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脚步声渐行渐远,而我的心却越揪越紧。似乎正被几千年来的历史车轮碾压而过。回首从前虽说很多事如今看来的确都有欠妥当,可要我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大局已定后还这样斗得头破血流,我如何能做得到!这二十年来自己费尽心思想弥补曾经的遗憾,想护他们周全,至今实在已经太累,可就像姐姐的离世;喜儿和娟子的无辜受害乃至十四被罚去守灵,这一切,我都是无能为力啊!思及此处无边无际的无力感袭来,那一刻竟恨不得就如此去了才好。
就在我哭得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耳畔玉檀的柔声细语传来:"姐姐,这是怎么了?这样哭下去伤身子啊!"说着就把我半拖半拽地扶起靠在锦垫上,我抽噎着努力张开眼,模糊中只见她披着件外袍绞了温热的帕子,坐到我面前为我拭泪。许久后我稍稍平复了些,却依旧抽泣着无法开口。其实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双臂环膝地靠坐着。
玉檀放下帕子又给我端了杯茶送至唇边道:"润润嗓子吧。"我稍抿了下道:"我没事了,这么晚了你去睡吧。"玉檀这才道:"夜深了,既然姐姐好些了不如就歇了吧。今晚皇上特意叫我来陪姐姐的。姐姐若是睡不着我就在这儿陪你说话儿也好。"我一怔旋即想:也对都这时候了即便她听到我哭,若没有旨意她也绝不敢贸然就这样进皇上寝殿的啊。待玉檀服侍我重新躺下我坚持让她也到南炕上躺了下来。
就这样在这九月如水般沁凉的夜里,我们仅借着一灯如豆又聊起五月十五同一天的生日和她的身世来。我闭着眼听她娓娓道来,仿佛再一次与她在生日那晚携手同游御花园,对月遥拜只求亲人平安。一切恍如前世,眼泪又默默流下来。不知不觉我开始问自己:到底能否护住如今自己眼前这个与前世如出一辙的痴心人?到底该如何是好?我可以撒手不管吗?显然还是不行啊!玉檀说着说着见我闭着眼没有反应,以为我已经睡着了,也就不再继续出声,呼吸也渐渐均匀起来。我心里苦楚如何睡得着,此后一连数日又开始了睁着眼睛看天明的日子。
之后的整个九月四爷始终未曾踏足后殿半步,我虽然依旧如常操持他的一餐一饮,却整日里不愿再与他照面,夜里也依旧有玉檀陪着,却每每都是徒然看着月光铺洒的满地霜华。渐渐地连自己也能瞧出铜镜中自己的形容消瘦了。
一入十月四爷正式任命川陕总督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贝子延信为平逆将军,四川提督岳钟琪为征西副将军、参赞大臣,从陕甘等地集结精锐挥师西征。无论我什么时候进养心殿,总能看到大臣们熙熙攘攘,忙碌不停。哪怕夜深人静后前殿东暖阁里也经常灯火通明整晚。有时候原本我也已近睡去,前殿却忽然传来动静。
看着我日渐憔悴,玉檀整日里把我照顾得更周到了,时时刻刻陪着,想尽办法哄我开心。这不待得御花园的菊花尽放时,她就不断劝我去御花园走走。她哪知道我心中顾虑,年年赏菊乃是嫔妃们的盛事,我自当避之唯恐不及。这不终于在听得皇后昨日刚携诸妃赏过后,我才勉强答应与她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