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与赵士晟一起乘着赵安吉驾驶的马车,来到了晋阳城的北郊,一路颠簸半个时辰,来到一道藩篱的入口之前。
几个似乎是此地守卫的人拦住了马车,“停下,来者何人?”
“尔等不认识我吗?车里坐的便是赵氏家主!”赵安吉说道。
“不认识,孟高总管有令,不许外人进入!”孟高,是赵士昂的字。
赵士晟闻言,知道已到了积仁庄的入口,便走出马车与这几个守卫对峙。
秦毅也一同下车,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广阔而起伏的牧场之上,就在藩篱之内,一群牛羊正悠闲地啃食牧草。
“你们知道我是来干嘛的,我要和孟高从兄当面交涉。”赵士晟气定神闲,对着那帮拿着长矛棍棒的年轻人说话。孟高,是赵士昂的字。
“你说你是赵氏家主,可有什么凭证?”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站出来与赵士晟对峙。
赵士晟并不生气,和颜悦色道:“没有凭证,所以还请你们转告孟高,我想和他谈谈,如不愿放我进去,那就请他来这里。”
“好,就当你是赵氏家主,那我问你,孟高总管犯了何罪?你为什么勾结官府害他!”少年义正辞严,似乎是已认定赵士晟就是那种祸害亲友的奸诈小人。“难道你是家主就可为所欲为?”
赵士晟明白自己在这些人心目中是怎样的印象,赵氏家族有一条家规——宗族子弟必须要到积仁庄中学习两年武艺,以强健体魄,可是赵士晟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赵士晃没有作此安排,所以赵士晟至今不认识庄里的人,当然现在也不会有人听他的。
“你们切勿动怒,请听我详说。”赵士晟态度始终温和,“赵尚权父子涉嫌谋杀我,官府要捕拿人犯,可孟高竟公然拒捕,可谓是犯了死罪!我出于血脉之亲,不能坐视他犯下如此愚行!”
苗建在旁也劝说道:“是啊,少主亲自冒险来此,正是不想大家流血,请各位放下武器,
请赵孟高出来谈一谈,才是唯一的生机!”
少年抿嘴咬咬牙,皱起鼻子露出一副狠相,“不行!孟高总管对我们恩重如山,就算是官兵来了,我们也要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决不能把他交给你们!”
赵士晟不禁有些恼火,“我刚才已经讲明了,赵尚权身为我叔父,竟欲杀我以夺家主之位,赵士昂也多半牵涉其中,所以官府才要捉拿他问罪,并非我要陷害他们!他们有无罪恶,官府自有定夺,而你们这般作为,是想置朝廷律法于何地!”
“我们不管那些,你休想进来!”
赵士晟心中气恼,却是毫无办法,难道真要让官府对这些自家庄丁大开杀戒?那自己这个家主还怎么做得下去?
苗建等人也苦口婆心地喊话,积仁庄众人丝毫不为所动,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这时,有一人一骑从庄内而来,临到近处,乃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汉子,面有短须,下马的动作非常轻捷灵活。
“哎呀,罗总教头来了!”苗建向那人打招呼道。
“苗大总管,别来无恙。”高瘦汉子也对苗建抱拳,却无视赵士晟和秦毅两人。
“阿爹,你来了,这几个人自称赵氏家主,想进庄见孟高总管。”少年原来是这高瘦汉子的儿子。
苗建指着高瘦汉子,“少主,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积仁庄的总教头罗天鹏。”
“久闻罗总教头大名,今日一见,的确有豪杰之风。”赵士晟尽量放下身段,以求得对方好感。
赵士晟并非是在奉承,罗天鹏号称“无影刀”,为赵氏家族效力三十余年,担任积仁庄总教头就近二十年,他的名声在整个并州也是能叫得响的。
“过誉了,我看你也没带几个人,那就到堡里来和孟高总管见一面吧,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罗天鹏冷冷地说。
赵士晟略一思索,“好,我就进去会会他。”
“少主不可,这太危险了!”苗建和赵安吉都马上阻止道。
“不用怕,孟高到底是我从兄,庄里人也都是我赵家人,不至于对我下毒手,何况还有秦兄在呢。”
秦毅楞了一下,“对,包在我身上。”
“跟我来吧。”
秦毅和赵士晟又坐上马车,跟着罗天鹏一路向庄内驰去,约莫行了半刻,马车停下,车里的人一出来,便发现他们正身处一座“城门”之下。
这座“城门”比起晋阳城的那座要小了许多,然而也达三丈之高,砖石坚固,铁门厚重,气势上并不逊色多少。
“积仁堡,我家的坞堡,平时囤积粮草货物,战时防备外敌盗寇,建在这处牧场的高地之上,易守难攻。”赵士晟拍拍堡墙,颇有些自豪地向秦毅介绍。
“嗯,是个好地方。”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请孟高从兄出来见我。”赵士晟示意罗天鹏进去禀报。
等了一会儿,堡楼的走廊上探出了几个身子,其中一个眉宇间颇有气度的男子大声喊道:“赵士晟,你这谋害我父子的杂种!居然还有脸来见我,就不怕我活剐了你!”想必他就是赵士昂了,一见面他便对自己的从弟破口大骂,风度顿时荡然无存。
赵士晟昂然道:“孟高兄,且听我一言,三叔他对我不利,我本不想牵连你,但事涉谋杀,官府要求秉公审理此案,故请你前去询查一番,以洗脱嫌疑,可你却这般做法,岂非做贼心虚,不打自招?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你难道真的赞成你父亲的做法吗?若不是那样,又为何要对抗官府,自取灭亡呢!积仁堡再坚固,也挡不住王法的威力,你又是何苦呢?趁为时未晚赶紧住手吧,我不会让你们父子受刀斧之刑的!”
“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为夺取家主之位陷害我父亲的!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今天你既然送上门来,就烦你屈尊做个人质了!”赵士昂面露凶光,“来人,下去把赵士晟给我抓起来!”
“且慢!”秦毅毅然站了出来,“赵士昂,你兄弟季昀顾念亲情,才舍身冒险前来,你却想做此卑鄙下流之事,实在是太可耻了!你若还算是个男人,就下来与我单对决斗,若你赢了,季昀他就留下做人质,并设法让官府赦免你们父子,若你输了,就乖乖地投降,如何!”
赵士晟叹口气,承诺了秦毅的主张,“就按秦兄说的办,你降不降,你们决胜负来定吧!”
赵士昂闻言犹豫了片刻,“你是谁?”
“东嬴公麾下一从事,姓秦名毅者是也!”
“好,那就让我来与你一战!”赵士昂说罢便准备提刀下堡迎战。
“慢着!”忽然罗天鹏伸手拉住了赵士昂,“总管,让我来吧!”
赵士昂想了一下,点头应允,“既然赵士晟可以派你出战,那我也让罗总教头来与你一战!”赵士昂到底不明秦毅的底细,便决定让罗天鹏代替出战。
“赵士晟,你的话庄里几百口人可都听到了!”
赵士晟道:“我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片刻后,积仁堡之外,几百人争相出堡,围观一场即将开始的盛大比武。
“哎呀,完了完了,这个秦毅真的能打败罗天鹏吗?”苗建急得满头大汗,他后悔没劝住赵士晟,让事态恶化至此。
“苗大总管请安心,我见过秦从事的厉害,他可不是一般的剑士。”赵安吉安慰他。
“罗天鹏也不是一般的武士啊,他可是赫赫有名的‘无影刀’!”苗建作为赵家的长者,更清楚罗天鹏的威名何来:多年前,有一名与赵家敌对的富豪派出数名刺客刺杀士晟的父亲敬亭侯赵尚楷,结果罗天鹏竟以一己之力将这伙刺客全部击杀,保得敬亭侯周全,并在不久后孤身深入该富豪的宅邸,将其人头带回。这些传奇故事最后都被当事人秘而不宣,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我话说在前头,兵刃交错之下,不辨敌友,若是手底下不慎有个伤亡,诸位且勿计较。”罗天鹏拔出一把铮亮的环首刀,眼中也是精光四射,人与刀都散发出浓浓的杀气。
秦毅轻蔑地一笑,“那是自然,罗总教头,我不管你是什么‘乌鸦刀’”,今日之战,乃是天意的裁决,我必胜你!”
罗天鹏大怒,掣刀在手,“好,那我就来了!”说罢纵身一记半月斩,如飞虎般杀来!
秦毅轻身一跃,躲过这一击,这才拔出剑来,“削金斩!”
他这一招拔剑斩可谓屡试不爽,对付一般武人绰绰有余。
可是罗天鹏却挡住了这一击,竟将秦毅的剑生生震回,迫使他不由退却了一步。
太大意了!秦毅没有用上全力,反被罗天鹏压制!
罗天鹏随即狂舞刀锋,直向秦毅发动猛烈攻击,秦毅只余招架之功!
秦毅见势不利,亦不慌乱,暗自调振气力,一脚后撇蹬地,身体前倾,挥出水平破空一剑,力遏罗天鹏攻势!
罗天鹏步下生风,急退两步,双手执刀跳过来再压向秦毅。
秦毅侧身闪过,旋转剑锋,直取罗天鹏小腹,罗天鹏双脚着地后脚就势一滚,躲过这一刺,还没站起来就径直刺向秦毅拿剑的右手臂。
秦毅急收臂,然而手臂仍被刀尖划中,鲜血立出。
秦毅后撤,罗天鹏站起,二人复相对峙。
右臂负创,力量稍减,但秦毅自信能赢。
因为他已然认真了!
罗天鹏亦不敢有骄色,耍个刀花,右脚迈出,斜刺里砍杀出来。
秦毅却压根不顾其刀锋所指,凝神横剑,一刹间,他觉悟到——此人已败!
神力在胫,绝技在腕,秦毅鬼魅一般的闪过罗天鹏左侧,剑锋划出一道绯红的流弧,这一招名为——独步天下!
罗天鹏的钢刀被远远击飞,他身体不支倒下,腰间的鲜血迅速涌出,胜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