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阿玛已经从那个不见天日的小破屋里被人安顿到了一间厢房。虽然还不得自由终究也让我稍稍安了些心。
时间仓促,我也只跟阿玛叙述了个大概又叫来吕傑叮嘱若有事直接找留下周旋的高晋。
这才到另一间房里换上一身衙差的装扮,跟着同样衙差打扮的元寿一行人翻身上马直奔城门。
没想到来到西宁两个月除了进城当晚连夜去探望了阿玛,这竟然是我第二次出门。
难道这就是所说的画地为牢!即便没有了那堵圈住我两辈子的高墙,也逃不开自己只属于紫禁城的命运。
哪怕走得再远到底也只是来去匆匆。眼看来到城门前,我按下心头纷乱,只见打头的侍卫纵身下马亮出"八百里加急"腰牌,那守城将士一见毫不迟疑闪出路来,而我们后面的人都未及勒马便继续疾驰而去。
久未策马的我几日颠簸下来每天都像是快要散架一般。大腿竟然又如同当年去往草原路上那般全都磨出血泡。
不过来时走了一个月的路程这样一来十余日便可到了。为免再遇埋伏,我们这次走的驿道也稍有不同。
都是往来邮驿常走的驿路,第六日时便经磧口渡过了黄河,在西湾村口顺利见到了亲自带人来接的十三。
看到那个瘦肖又有些疲惫的身影我这提着一路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由于这里巷窄蜿蜒,依山势而建,我们的所有马匹都留在了村外,随从们也大都在黄河边直接扎营。
而我和元寿则跟着十三几人一路沿着倾斜的石砌小路来到一座三层的窑洞院落。
如此别致的建筑是我一路走来不曾见的。听十三说当地人称这样的院子"脑畔"。
而这个小村落则是一家在磧口跑船的"陈"姓商户自清初聚居而成。元寿知道这一路颠簸我早已累极,打过招呼就跟着十三带的人一起去安顿了。
我站在最高层的"脑畔"上回首远望,耳边呼呼寒风带来的都是浪头拍在石上激起的隆隆声响。
夕阳映衬之下的黄河在此处渐成一片浅滩,难免透出股苍凉。十三见我驻足不前,索性陪我看起日落来。
半晌,我才不由得低喃道:"奔流不息的黄河竟也有这样的时候。"十三低头看看我大声问:"什么?
"我这才一笑也大声吼道:"我说,我印象中的黄河都是恨不得卷起滔天巨浪的,如今才知道竟也有龙困浅滩之状。
"十三蹙眉思索片刻问:"滔天巨浪?你什么时候还去了壶口?"我一愣忽而发觉此时脑子想起的气势雄浑的黄河居然是《黄河大合唱》里的背景纪录片,于是未答反问道:"难道你去过壶口?
"他微一抿唇似乎陷入了回忆道:"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还是我跟四哥办差经过宜川。
恐怕只有站在岸边看着那浑黄的激流,才真正体会古人说的'浊浪滔天'是什么。
""听你如此说,想必应该是我未入潜邸之前的事了。"我道。十三认真想了想点头道:"那时你应该刚去草原。
说起来,这么多年你的脾气真是一点儿未变啊!好歹四哥现在是皇上,你可倒好还是说走就走,我又不能看着不管。
当时我真怕四哥龙颜震怒置我个欺君之罪。"我卡巴卡巴眼睛心知自己此举的确陷他于两难干笑两声问道:"那他怒了吗?
"十三斜睨我一眼,用鼻子哼一声,转身往窑洞走去道:"反正你当时跑那么远,他发火也烧不着你。
可苦了我们这些当差的。"我在他身后也打算急步跟上,无奈大腿处的伤口摩擦的可是真疼,只好慢慢挪进了屋子。
一进门一个随从正在跟十三回话,元寿从东稍间挑帘子出来,见我进门边叫
“额娘”边赶忙过来扶我到桌边坐下。外面一个与我年纪不相上下的体面夫人端了盆热水来伺候我们用热帕子擦过脸,随后又有人上了茶。
我这才得空稍稍打量了一下这窑洞。看似与来时一路上所居富庶人家的窑洞并无甚不同,皆有着西北的粗旷大气,只是这中堂内的一套考究的黄花梨桌椅到底显出了陈家的丰厚家资。
等回事的都下去之后十三道:“今个儿咱们好好在这儿休息一下。马车都备好了等都歇过来了再启程。刚才伺候的是老陈家的大媳妇,晚上就让她外间伺候着。本来理应他家老太太来听差的,我一看都上了年纪颤巍巍的了干脆就算了。”我表示赞同道:“的确,又不是正经的出巡,何苦劳动人家老太太。只是我还能撑得住,还是赶路要紧,以免夜长梦多。”十三一听不乐意道:“我都亲自来了,要还是让你这么辛苦赶路,累坏了,回去我怎么跟四哥交待!再说有我在看哪个牛鬼蛇神敢上前!”说完把刚抿过的茶盏重重一撂。
我撇嘴一笑道:“你还真当自己钟馗了!”元寿也有些担心道:“是啊,十三叔,只怕额娘一日未归皇阿玛还要担忧一日。”十三一听元寿如此说沉默半晌也点头道:“的确如此,只是,若曦,无论如何须量力而为才是!”我见他不再坚持笑开道:“放心吧,我没那么金贵!”如此一来,我们还是于第二日一早换了辆双驾的马车继续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