峰清本十四代弟子沧澜见过铭澈师叔。”
铭澈打量着沧澜,目光停在沧澜藏于袖中的右手,眸子微微眯起,随即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沧澜又道:“师叔,炼器堂按您的吩咐,以龙筋做灵胚,淬炼了七天七夜,炼成两件仙器,特地差我给师叔带个信。”
“知道了。”
沧澜行了礼转身退下,刚走了几步,铭澈师叔的声音慢悠悠从身后飘来:“沧澜,你一个清本十四代弟子,总往清源一脉的炼器堂跑什么?你能修习天阙宫卓然世上的仙法已经是天大的福气,难不成还觊觎炼器堂的淬炼之术?”
沧澜心里一惊,停下脚步道:“沧澜不敢,只因前几天毙了一只熊妖,觉得那爪子可以炼两柄仙锤,这才去麻烦炼器堂的师长。可是师叔回来了,炼器堂自然要先炼制师叔的仙器,我估算着今日差不多炼成了,这才去瞧瞧,看轮到我没有。”
铭澈冷哼,“估算得很准,看来你比别人都要用心。沧澜,炼器堂的华阳子师叔很喜欢你吧?应该不止帮你炼制一两件仙器了。你是不是连用什么火候启炉和需要用哪种灵符,都瞧得一清二楚了?”
此一问,让沧澜如芒在背,忙躬身道:“这段日子确是劳烦了炼器堂,今后万万不敢了。”
“不敢就好。炼器堂不忙的时候,让他们帮你炼几件趁手的兵器也是应该,想做剑仙,就别把心思用在别处。你和洛书同年进入宗门,如今已能斩杀熊妖,这两年倒是没浪费。只是——别急功近利才好。”
沧澜正恭恭敬敬听着,谁知铭澈突然伸了个懒腰,笑嘻嘻说道:“不然你进步太快,超过了我可怎么办?”
“呃……”沧澜道,“师叔教训得是,沧澜记下了。”
铭澈点点头,“去吧。”
待沧澜走远,铭澈垂了眼帘继续打坐。又过了一会儿,小径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走到离铭澈两丈远便不再向前,停在那里不动。
铭澈唇角浮现一丝笑意,就知道她会再来。
从脚步声就可以听出这丫头心里有多犹豫,她往回走了几步,大概是觉得不妥,又硬着头皮走回来。听声音是跺了跺脚,然后一直走到他面前。
他闻到她身上的兰麝香气,随即想到她发怒时瞪圆的眼睛,唇角不觉勾起一抹浅笑。
只听她小声嘟哝:“师兄又睡着了?睡着了最好。师父要我来请罪,我不敢不来。多谢你帮我打通经脉,我可以练《混元一气诀》了。不过,有你这样的师兄吗?帮人家增进修为也不说一声,我以为你调戏我,自然要打你一巴掌,你那巴掌挨得不冤。还有,你成天惦记着看别人后背,这像个什么样子,你好歹是天阙宫才俊,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他想大笑,终又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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