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卯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被欺骗,被厌弃,甚至被利用,却还一直傻逼兮兮的想要弄清楚那些会把自己割裂的真相。难得糊涂,无知是福,而往往越贴近事实,就会越难过越恐惧。但是真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真相背后自己喜欢的人的态度。过去发生的种种温情就像是在做戏一样,没有真心,没有结果。自己即便再爱,却也只能得到一个冷漠的背影。
刘卯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艰难的回到家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而他就这样活生生的在沙发里坐了一整夜。脑子里混沌的像一锅浆糊,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心平气和才能判断出事情的真相,可是满脑子都是任昊甩开他的手时那个决绝的背影。希冀受挫,根本无法平静。
深吸了一口气,刘卯揉了揉自己满是血丝的眼睛,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回卧室拿出了纸笔,他打算把自己想到的东西都写下来,好好的整理一番。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自己更加迷茫和消沉。即使最后会被真相刺激的遍体鳞伤,但是作为一个科学研究者……打破沙锅问到底是他的基本素养。
刘卯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蹲在茶几前开始下笔整理。首先,是詹中山到底能不能相信的问题。虽然现在他已经能够确定任昊在骗他,但是任昊的欺骗却不能完全代表詹中山的可信。刘卯咬着笔杆,在这条后面打了个叉,目前的线索还不足以解决这个问题。
第二条,既然任昊就是自己大学期间暗恋过的那个任昊,为什么自己的朋友同学全都不记得他了?甚至……完全找不到他存在过的痕迹?如果说是大家合伙骗自己的话,可能性太低。这么做没有理由,更不可能做到如此的天衣无缝。刘卯皱着眉,在这一条后面也打了个叉。
第三条,就是任昊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的问题了。任昊为什么要一直给他灌输是他精神出现问题的思想?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刘卯顿了顿,突然觉得好像在这些一筹莫展的事情中找到了一点头绪。任昊到底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似乎有一点线索了。
金俊阳。
因为金俊阳三番两次的推断和灌输,他才会怀疑自己精神有问题,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幻想症。金俊阳的态度太过肯定,虽然自己对他的诊断结果将信将疑,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金俊阳的话给自己的判断形成了一个错误的导向。仔细回想,这个金俊阳身上……实在有太多疑点。
等到天彻底大亮,刘卯便拿上钱包冲出家门。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金俊阳。
简单的吃过早饭,刘卯便打车来到了文景路。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他发现,他似乎没有办法找到金俊阳了。因为原本应该是心理诊所的店面,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家宠物医院。
刘卯怕自己记错了,在整条文景路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金俊阳心理诊所的踪迹。因为是大早晨,宠物医院才刚刚开门,只有一个小姑娘在打扫卫生,看见刘卯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晃悠,便推开门问道:“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刘卯走近宠物医院转了转,果然格局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楼下似乎多了许多为宠物治疗的设备。刘卯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疲惫:“你们这里……是文景路二十八号吗?”
小姑娘点点头:“是啊。”
刘卯勉强扯了扯嘴角,笑的很难看:“我记得这里以前是一间心理诊所的……现在……怎么变成宠物医院了?”
小姑娘笑了笑:“我们家医院上个星期才刚刚开业大吉,不过……至于以前这里是什么,我就不大清楚了。”
搬走了?时间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在自己准备前来证实的时候,就人去楼空了?而且刘卯总觉得,金俊阳的心理诊所似乎就是特地为他准备的似的,为什么总是只有自己一个患者?还有金俊阳那个崭新到诡异的病人情况记录本,一切都昭示着一个结果——自己上当了。刘卯嘲讽了勾了勾唇,果然金俊阳根本就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他的那番谬论也就是为了让给自己展示一个误区,将自己代入歧途。
如果可以证实金俊阳的险恶用心,那么还有一件事情就必须引起刘卯的注意了。金俊阳给的药。刘卯两次找他诊断,他两次都给了刘卯一些不知所云的药。而且根据他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很迫切的希望刘卯能够按时吃那些药。
刘卯心中一骇,只怪自己太过大意,对于这种连职业资格都不一定有的小诊所,竟然敢轻信他的诊断和处方,还差点吃了假冒医生的给的药。
没错,刘卯并没有吃。回想起来刘卯还是一身冷汗。还好第一次的时候,自己把金俊阳给的药扔了,而第二次的药,自己因为研究引力波太忙,一时忘了吃药的事。所以那两瓶药,仍然原封不动的扔在抽屉里。
刘卯连忙又拦了车,回到家中把那两瓶药翻了出来。看着药瓶上无从翻译的法文,刘卯便打开电脑百度了一下,按照药瓶上的说明书来看,这大概是一种维生素。既然是维生素,就不会对人身体产生任何负面影响。难道说金俊阳只是一个江湖游医,骗了自己一点儿钱而已吗?
撕开封口,里面的白色药片还是让刘卯有些不放心。虽然药瓶从未拆封过,但是按照金俊阳的不可信程度来看,他很有可能在瓶子里装了其他的药。
刘卯犹豫了一会儿,给詹婷婷打了个电话:“婷婷,我有点事情想找你帮帮忙。”詹婷婷是生物化学专业的高材生,现在在一家制药公司做研发工作。刘卯觉得,现在唯一能帮助他的,就只有詹婷婷了。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轻信任何人了。然而詹婷婷却不同,她全心全意的喜欢刘卯,不含一丝杂念。刘卯也有些颓丧,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也要变得这么下作,需要利用詹婷婷的真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虽然他不曾欺骗过詹婷婷的感情,但是……他却只能利用詹婷婷的真心来成全他的信任了。他只能相信她。
刘卯带着那两瓶药找到詹婷婷的公司,把詹婷婷叫到楼下比较空旷的地方,把两人的手机等有可能被装有窃听设备的东西交给门卫看管之后,便把药递给了詹婷婷:“帮我查一查,这是什么药。”
詹婷婷接过药瓶,眯着眼睛看了看瓶身上的法文,疑惑道:“维生素?瓶子里的药不是维生素吗?”
刘卯摇了摇头:“我也不敢肯定。所以才拿过来让你鉴定一下。”
“没问题!”詹婷婷答应的很爽快,“不过,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两瓶法国药的?”
事情太过复杂,一言半语根本解释不清。而且这些事情,刘卯不能让詹婷婷知道。如果这事件的背后真的包含着什么惊人的秘密,那么知道的人,一定会被牵连其中。他不能这么自私的连累的詹婷婷。“这是我朋友从国外买的,我不太相信国外货,所以找你鉴定一下。”
詹婷婷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这样啊,没问题。”
“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必须答应我。”刘卯突然拉住詹婷婷的胳膊,目光灼灼,“我找你鉴定药品的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詹中山。”
詹婷婷满脸都写着为什么,但刘卯脸上从未出现过的严肃表情却让她生生忍住了:“好。”
和刘卯道了别,詹婷婷便拿着药准备回去,即使心中有再多的疑问,只要是刘卯吩咐的事情,她也不会多做任何推辞。“等等!”刘卯叫住她,“等鉴定结果出来,我会向你解释的。”
詹婷婷隐约觉得事情似乎不简单,她不明白刘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自己喜欢他,那就一定要无条件的站在他这边,无条件的相信他。
“好!”詹婷婷笑着点了点头,而她的笑容却给了刘卯希望,让他觉得,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可以信任的熟悉。
目送詹婷婷走进公司大门,刘卯刚刚从门卫那里拿回自己的手机,手机便嗡嗡嗡的震动起来。电话是詹中山打来的。
“喂?”刘卯心里有些忐忑,还是接起电话。
“刘卯,快点到研究所来一趟吧。”詹中山的声音很沉重,“你……被开除了。”
被开除了?脑海中闪过一丝的疑惑,不过刘卯很快就找到了原因,以詹中山的立场,是不会开除自己的,那么有可能上报研究所所长开除自己的人,大概就只有任昊了吧。
刘卯一点儿也不着急,眼下这并不是自己工作饭碗的问题了,这已经上升到任昊与自己的恩怨了。而任昊已经开始出招了。虽然不知道他这一招是什么用意,但是刘卯十分坚信,只要肯出招,那么就一定会产生破绽。
刘卯不紧不慢的来到研究所,便被詹中山拉到角落:“任昊点名向所长提出来的,要开除你。”
果然不出所料。刘卯笑了笑:“他有说过为什么吗?”
“我现在也保不住你,我没想到任昊会这么下流。”詹中山有些羞愧,“他用投资来威胁所长,如果不开除你,那么他们公司的下一笔投资款将会收回。”
刘卯耸了耸肩:“没想到我的地位这么重要!”
“你别再没个正行了!”詹中山拍了他一巴掌,“你不知道自己的任务多重要吗?”
刘卯滑稽的缩了缩脖子,然而看着詹中山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我知道。”
任昊开除了刘卯,并没有立刻离开研究所,而是在办公室等他。有一种知道了刘卯一举一动的淡定和胸有成竹。刘卯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没等任昊出声答应,便大跨步的推门进来。
“什么事?”任昊低头看着文件,面无表情道。
刘卯笑了笑,仿佛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丝毫不见昨晚的悲伤与痛苦,高傲的甚至有些盛气凌人:“任总监不是正等着我来呢么?”
任昊抬起头道:“你大概自作多情了。”
“好吧,算我自作多情。”刘卯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那么请问敬爱的任总监,您开除我的理由是什么呢?”
任昊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看着刘卯的表情,不禁失笑:“你还来问我?我相信整个研究所的人都能说出来让我开除你的理由。你说说从你毕业以来,你上过几天的班?”
“这个理由真是冠冕堂皇。”刘卯不屑的扯了扯嘴角,“任昊,你公报私仇能不能有点技术含量啊?”
任昊并不否认:“那换个理由好了,你从来没有过任何研究成果,研究所不养闲人,开除你毫无疑义。”
刘卯顿了顿,笑道:“开除我的理由实在是太多了,让我离开研究所的方式也太多了。不过任昊,我不会放弃的。”
任昊的表情有些僵硬,死死的盯着刘卯的脸不说话。
刘卯看到任昊这副明显被气到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兴奋:“我这人很倔,只要我认定的事情,我绝对会一条道走到黑。”说完便摔门而出。
离开研究所的路上,刘卯觉得自己刚刚实在帅呆了,任昊那种吃了屎吐不出的表情,让刘卯有一种报仇雪恨大快人心的感觉。不过狠话撂的虽然很容易,但是执行起来的确不简单。毕竟他对任昊的用意仍然一筹莫展,而且很可能一直就这样一筹莫展下去。
现在没了工作,刘卯的顾虑就更少了。至少不会瞻前顾后不敢做自己想要做的研究。刘卯想了想,虽然詹中山不一定可信,但是他的用意绝对不是坏的。毕竟如果超光速研究成功,必将是人类的一大灾难。而现在他要做的事情,除了搞清任昊的目的之外,就只剩下一件了:阻止坏人利用引力波实现超光速。
他至少可以确定,这一点是与詹中山殊途同归的,即便詹中山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做这项研究的话,也就只有詹中山那个在郊外的实验室比较安全了。
于是刘卯便准备坐车过去,毕竟郊外还是比较远的,打车的话太贵,唯一的选择就是做大巴车。然而就在刘卯打车去汽车站的路上,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上车刘卯便发现出租车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正想着会不会是司机用了什么奇怪的空气清新剂,便觉得头有些发晕,靠在椅背上缓不过来了。直到他晕过去的前一秒,刘卯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绑架了。而车里的奇怪味道……大概就是迷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