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多的道道,还是有点忧心忡忡:“你们拉姆是藏族人,我听说藏族姑娘的脾气是挺倔的,火气上来了是要拿刀砍的……你可得劝劝她啊峰子,那人我见过几次,姓黄,是个古董商,是挺好色的,之前在古城还包过唱歌的小情人,你说遇到这种人渣,咱还跟他计较什么呢对吧?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呗,你可得劝劝拉姆,别跟这种人硬来……”
岳峰忽然打断她:“那人是不是叫黄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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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神棍在田埂上“操练”,弹弓的弹皮张的满满,小石子儿飞出去,嗖嗖的还真是破空有声。
季棠棠嘴巴里含一根狗尾巴草,倚着身后的草垛子看天边的火烧云发呆。
昨儿晚上,如果她只是循常规给客人上了酒水之后就走,大抵是不会有后来被人占便宜这档子事的,当时迟迟不挪步子,是因为那个满脸横肉的死胖子脖子里挂的那块玉貔貅。
这块玉,她在吴千的脖子上看到过。
陈来凤的老坑玻璃种。
兜兜转转,怎么会又回到黄旺发那里呢?是因为吴千给了阿甜保管,阿甜疯了之后东西又全交回给黄旺发了吗?
她看的怔了神,黄旺发嘿嘿笑,涎着脸就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小姑娘,在这打工能挣多少钱啊,给你更高的工资,给我打工干不干啊?”
她没立刻动气,还对着黄旺发笑了笑,离开的时候两只手绞着塑料托盘,险些没把托盘绞变了形。
她恍惚地想起第一次见到李根年的时候,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从厂房区走出来,穿胶布鞋,鞋帮都磨的发白起毛。
还有她逗菜头玩的时候,李根年在边上抹眼泪,絮絮叨叨的说都是自己没用,要不是自己挣不到钱,大凤也不用拖着连月子都没出的身子跑出去做生意。
怨气怨气,未尽之意,陈来凤的怨气固然是针对害死她的吴千,但是撇开怨气不谈,她那股韧细不绝的未尽之意,又牵在谁的身上呢?
从何处来,回何处去,那块玉,理应物归原主。
神棍志满意得地过来:“小棠子,我练好了,告诉你,不是我吹,指哪打哪!”
季棠棠斜着眼睛看他:“指哪打哪?”
“指哪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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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岳峰再打电话过来,听到的第一则大新闻就是:神棍用弹弓把人家老母鸡的左腿给打折了。
据说养主非常气愤,拎着扑腾腾神情痛苦的老母鸡上门讨说法,毛哥赔了不是,外加五十块钱,钱都从季棠棠的工资里扣。
岳峰听的快笑抽了,毛哥在这头恶狠狠的:“两人都被我赶厨房刷碗去了,人家上门的时候我这脸都没处搁啊,打伤老母鸡啊峰子,我活了半辈子就没听过这么叫人发指的事儿啊。”
电话到季棠棠手里,她可委屈了:“又不是我打的老母鸡,赶我过来刷碗也就算了,凭什么扣我钱啊。”
岳峰忍住笑:“你该,没事怂恿神棍去打母鸡。”
“他自己说指哪打哪,我让他打鸡圈里的鸡食盆,他嗖一下子把距离鸡食盆至少两米的那只母鸡的腿给打折了,岳峰,这叫指哪打哪!猪一样的队友!”
很显然,报仇小分队已经全面内讧了,岳峰听到神棍在那头大叫:“鸡的腿那么细,不比鸡食盆难打啊?我打中了鸡腿,更加说明了我的实力!还说我是猪,你去找头会打弹弓的猪给我看看?我不参加你的小分队了!今晚行动,我不给你打掩护了!”
岳峰没漏掉最有内容的那句话:“行动?棠棠,你又想干什么?”
季棠棠没瞒着,一五一十把自己打算做的事儿交了底,岳峰皱着眉头听,听到末了发觉实在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她的计划荒唐是荒唐,但可操作性的确是不赖。
岳峰问她:“把那块玉还回去,那么重要吗?”
季棠棠没吭声。
也不是单单为了玉,就是觉得,这个时候,做这件事,水到渠成,火候刚好。
她不回答,岳峰也就不再追问:“见石嘉信,有什么别的交代没有?”
话题突然岔开,季棠棠有点发怔,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让他带上路铃一起。”
说完了,自己也知道不好办:“可是……他应该拿不到的。”
岳峰笑了笑:“看他吧,为了思思,他总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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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旺发晚上在相熟的朋友那搓了几圈麻将,回到家里已经快11点了,阿甜疯了之后,这房子一直没人住,处处透着颓丧的劲儿,听说吴千那狗娘养的还在院子里头杀过人——黄旺发觉得怪晦气的,每次进出后背都有点发毛。
搓麻将的时候他还提起说要请葛二瞎子过来给屋子驱驱邪,朋友说葛二前一阵子不知道出的什么事,让自己养的黑狗给咬残了,身上撕下好几块肉,伤好了之后,不大接活儿了,听说也没以前那么灵验了。
这不纯属扯淡嘛,没听说过狗能把人的能力给咬没了的。
洗完澡,黄旺发裹着大浴巾出来,正拿干毛巾擦头发,屋子里的顶灯嘶啦嘶啦叫了两声,暗了几下又亮,跳跳的像是电压不稳。
夜深人静的,黄旺发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想喊睡楼下的保镖丁七,犹豫了一下又忍住了:总不能跟个娘们似的说自己是怕鬼吧,也忒没面子了……
又是嘶啦嘶啦几下,灯更暗了,想起吴千在这里杀过人的传闻,黄旺发全身的汗毛都簇簇立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耳畔似乎有女人的冷笑声,黄旺发警觉地喝了一声:“谁?”
有那么一瞬间,窗户上映出一个长发女人的影子,只是一瞬间,又不见了。
黄旺发差点吓尿了,扯着嗓子喊丁七:“老七,老……”
哧拉哧拉,像是尖利的什么东西在划着身后的墙,黄旺发哆哆嗦嗦的转身,触目所及,脸上的血色刷一下褪的干干净净。
墙灰和细小的水泥沙石簌簌而落,那里,明明没有人,却一笔一划,像是指骨,硬生生划出一竖行字。
——把玉还给我!
似乎有什么粗糙的东西拂过脖颈,再然后,脖子上吊着的那块玉貔貅居然被提了起来,就在他鼻子前头两寸的位置,诡异地停住。
多美的一块玉啊,老坑玻璃种,行家说水分足有3分,正,浓,阳,均。
那时候,他一眼就看中了,价钱开到六万,陈来凤咬死了不松口,说是低于十万想都别想。
气得他跟吴千发狠:“妈的信不信老子出两万找人把她给做了,六万她都别想拿。”
……
那块玉貔貅在鼻子前头闪着莹润的色泽,但这次,打死他他也不觉得这块玉美了。
冰凉的恐惧排山倒海,他眼前一黑,直挺挺栽了过去。
重物倒地的声音,楼下正在摆弄电闸的神棍警觉地抬头看天花板,然后煞有介事地掐指推算。
嗯,如此看来,必然是小棠子已经成事了。
149番外-第④章
一大早,手机就响了。
哪个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国家应该立法通通拖出去喂狼!
岳峰痛苦地□一声,脑袋往被窝深处一埋,手臂伸出来东摸西摸,把手机抓到被窝里,有气无力地拖了个长音。
“喂……”
“棠棠啊……”
岳峰揉着眼睛坐起来,手机架在脑袋和肩膀之间伸懒腰:“大功告成了是吧?”
他一边听一边笑:“神棍不是发誓不和你组队吗,怎么又跟着你去了呢?”
“他和你一样都缺心眼儿呗,哄哄就跟着我走了。”
岳峰被呛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棠棠,我不在的时候损我特开心是吧,做人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留条后路呢?阖着你觉得我不回去了是吗?回去了之后你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吗?”
季棠棠的回答很淡定:“反正不管我做什么,你回来了都要把我怎么样的,既然这样,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除了把我怎么样,你还能怎么样?”
擦!这话说的,太特么欠扁加内涵了!
岳峰心里那个抓肝挠腮,哧拉哧拉,都是指甲挠墙的声音,他咬着牙躺回被窝里,小腹下头腾腾热的作怪。
一个字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棠棠我告诉你,要是此时、此刻,你就在我边上,爷马上就办了你,生吞活咽,吃干抹净,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床!”
季棠棠那头足足噎了有一分钟,然后恨恨说他:“流氓行径,信不信我一爪子挠死你?”
隔空斗狠,耍狠她是真狠,耍流氓她不行,一听就没底气。
岳峰哈哈大笑:“棠棠,不是说两个人的亲密程度,要看聊天的限制级程度么,咱也不能整天的聊历史地理政治经济啊,也该探讨探讨人类的延续问题了,嗯?”
季棠棠在那头笑,这边的别墅空荡荡的,但是因着她笑,连带着都活色生香起来,岳峰心里头突然一暖,问她:“想我吗?”
“不怎么想,忙事业呢。”
这一答终于捅了马蜂窝了,岳峰腾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了,气急败坏:“就你?上岗两天工资全扣,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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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季棠棠接到雇主毛哥的通知,她已经被“无情”地解雇了。
季棠棠表示不服气,毛哥慢吞吞地说:“这我也没办法,峰子让我通知你,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他就是耍手段把你给挤了,你能把他怎么样吧?”
季棠棠想了想,试图博取同情:“毛哥,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说你支持谁吧?”
毛哥非常警惕:“小夫妻吵架,不要殃及外人!谁我都不支持,走开走开!”
但是惨遭解雇这件事,在神棍看来,那就完全不是个事!
“不就是一份没有前途的工作嘛,”长期失业流浪连救济金都领不到的神棍表示不屑一顾,“我雇佣你呗。”
季棠棠没好气:“你雇佣我?干嘛?给你背麻袋?”
“整理书稿呀!”神棍把自己已经写完的那沓子稿子抖地跟人民币一样挺刮响,“你要帮我校对,有没有错别字什么的……”
季棠棠很直白:“有工资吗?”
……
后来毛哥经过的时候,听到神棍激情四溢地在讲什么“荣誉感”、“意义”,毛嫂经过的时候,听到神棍在强调“成就感”、“更加高尚的追求”,两口子合计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
总之神棍肯定在忽悠棠棠做一件白出力不要钱的事儿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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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续办理和未尽事宜的切结比预计的晚了两三天,最后一天临走之前,安排了去看洁瑜。
开车过去的路上通电话,洁瑜既欣慰又伤感:“哥,再考虑考虑呗,咱别为爱走天涯了,多酸哪,咱这市里七百万人口,女人多的是,我帮你挑!”
岳峰笑喷了:“悠着点啊洁瑜,这话让你嫂子听到了,一爪子挠死你!”
“嫂子很会挠人啊?”
岳峰忍住笑:“相当会……行了不说了,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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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好车,想起洁瑜爱吃甜品,顺便在会所入口外的甜品店给她点了份双皮奶,等现做的当儿,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有个女人推开会所下头的大转玻璃门,跌跌撞撞奔到空地中央。
离的近些,看清容貌,岳峰心里咯噔了一声。
这是嘉丽。
她鼻子下面都是血,抹的横一道竖一道的,张皇地缩在原地发抖,会所门口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小郑从车上急匆匆下来,看到小郑的一刹那,嘉丽的眼泪夺眶而出。
小郑一看就炸毛了:“她打的?她动手了?我操,她真以为老子怕她是不是!”
他说着就要往楼上冲,嘉丽拼命拦着不让:“算了,算了,我们先走吧。”
小郑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无意间瞥眼看见岳峰,不觉愣了一下:嘉丽的阻拦他倒是无所谓,不过叫认识的人撞见这事,他就不好发飙了,礼义廉耻的那层皮还是要遮一遮的。
他盯了岳峰一眼,像是要把对苗苗的怒气泄到他身上,然后扶着嘉丽快步离开。
车子喷着尾气绝尘而去,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先生,您的双皮奶。”
岳峰接过来,太阳穴突突跳,胸口一时闷的厉害,才走到外头空地上,洁瑜突然有电话进来。
她声音压的很低,急的很:“哥,你来了吗?要不你别来了,以后再回来看我吧。”
岳峰仰起头,今儿没出太阳,云和天都惨白惨白的,洁瑜的病房在四楼,半开着,白色的窗帘角依在窗户边一拂一拂的。
“苗苗在上面是吧?”
洁瑜愣了一下:“你知道了?”
接着又抱怨:“借我三个脑子也想不到嘉丽那男人是她老公啊,嘉丽还让我帮她挡一挡,我一看到是她,整个人都懵了,她也懵了,比我懵的还厉害呢……”
既然洁瑜也在场,岳峰想不通苗苗怎么可能还去对嘉丽动手:“她们动手,你没拦着?”
“动手什么?”洁瑜莫名其妙,“她们根本没照上面,嘉丽好像知道苗苗会来,提前走楼梯下去的。说不定就是她自己约过来的,这狐狸精!”
岳峰约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忽然有要爆粗口的冲动,又不知道要去骂谁。
“那个……哥,”既然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洁瑜就不好擅自替他做主了,“你还上来吗?”
长久的沉默。
再然后,那头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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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苗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见洁瑜,看见了之后脑袋就轰了,洁瑜说要出去打个电话,她茫然地应着,应完了居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忘记了自己最初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洁瑜进来之后,她局促地说了句:“怀孕了啊?”
毕竟已经很久不见了,洁瑜也笑了笑,指了指凳子:“坐啊。”
苗苗没坐,有点尴尬地对着洁瑜笑:“我真不知道你在这……要知道的话,我该买点礼品来的。”
洁瑜有点意外,她抬起头,重新看了苗苗一眼。
没有人会痴长岁月,生活终于教会苗苗初识人间冷暖,在那段被父亲和岳峰宠到骄纵没边随心随意的日子里,她何曾去顾及过其它人的感受?那时她知道洁瑜也暗暗喜欢岳峰,人前人后,总爱在她面前话中有话刻意炫耀,洁瑜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一天,她会这么小心翼翼带着刻意讨好地对她说“我该买礼物来的”。
心里忽然有点难受,洁瑜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坐到床边,语气也和缓了很多:“你还好吧?”
“还好。”
没有话说,洁瑜有几次不安地看向门外:岳峰挂了电话之后,到底是上来还是不上来呢?
“岳峰……他还好吧?”
“我哥啊,挺好,他要结婚了。”
苗苗傻了。
她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感觉,心好像挪了位置,从胸腔挪到耳畔,咚咚咚,震的骨头和骨头之间都是回响。
她是一直知道嘉丽的存在的,但是她无所谓,她觉得,自己跟这个姓郑的男人,只是共同生活在一套砖瓦房子里的无关紧要的两个人罢了。
嘉丽要找她,谈什么,离婚吗?可以,那就离吧,这婚,本来也不该结的。
她从来没有透露过,在她内心深处,有一丝韧细的希望,像脉脉的火,始终倔强燃烧。
她总觉得,岳峰还在那里的。
是的,中间两人走岔了,她赌气结婚了,他爱上棠棠了,但是后来,老天不是又把情势给扭转回来了吗?棠棠死了不是吗,而她,也再也不想继续这个婚姻了。
两个人,又都恢复到孑然一身的状态了,只要能把误会解释清楚,谁会比她更适合岳峰?
可是,他居然要结婚了。
苗苗恍恍惚惚的,声音像是在飘:“这么快?”
“哥说是个藏族女孩儿,长的很像棠棠。”
原来如此。
苗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洁瑜告别下楼的,她一点也不想哭,胸腔里冰凉的,每一根横生的肋骨都好像是刺入血肉里的冰碴,那股脉脉的火,只剩了湿漉漉板结的灰。
忽然想起在古城的时候,岳峰对她说的话。
——“苗苗,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任何时候,自己站起来,才站得住。”
他是在隐晦地提醒她吗?果然再也没有等她了。
苗苗觉得自己很好笑,她那股子笃定的自信和优越感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心易变这个道理为什么就不懂呢?岳峰就不一样吗?不不不,他跟别的男人也没什么两样。
脚下突然踢到什么东西,低下头看,是个精致的甜品袋子,里头有一盒双皮奶,满当当的,还没动过。
谁会把这东西丢在这呢?
苗苗把袋子拎起来,坐到会所院子花坛边的长椅上发呆,面前水池里的喷泉哗啦啦的,偶尔有冰凉的水粒子溅过来。
打开盖子,香甜的奶味四溢,苗苗拿了配送的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里。
这个下午,那么凉那么苦,唯一的一勺慰藉,这么香这么甜。
谁放在那的?有毒吗?那毒死她好了。失主会找过来骂她是贼吗?那就骂吧,动手打也行,都不是的话,那就是老天看她可怜,赐给她的。
喷泉的水花渐渐模糊的看不见了,大滴大滴咸涩的泪水滴进甜品盒子里,又被她舀起了送进嘴里,她对自己说:不会再更糟糕了,会好起来的苗苗,一定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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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瑜后来还是拨通了岳峰电话,问他,哥,真就不见她了啊?
岳峰想了很久,说了句:“苗苗是个溺水的姑娘,我对她来说,是块烂木头,既然不能救她,就不要在她眼前晃了。”
洁瑜也挺感慨的,放下电话的时候,方程式正在边上给她削苹果,听到她喃喃说了句:欲无后悔先修己,各有前因莫羡人吧。
方程式没听明白,问她:啥意思啊。
洁瑜咯咯笑起来,欠起身子在他大脑门上啪嗒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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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哥接完电话,过来找季棠棠,她给毛嫂做饭打下手,正拎了袋土豆坐在后院凳子上削皮。
“峰子说,明天一早启程,估计大后天晚上能到。”
季棠棠眼睛一亮:“真哒?”
削皮刀一扔,她学着电视里黑社会的模样咔哒咔哒掰自己的指关节:“小样儿的,害的我丢了工作,看回来了我怎么收拾他!”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两章。
9月14号前这文会全部完结。
150番外-第⑤章
中饭的时候,神棍出人意料吃的最快,吃好之后抹抹嘴巴,开始依依不舍挨个看,看完毛哥看毛嫂,看完毛嫂看季棠棠。
每个人都被看得如芒在背,毛哥斜他:“你有病啊?”
神棍把空碗往前一推,郑重宣布:“我要走了。”
意料之中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季棠棠刚伸筷子夹菜,还没挨着菜边,又慢慢缩了回来。
末了还是毛哥开口:“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走啊?”
神棍说:“不自由!”
毛哥没好气:“你TMD还不自由,住这你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溜就出去溜溜,没事还打个老母鸡,你还好意思说不自由?”
神棍鄙视地看毛哥:“小毛毛,我叫你多读点书多读点书,有吃有喝就叫自由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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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说走是真走,吃完早饭就回房收拾东西去了,季棠棠倚着门框看他他也不知道,屁股撅得老高往自己的麻袋里装笔记本和稿纸。
季棠棠忍不住了,问他:“你真走啊?”
“是啊。”
“那也别这么快啊,迟两天呗,毛哥说岳峰车子要是开的快,今晚就到了。”
神棍突然就哲了:“见不到就下次再见呗,随缘了。”
季棠棠还是不死心:“前面都没说要走啊,你这太突然了……”
正说着,毛哥从边上经过,朝季棠棠招手:“来,丫头过来。”
季棠棠蔫蔫的过去,毛哥劝她:“你别管神棍发神经,他就这样的,有一次也是跟我们一起住了十多天,前一秒还在聊中午涮火锅吃,外头飞过一麻雀,他马上说他决定像雄鹰一样飞翔,中午饭都没吃,拖着麻袋就走了。他这趟为了搞什么创作,在我这住了真挺久的,他要走那绝对随时的,真的。”
道理都理解,搁这二货身上也合情合理,可就是心里别扭,毛哥走了之后,季棠棠又倚回到门框边看神棍收拾东西:“你不是说要雇我吗,我连一天班都没上你就走了。”
神棍皱眉头:这真心是个问题。
他从麻袋里抽出手稿的前半沓,很是大方的递给季棠棠:“这样吧小棠子,你先整理着,等过一阵子,咱再见面的时候,我再验收。”
一阵子,那是几个月,还是一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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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毛哥都在帮神棍拾掇东西,问他,这个要不要,那个要不要,牙膏瘪了,要不要换管新的,衣服袖管起毛了还带不带了,听的季棠棠心里鼓胀胀的难受,末了拖了张小板凳,坐到客栈大门口去了。
毛嫂出来过一次,见她一个人坐着发呆,问了她一句:“拉姆你干嘛啊?”
也就随口问问,不当真指望她答,她走了之后好久,季棠棠才低声说了句:“晒太阳。”
毛哥客栈前头的路很宽,游人很多,有时候会过车,轰轰的声音,太阳渐渐落下来,这一天夕阳的光格外红,烧的天边的云发烫,居然让她想起了多玛。
有时候,多玛日落,部落的小孩子们会撵着藏狗闹成一团,女人们围坐在边上捻牦牛尾的毡子,男人们哈哈大笑着聊天,或者喝酒。
她是从来不参与的,站的很远,摩挲着藏袍上绣的纹络,觉得那热闹与自己无关。
奇怪,现在的心情,居然和那个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神棍要走,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难过,这些日子,和毛哥一家还有神棍生活在一起,几乎忘记了去想以前和以后,觉得日子会这么一直快乐下去,觉得神棍会一直在边上发神经,和她结伴做坏事,张着弹弓打老母鸡。
她没有亲人,下意识里觉得神棍他们就是最亲的人,忽然有一天,这些人告诉她,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
神棍终究是要拖着麻袋到处乱走,时时推着鼻梁上的眼镜追寻他的玄异故事的。
毛哥这里,终究也不能长住的,作客作客,到底有个尽时。
下一次,能和毛哥神棍他们这样聚在一起,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不远处响起摁喇叭的声音,三声,又三声,再三声。
还有没有公德心了,吵什么吵?
季棠棠负气一样抬头去看,夕阳的余晖中,她看见一辆车。
她的车,岳峰的车,风尘仆仆,穿山过水,还是一幅敦敦实实的样子,像个久违的老朋友。
岳峰说:“媳妇儿,你傻啦?端个小板凳坐门口,讨饭你也缺个盆啊。”
季棠棠的眼前刷的就模糊上,顾不上岳峰诧异的目光,扑进他怀里哽咽着哭出来。
岳峰搂着她,很有点不知所措,过了一会,他冲着听到喇叭声迎出来的毛哥毫不客气开火。
“我媳妇儿交给你们十天不到,这见到我的表情,跟被后妈虐待了整三年似的,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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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哥要是能解释出来,才真是白日见鬼了。
进屋之后,他帮着岳峰给季棠棠递纸巾,挺没底气地说了句:“刚还好好的啊,太想你了,看到你给激动的吧?”
季棠棠这一哭,把心里头那团搅不开的郁结给哭散了,倒也没那么难受了,想想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怪不好意思的,赶紧说了句:“没什么。”
岳峰不干:“媳妇儿你别怕,现在咱自己人来了,你跟我说,是不是我走这几天,毛子没让你吃肉?”
说完了又凶毛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每顿要保证棠棠三斤肉,不然指定掉膘,卖不出好价钱!”
季棠棠纸巾捂在脸上,噗一声笑喷了,毛哥看出来是没自己啥事了,没好气甩手出门,院子里遇到毛嫂,还直跟她抱怨:“两个人都精神病院翻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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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原委之后,岳峰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头还真有点泛醋劲儿:“棠棠,作为人家女朋友你好意思么?为了另一个男人哭的稀里哗啦的你就一点也不惭愧?”
季棠棠吸吸鼻子,脑袋一昂,慢吞吞说了句:“至情至性,发乎情,止乎礼。”
岳峰气了,伸手就去拧她腮帮子:“还拽文,再拽?”
季棠棠不服气,拧着劲斜着眼睛看他,岳峰看到她眼睑下头泛着红,心里一软手就松了,过了会伸手把人给捞过来,低头亲了亲嘴唇:“真舍不得神棍走啊?”
“就是觉得大家在一起,跟一家人似的,特好玩儿,走了的话怪难受的。”
“可是棠棠,咱总得走的,久客讨嫌,懂么?”
季棠棠低声说:“知道啊,就是,别这么突然啊,大家在一起再聚个一两天也好啊。”
“那我去劝劝他。”
“劝不住的,毛哥说神棍一直这样。”
岳峰撂狠话:“一直这样?他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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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神棍喜滋滋地跟着岳峰过来见季棠棠,大老远就跟她打招呼:“小棠……拉姆,我不走啦!”
当着别人,神棍叫她拉姆,没别人在,就叫她小棠子,偶尔转换不过来,就是小棠拉姆,岳峰和毛哥反正都心知肚明,也不去戳破他。
出尔反尔,明显有鬼,季棠棠狐疑地看他:“你为什么不走了?”
神棍兴高采烈的:“不想走了呗。”
离开的时候欢欣雀跃,简直称得上是蹦蹦跳跳了。
绝对有猫腻,季棠棠拉着岳峰不放:“你跟他说了什么了?”
“想知道?”
“想知道。”
岳峰温柔地看着她笑,说:“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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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棠被岳峰气到了,后面真就不理他了,正好毛嫂准备晚饭,把她叫进厨房帮忙,给土豆切丝的时候,季棠棠透过厨房开的小窗看跟毛哥笑着聊天的岳峰:这人怎么这么蔫坏蔫坏的呢,就知道气她!
忙到一半岳峰进来,问毛嫂做了什么菜,揭盖掀碗的去看,过了会又凑到她这边:“媳妇儿,看你这土豆丝切的,能把人喉咙给噎着。”
季棠棠没好气:“边儿去!”
毛嫂在边上看着直乐:“拉姆,你们年轻女孩儿谈恋爱,是不是都这么别扭的?我当年也没这样啊,你说你吧,峰子不在的时候,你想他想的要命,人站你面前了吧,又冷着脸不睬他。”
季棠棠像被虫子蛰了一样跳起来,说话都结巴了:“我……我什么时候想……他……想的要命了?”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毛嫂绝对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使坏则已一使坏能把人气疯的主,居然给她回了句:“那得问你自个儿啊。”
说完了旁若无人炒菜,滚油爆葱姜,哗一下油烟冒起来,留下季棠棠在这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一瞥眼看到岳峰看着她笑的意味深长的,心里更恼火了,一刀剁砧板上:“不准笑!”
岳峰哈哈大笑,直接过来从后头把她搂了个结实,季棠棠挣了几下没挣脱,听到岳峰跟毛嫂打招呼:“嫂子别往这边看啊,跟我媳妇儿亲热亲热。”
季棠棠臊的从脖子红到头顶,耳朵嗡嗡的都没听到毛嫂回了句什么,岳峰手臂收紧了些,嘴唇在她鬓角边蹭了蹭,缓缓移到耳垂边含住,吹气一样低声问她:“宝贝儿,想我吗?”
季棠棠险些没站住,整个身子都软他怀里了。
真心也奇了怪了,媳妇儿这词,她以前觉得可土了,浓浓的乡村爱情剧味儿,宝贝儿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又酸又俗,听见了鸡皮疙瘩跟冰雹一样哗啦啦往下掉。
但是从岳峰嘴里说出来,就是一百个顺耳动听,即便一千一百个人也说也用,他说了,就像是这词是为她造的一样。
她点头,然后抬头看岳峰。
两人离的真近,他的气息都拂在她脸上,黑亮的眼睛,有棱角的眉峰,抿起的唇线,挺直的鼻……
要命了,脑子里开始出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了,季棠棠嘴唇有点发干,她突然发现她对岳峰还真有那么点邪念……
“棠棠你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问话,季棠棠吓的一哆嗦,像被人捉了奸一样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回了句:“我……我在想土豆是炒肉还是青……青椒……”
外头传来毛哥的声音,喊岳峰出去帮忙挪桌子。
岳峰松开季棠棠,把她身子摆正了推向砧板台子:“自己流氓别赖土豆,你还真打量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
季棠棠傻了,岳峰都到门口了她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欲盖弥彰:“我怎么了?我就想想怎么炒菜我怎么了?”
她还真好意思说自己是在想炒菜,岳峰噗的笑喷了,兜里手机震了一下,有短信进来,岳峰顺手掏出来看,看到一半时笑意就隐去了,过了会迟疑地回头看季棠棠。
季棠棠直觉短信是跟自己有关的:“谁啊?”
石嘉信发的。
“路铃拿到了,去哪找你?”
151番外-第⑥章
石嘉信到达古城,是三天后的事情。
这三天里,季棠棠一直拉着岳峰问同一个问题:路铃是放在八万大山的溶洞里的,外人不能进洞,石嘉信是怎么拿到路铃的呢?
经历过那么多事,岳峰对石嘉信,已经谈不上讨厌憎恨,但也绝没什么好感,甚至连好奇心都懒得生一个: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为了思思,他总有办法的。
既然另一方不热衷这个人和这件事,季棠棠也就只好一个人坐着闷想,岳峰也出奇地很少陪她,有时间就去和毛哥商量事情,头挨着头表情严肃的,真不知道两个大男人怎么就有那么多可聊的。
季棠棠明确对岳峰表示了一次自己的不满,岳峰斜着眼睛看她:“乖媳妇儿,你要吃香的喝辣的上档次么,要买新衣服新鞋子新包包么,要买护肤品化妆品奢侈品么?这些不要钱吗?我跟毛子谈什么,当然是谈后面再投什么生意怎么赚钱,你又不要养老婆,你当然不知道男人的压力!”
听起来非常合理,季棠棠马上诚恳地承认错误,还虚伪地向岳峰检讨说自己真是太狭隘了。
行动上也有实际表示,有一次看到岳峰又跟毛哥聊事情,很狗腿地马上帮他沏了杯茶,奉在酒吧的托盘上端端正正捧过来:“爷喝茶。”
岳峰接了过去,掀了茶盖子吹凉,季棠棠赶紧抢过来:“我来我来,爷小心烫。”
岳峰也不吭声,端看她出什么幺蛾子,她鼓着腮帮子拼命吹了几口,又笑嘻嘻端过来:“爷喝吧。”
毛哥说:“棠棠,也给我泡一杯呗。”
季棠棠这脸变的啊,前一秒还是李莲英伺候西太后后一秒就成了教习嬷嬷训斥小宫女了:“你喝什么喝啊,你又不养我,自个儿泡去!”
岳峰噗一声茶都喷了,毛哥目瞪口呆地看着季棠棠抱着托盘扬长而去,末了气的跳脚:“棠棠你个小狗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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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岳峰没空陪她,当然只能自己找乐,闲着没事把神棍那半沓子手稿翻了个遍,那么多传闻故事,虚真虚假,看过便算,只有一篇,让她心里咯噔一声,慢慢从窝着的椅子里坐正身子。
神棍记了一则故事,发生在青海,谈到解放前的一个独庄子,后来被辖青海的军阀马步芳部军给灭了的。
里头提到的以形补形,季棠棠直觉跟她在尕奈发生的那件事是有关系的。
持路铃化解怨气以来,不管是在古城还是敦煌,发生的事情她至少了解些前因后果,唯有尕奈那一次,只知道对方行凶,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以形补形,相同的出生年月,版图的缺失部分,似乎可以严丝合缝了,季棠棠去找神棍,想问清楚多一些的细节。
怪了,这厮关着门,下面的窗也合上了,耳朵贴门缝上听听,里头是有声音的,间或咳嗽一声,明显的人在。
季棠棠坏心眼儿上来,拖了张小板凳踩上去,透过高一点的窗缝往里看。
这是……干嘛呢?
神棍端正笔挺地站在穿衣镜前头,脸上带着那种慈祥的、温暖的、平和的、欣慰的……微笑。
总之是找不到词儿形容也绝对不该在神棍脸上出现的那种笑,季棠棠腿一软,险些把凳子踩翻了,捂着心口定定神,眯着眼睛再看。
他嘴巴一开一合的,像是演讲,又没声音,还配着手势,左一挥右一挥,过了会抽纸巾,装模作样拭眼角,拭完了又微笑,还团团鞠躬,跟周围有大批人欢欣鼓舞地鼓掌似的。
鞠完躬还走猫步,这头到那头,一边走一边伸脑袋看镜子里自己的身姿是否完美,时不时挺个胸收个腹什么的。
下头有人拽她,低头一看是岳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眼神像是凶她,但似乎也知道她在做坏事,没出声,只是用口型问她干什么。
季棠棠赶紧下来,把岳峰给撺掇到小板凳上去,两分钟之后又把他拽下来,拖到边上去问:“你看他像不像鬼附身啊?”
岳峰很严肃的点头:“我看像。”
完了没下文,直接凶她:“你一个大姑娘,别没事去偷窥人家单身男人行么,万一神棍在换衣服呢,把你当流氓打!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说的挺在理,季棠棠悻悻的,又有点垂头丧气地蔫巴,岳峰属于典型地拍一板砖就给个甜枣的,伸手摸了摸她脑袋,非常亲切地加了一句:“不过偷窥我是可以的媳妇儿,随时欢迎,想怎么窥怎么窥,我晚上门和窗都不锁,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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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嘉信当天傍晚的时候到的,岳峰没说自己在哪,把城外老宅的大致方向告诉他,让他先去等着。
这头他也郑重吩咐季棠棠,让她带上毛哥的手机,到时候她不能先露面,自己会先和石嘉信聊,确认安全妥当之后,再发短信让她过去。
季棠棠直觉石嘉信不会有什么问题,笑他小题大做,岳峰瞪她:“老子历经千辛万苦,跟升级打怪似的,好不容易熬到结婚生子,临门一脚,更加不能掉以轻心,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可不能让这孙子给毁了。”
季棠棠咯咯笑,推着岳峰往外走:“行了行了,走吧走吧。”
走到客栈大门口,淘宝有快递送到,半人高一个大箱子,毛哥签收,神棍围着乐颠颠左看右看,季棠棠随口问了句:“买的什么呀?”
想必是客栈用的家什,季棠棠原也没什么好奇心的,但是奇就奇在神棍的反应。
他那叫一个大惊失色如临大敌,嗷的一嗓子整个人扑箱子上头了,两胳膊两条腿扒住箱子的四个角,斩钉截铁视死如归地说了句:“没什么!”
亲爹啊,你这反应叫没什么?毛哥捧着签收单的手都在簌簌发抖了。
太侮辱人智商了,季棠棠犟脾气上来了:“你给我下来,我看看。”
神棍誓死不从,胳膊和腿扒的更紧了:“真没什么!”
岳峰抚额叹息,季棠棠也狠,上来就拽箱子,把个大箱子拖的在地上蹭蹭地磨,神棍跟长箱子上似的,身子随着箱子一抖一颠的,说死了不下来。
季棠棠骂他:“小样儿的,真没良心,还好意思说是人家好朋友,我那么大秘密都告诉你了,你连买个东西都不让我看!”
什么大秘密?
岳峰纳闷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拉姆是假身份,她的确就是季棠棠”这回事,深感季棠棠脸皮之厚,的确厚过鞋底。
朋友义气对神棍来说属于绝招,他还真接不住,哭丧着脸说了句:“你别拉扯,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季棠棠收了手,笑眯眯地跟狼外婆似的:“说呗。”
神棍可怜巴巴的抬头,季棠棠身后的岳峰正狠狠瞪他,眼睛里都能飞刀子了,又看毛哥,毛哥装着咳嗽,拿快递单子掩着脸,但那斜过来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敢!
季棠棠又催他:“说啊。”
神棍耷拉着脑袋:“我买的……情趣内衣……那个……千姿百态内衣坊买的。”
岳峰松了口气,毛哥干站着都活生生一个趔趄。
“你还穿情趣内衣?”季棠棠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一个整天拖着麻袋破衣烂衫往深山老林里钻的男人,不穿内衣才叫正常,你还穿情趣内衣?
“你打量我傻吧,”她看看箱子又看看神棍,“你要穿一箱子的情趣内衣?”
豁出去了,再往自己节操上砍一刀吧。
“还有一个充气娃娃。”
季棠棠愣了足有五秒钟,反应过来之后“噫”的一声,往后嫌弃似的连退两步,岳峰赶紧过来拽着她往外走:“臭丫头怎么总喜欢跟人较劲呢,谁还没有点秘密啊,走走走。”
出门时趁季棠棠不注意,暗暗转身给神棍翘了个大拇指。
神棍骄傲地通体舒泰,吭哧吭哧从箱子上爬下来,想了想问毛哥:“充气娃娃是什么东西?”
毛哥看鬼一样看他:“你不知道?”
“有一次看到一个女的,拿把扫帚撵着她男人骂了半条街,旁边人说是买了个充气娃娃,那种语气还有眼神,啧啧,尤其是女的,提起来就吐唾沫……”神棍下结论,“我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毛哥泪流满面,心说棍啊你真该找个媳妇儿了,连棠棠都知道充气娃娃是嘛玩意儿,你丢不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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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棠在远处等了很久,天色从微暗到黑的透彻,那幢老宅子蹲伏在那里,黑魆魆的,视线适应黑暗之后,能看到宅子檐角上蓬蓬野草的轮廓,随着风低来拂去。
为了打造所谓的精品旅游胜地,古城已经渐渐往外围规划拓展了,总有一天,这个老宅子也会被辄辄的铲土机一铲子铲平,挖地基,建高楼,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阳光照的刺眼热烈,没有人会知道这儿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这是这个世界承载世事的方式。
手机响了,岳峰的短信进来了。
“棠棠,你过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忧伤,我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说出14号要结文的话来,呜呜呜,言而有信让人累觉不爱……
152番外-第⑦章
石嘉信抱着头蹲在台阶上,岳峰没有跟他提过会有别人来,听到脚步声时,他狐疑地先看岳峰,又朝来者的方向看了过去。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绷断了,他颤抖着站起来,嘴唇不受控地翕动着。
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还会见到的人。
他记得跟她的最后一次见面,那天的阳光很刺眼,飞机的银色羽翼划过头顶,带起巨大的轰鸣。
石嘉信居然流泪了。
“小夏,你还活着。”
季棠棠也哭了。
尽管岳峰之前跟她提过,她还是没想到石嘉信会老的这么厉害,他的背已经习惯性的佝偻,眼眶深深凹下去,看人时会像老人一样眯起眼睛,凌乱的头发里掺出丝丝的白。
只是一年的时间,仅仅一年而已,时间何至于对他如此苛刻,气血、精神、元气、希冀,摧枯拉朽,墙倒众人推,通通离他而去。
她想起离开八万大山的那个早上,身后传来突突突的发动机声,一束前光打过来,石嘉信跨坐在摩托车上对她说:“小夏,你上来吧,我送你一程。”
莫论前事,这个人于她,到底是有相助之义,同路之谊。
岳峰抽纸巾出来给季棠棠擦眼泪,顺便递了一张给石嘉信,石嘉信没接,看着季棠棠说了句:“小夏,你还活着,真太好了。”
“盛家去杀秦上桑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