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尘封真相
“竟然还有这种事……”水音从头到尾听下来,心理怪不是滋味。
“楼梯下面的杂物都是稻樱生前留下的,包括我们三人最后的合影。”羽夏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我这下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碰那些东西了……虽然我还是碰了……抱歉……”水音理解羽夏的心情,那种痛苦的往事谁都不想再次提及吧。
“没关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羽夏拍拍她的头。
“等我们回到海灵镇之后,你陪我去看看她吧。”水音想去探望一下这位和她没有一点羁绊,却相识如故的朋友。
羽夏点点头,他明白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去记恨任何人,既然稻樱离开的时候是幸福的、没有一丝怨恨,那么自己又何必对这些耿耿于怀。站在现在回望过去,那时的自己只是在发小孩子脾气罢了。
“气温好像降下来了,我们回去吧。”羽夏久久说道。
当他们从楼顶回到露台时,看到餐桌上坐着一个人。
“哦?是你们啊。”早铭正借着外面的烟花自斟自饮,而旁边躺着的雾里已然进入梦乡。早铭听到楼梯有脚步声,便回头瞧了眼。
“叔叔好。”水音点头问好,她看出来早铭的状态有些不对,但是她又不好明说。
“怎么才来?”羽夏和水音入座后,他拿起茶壶给水音和自己倒了杯茶水。
“公司重新注册,很多利润进不到公司的账上。”早铭又简单说了说公司现在的情况。
“又喝醉了?”早铭用眼神指指酣睡的雾里,问羽夏。
“就差拆房顶了。”羽夏冷笑两声。
“楼下有客房,你们要是累了就早点睡吧。”早铭扫了眼手表,差十分钟十一点。“就是吵了点。”早铭心里有事,他不开口,只是一个劲地吃菜喝酒。
“啊,我的手机落在屋顶了,我去拿。”水音笑笑,又偷偷扯了扯羽夏的衣角。水音动作很小,早铭没有注意到。
“上面太黑,我陪你去。”羽夏反应很快,他用余光观察早铭,早铭独自喝着闷酒,并没有在意。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屋顶,羽夏心里很好奇,水音的手机明明就在身上,是什么事非要避开早铭说?
水音见羽夏跟上来,便快速地把他拉向一旁,又向他身后仔细观瞧,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把视线移回羽夏身上。
羽夏抢先问了句:“什么名堂?”
“你没感觉叔叔有点怪怪的?”水音问道。
“嗯。像是有心事。”羽夏心想,早铭每天接触那么多信息,有点心事太正常了。
“晚会之前还不是这样的。”水音回忆道。
“嗯……”羽夏觉得水音说得有道理,方才泡温泉的时候早铭还是有说有笑的。
“你一会回去好好陪他聊聊,我避开,这样叔叔好开口。”水音知道羽夏会拒绝,她装个可爱,羽夏也只好答应了。
人长大了,自然就会和父母产生隔阂,有的话跟父母说不出口,但是跟恋人、朋友说得出。小孩子见大人心里烦闷,直接问上一句“怎么了”,大人就是不对孩子说实话,心事也会迎刃而解。但到了羽夏这个年纪便很难开口了,因为自己明白了,明白不是所有事向别人诉说就能够解决。所以羽夏并不想干涉早铭的内心世界,更何况昔日一别已有三年。
“那你去哪?”羽夏问她。
“我先回屋整理一下,等聊完了你就来楼下找我。”水音说完轻吻他一下便先下楼去。
羽夏没办法,只好装作无事回到露台餐厅。早铭此刻正站在栅栏边,望着远方的景色散心。羽夏从他身后缓缓接近他,他看着早铭那透露着孤单的背影,便想起了以前伫立于二楼窗前的自己。
“怎么没一起回来?”早铭问。
羽夏也伏在栅栏上望着天,“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哦……”早铭点点头,手伸进口袋摸出一盒香烟,轻轻敲出一颗叼在嘴里,又掏出打火机点燃。
“头一次看到你吸烟。”羽夏说。
“我认识皇翼之前就开始吸了,后来怀上你,翼让我戒了,从那以后就没再吸过。”
“那今天怎么重操旧业了?”
“二十年前的今天我和翼第一次在这里约会。”早铭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但是羽夏已经知道答案了。
羽夏没有说什么,在他的记忆中,母亲只是一个待在照片里的形象罢了。
早铭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你母亲是被迫离开暖风山岭的。”
“被迫?”羽夏听不明白,他记得两人是各奔前程才对。
“事情发生在你三岁那年,那年初夏科尔国发生了一件政治丑闻。”早铭熄灭烟头,徐徐道来。“当时木辰海运公司还只是个规模很小的公司,我忙于经营,而你母亲忙于出演各种演出。翼的家境很好,父亲是科尔国原参议长,政治地位首屈一指,母亲是一家财团的千金,两人算是门当户对。我和翼各为自己的理想而打拼,我们都乐在其中,家常便饭式的分别也没有冲淡我们的爱情。她很爱你,你小的时候曾经患过很严重的肺热,那是一个冬夜,保姆发现后马上通知了我和你母亲。那天是翼的颁奖典礼,她接到电话后转身冲出了会场,不到十五分钟便赶到医院。等我到达病房,看到你熟睡在床上,翼坐在病床边,面色苍白。我知道你母亲吓坏了,我一边安慰她,一边还要向经纪人解释。过了一天你就出院了,但是翼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大型的演出,一周至少有六天是陪在你身边的。”早铭说完,又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
早铭接着说:“那年我和一家名叫山空的贸易公司合作一个项目,为了保证财政透明,我们两家公司的账目都是共享的。然而我有一次对照账目时发现,山空的资金输入账目有一个不起眼的问题,账目的盖章是国外一家私营银行的,而资金却是本国一家财团提供的。”
“偷税?”羽夏问。
“不只是偷税那么简单,我私下派人去查国外的那家私营银行,发现那家银行实际上是地下钱庄,那些钱在这个银行挂上票据,便成了外来资金。所以说,山空集团的某个人在用这种方法洗钱。”早铭轻咳了一声。
“当时也是怕惹火上身,我便把这些证据收集起来,私下交到了检察部门。”
“然后呢。”
“然后……”早铭哽咽了,“翼的父亲被列为第一嫌疑人,一周后被确认犯罪事实。”
“什么?”羽夏万万没想到剧情是这样。
“那晚翼得知了这个噩耗,哭着喊着要去监狱,那怎么可能让她去呢,我拼命拽着她,她转过身一拳拳打在我的身上,不像是发泄,更像是诉求……”早铭不想继续说了,他此时心如刀绞。
“他们逃走了?”羽夏被巨大的信息量压晕了。
“只有皇翼逃走了,其余人再无消息。”早铭使劲揉揉脸,让自己振作起来。“我当晚带她上了公司的船,连夜开往麦鸥斯提,那是我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早铭眼神里有一种饱经折磨的沧桑。
“我做错了好多事,才会酿成最后的结局。但是要从哪里开始改呢……”早铭说的让人心疼。
“并没有错吧?”羽夏像是灌了一口醋,酸到心缝里。
“谁知道呢……”早铭转身往餐桌走,“这件事如果就压在心里的话,就再也没有人会知道了吧,毕竟是轰动一时的丑闻啊。”早铭回想起当时自己被媒体当成大英雄一般,登上各种头条的情景,内心是五味杂陈。
羽夏没法再回答什么,早铭也没指望羽夏能发表什么意见。羽夏本想为早铭担忧的,结果自己的心情却一落千丈。
“我一人静静,你去休息吧,水音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她。”早铭斟满酒,又一饮而尽。
羽夏也知多说无益,点点头便离开了。
沿着楼梯向一楼走,羽夏询问服务员得知房间在东侧最里面。推开房门,水音正站在落地窗前,目不暇接地观赏着礼花四起。羽夏望着那背影,杂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水音听到后面传来关门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接着感觉到羽夏从后面抱住她。水音侧扭着脸问他:“还算顺利?”“嗯。”羽夏的下巴抵在水音的头顶,温柔地答道。
窗外不远处的电线杆上,张贴着烟火晚会的海报。
羽夏看到海报,突然想到了一件大事。
“跟我来。”羽夏二话不说拉着她向外走,水音跟着他的脚步,伸手把门带上。“去哪啊?”羽夏没有回答,加快了脚步。
两人一直走到别墅前的海滩上,这里刚才还是人山人海,现在散得差不多了。“在这儿等我。”羽夏说着转身向烟花店跑去,水音猜他可能是去买烟花,心里说了句,还真是童心未泯呢!
稍等片刻羽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支电光花。“给你这个。”羽夏像递宝贝一样把烟花递给她。
两人蹲在凉凉的沙滩上,羽夏开口道:“你知道吗,公司被注销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往员工宿舍走,半路上看到了烟火晚会的海报。当时我全身上下只剩下两块钱,我攥着那两枚硬币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时来运转,我一定为你举行一场浩浩荡荡的烟花盛宴。那天晚上的烟花是那些管家花钱买的,为的是让你感受一次并不算真实的烟火晚会。现在果然时来运转了,可我的想法也改变了。我想,与其带给你惊喜,不如带给你舒稳吧。令人眼花缭乱的烟花固然好,但是有纪念意义的烟花更适合你。所以我用这两块钱买了两支烟花,感谢你陪伴我、改善我的生活。假期快乐,亲爱的。”羽夏一直低头把弄着手中的烟花,也没有抬头看水音。如果借着烟花的微弱光芒,他就会看到水音的眼角有泪滴滚下。
话音落下,手中的烟花也燃烧殆尽,羽夏微微听到抽噎的声音。“水音?”羽夏看向她,奈何光线太暗,并不知道水音在干什么。
水音侧身抱住他,哽咽地说:“你知道我刚才憋眼泪憋得有多辛苦嘛……”
羽夏温柔地抚摸着她,就像抚摸着小猫。
“你知道我每次见到你都要保持多大的理性嘛……”羽夏俯在她的耳边说道。
“变态房东……”水音破涕为笑。
“跟房东回家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