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干工程的都知道有一个岗位叫采购,能做这个工作自然是肥的流油,非领导亲信不可胜任,至于原因,有一句话形容叫“高低价,两套账,吃回扣,收礼卡,国酒洋酒美人酒,伺候不好赶你走”。
后世,这个岗位叫“采购员”,在古代看场合不同称呼不同,比如说替皇宫采购的叫“采买”有的也叫“均输官”,民间的叫“买办”,大大小小都算是一个管事儿职位。
古代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晓得这个位置多么重要,所以这个岗位多会安插些忠于自己的老仆人。
比如说苏大,这个忠心耿耿的伺候苏胖子长大的老仆人,自然对“苏氏商号”有些影响力,不光是商号,就是官面上的一些事儿,只要他愿意,大多也能帮你摆平。
所以狗儿百十来件军衣的事儿,在狗儿作了一首赞美他“精力旺盛”的打油诗后,苏大嘿嘿一笑,一百件便已到手。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若是用来形容苏大,那就得叫做“有其主必有其仆”,苏胖子作为拥有三十房小妾,哦对了,如今只能算做二十九了,因为前段时间被花拐子诱骗到青楼做了一日生意的某房小妾,秋天里不小心走路跌死了,所以苏通判目前只有二十九房小妾。
苏胖子爱和美人聊天,作为心腹的苏大,自然也有这爱好,他这次来这家青楼,据说是为了替苏胖子参谋参谋第三十房小妾的事儿。
赵提辖作为新进投靠苏胖子的人物,自然也得帮上一点力,然后是苏胖子引以为傲的得力小亲信赵大狗,这三人都和苏胖子有些渊源,这选人的事儿自然要尽心。
在赵提辖极力游说下,这选人的事儿就交给了狗儿。
当狗儿力荐的一对儿姐妹花获得苏大认可后,狗儿一百件军衣的事儿就变成了二百件,当狗儿又举荐了一位好生养的妇人时,二百件变成了三百。
狗儿认真想了一想,直接喊老鸨子把楼里所有能生养,长相美貌且本钱不小的姑娘喊过来后,苏大直接喊到了五百件。
最后,苏大带着一群姑娘,出了楼子说是成不成的,得通判亲自试过了才能决定,至于剩下的,苏大再遴选一遍后,自然会遣送回青楼。
五天时间,路上的雪化个精光,狗儿兜里的钱也花个精光,好在赵提辖仗义分摊了一部分费用,若不然,可真就被芳燕楼的老鸨子留下来当迎来往送的龟奴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青楼的这五天时间,狗儿彻底与苏大混了个精熟,这个老奴才,真非一般人可比,苏胖子的所有事情他几乎都有参与,能力自然非同一般,场上场下的就没有他不能摆平的。
所以往祐川县赶路的狗儿,拍着怀里空瘪的钱袋,满口赞着值
骑在马上赶路的庞大郎瞅一眼呵呵傻笑了一路的狗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走近了喊道:“我说狗儿,你这到底是遇到啥乐呵事儿了,居然笑了一路?”
狗儿抹一把嘴角,伸出手指冲着后面一架马车指指道:“知道里面有多少套军服吗?”
庞大郎翻个白眼,他亲自装的马车,还能不知道,“衣甲、鞋子和皮莅子,一共是一千套,对了,这许多东西不是说要给祐川县所有编练的民团么!又不是光咱们唐家村一支队伍。”
狗儿撇撇嘴,嘲讽道:“小爷我亲自在青楼当了五天‘龟奴’才要到的军衣,白白给了他们?呵呵,想都别想!”
庞大郎皱眉道:“可是衙门政令上就这么写的啊!你不给那怎么办?”
狗儿转个眼珠嘿嘿笑道:“给啊!谁说我不给!小爷千辛万苦才弄来的号衣,他们想白要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把小爷的辛苦钱给了才行!”
庞大郎点点头,堂堂读书的相公,为了搞到这些军衣,不惜丢面到青楼,亲自讨好一个老奴仆,这军衣自然不能白给,至少,嗯,五两银子,掏不起?正好,俺们自用便是,正好还不想给你们哩。
这么一想,庞大郎满脸的佩服起狗儿来了,真是“能屈能伸大丈夫是也!”,将来的成就绝不止眼前这点,自己和老陆跟着他也算是有个奔头。
读书人看中的是什么?面子!
为了一千领军衣,狗儿会肯在青楼陪着他个老奴才泡妹子?虽说狗儿是乞丐出身,但是骨气也不会那么低,之所以会这样来,是因为有更大的利润。
孔子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那么君子是追求义的,何为义?这个义范围很大,涉及很广。
利指的是金钱、物质这种利益,而义便是指操守以及道德正义。
你如果要当君子金钱这些物质利益就不应该追求了吗?
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贞妇爱色,纳之以礼”。
这句话告诉我们,君子是可以追求利的,但是需要你在利和义做个选择的时候,君子一定是舍身取义的,不能像小人一样“毫无原则的贪利”。
这一千件军衣是狗儿用来贩卖的吗?不是,是给唐家村新编练的民团用的,按照大宋律,士兵从戎,这等军衣军械都是按照期限免费领取的,即使坏了,也可以免费更换。
但实际上衙门却让他们自备,这是不合理的地方,狗儿帮忙从官府搞来了军衣,给他们穿是“义”!
就算是私底下,狗儿为了接到祐川县石炭矿场的物资订单,卑恭鞠膝的迎合苏大,赚了钱也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毕竟以现在狗儿的条件完全可以做到自己一人,一生吃喝不愁。但是,不知不觉间,狗儿的背后出现了一群人,这群人都依靠着狗儿。
狗儿作为这群人的“达者”,自然要承担起养活他们的重任,如果仔细算,大宋律要求,“无儿无女的老者,当地官府负责给其养老送终,孤苦伶仃的孩童,官府也得负责把其养大成人”。
但实际上,县衙门至今没过问一句话。
所以狗儿替官府养活这帮乞丐,亦是“义”。
这是大前提,然后看实际。
一天三顿饭,就算是这群人敞开了吃,以狗儿如今每个月的进账,完全没有压力,但是人活着不光是吃啊!还有衣服,春夏秋冬四季衣裳,看病拿药还有衙门收取的税钱,就不老少。
而且最重要的,狗儿觉得同样是爹娘生的,凭啥自己这帮人就被人嫌弃?就因为是乞丐出身?所以狗儿认为,自己这群人,也有读书的权利,也有当官的权利,也有追求幸福生活的美好梦想。
但是实现梦想,不是喊喊口号就能实现的,得有金钱物质的支撑,像学武的大傻和胡大康,打熬筋骨得吃肉,不吃肉没力气,白学。
学做生意的狗儿柳红李子木,更是要拜那些老掌柜老管事们学算学,学本事!
至于胡小康几个有心考科举的娃子,更是要延请学究来给他们教授学问知识。
还有那些女娃子,胭脂水粉花衣裳,针头线脑一大堆东西,狗儿都要管。
没办法,自己从这团体中来,出息了就得回来拉扯这帮姐妹兄弟,若不然会被某些人做文章指着狗儿“忘恩负义”,若是背上这一污点,狗儿就没了立身之基,当官?恐怕会被言官们骂死,御史们用折子参死。
钱啊钱!难道了多少英雄汉。
不管是古人还是后世人,为了钱,好好的女子出卖身体,为了钱,善良的汉子走上了犯罪道路,为了钱,丢了道德,丢了羞耻心,滚滚红尘中,保持一颗不受污染的至诚之心,是一件极难之事儿。
马上要过年了,路过杨家庄时,狗儿就让杨小修留在家里过年,等明年回龙州时,再接他走。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大家都熟悉了,杨小修也没了那份懵懂害怕的心态,农村娃子的质朴感重新恢复,同时恢复的还有少年人爽朗的性子。
一件硕大的包袱,占了他半拉身子,里面是他在龙州城挑选的各样礼物,准备送给他的祖父爹娘和妹妹,就算同村的玩伴儿,他也买了一把酸酸甜甜的糖果分给他们。
坐在马车上的狗儿瞅着小小的人用力的背着大包袱摇摇晃晃的走去,心里突然想起来大傻这帮人。
也不晓得他们这时候在干嘛?会不会也在想自己?毕竟自己可给他们带了两马车礼物,也不晓得他们会送给自己啥?
这么一想,狗儿心里升起了一股思乡之情,催促着赶马车的老丈,快快赶路,毕竟前些天,狗剩给自己写的信中,说明了,他们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充满感情的礼物,也不晓得是啥?
“礼物呢?”
风风火火跑回家里的狗剩,一把拽住正在偷吃梁上腊肉的大傻。
大傻大傻,肯定是傻,大冬天的,肉冻的硬邦邦,刀子都割不下,他居然只用牙齿咬,你瞅那上面的牙印,一排排的吓人,气的狗剩只想用棍子敲他,但是想到他会把自己绑起来架到房梁和腊肉一样晃悠,只好作罢,瞅一眼呆呆发愣的他,怒道:
“愣个球!大郎哥一会儿就来了,咱们给他准备的礼物呢?”
“啥礼物?”大傻摸着脑壳一脸疑惑,“大郎哥他要来了吗?”
“我……”狗剩一阵无奈,活该自己找这傻子问,还不如问他们去,这么一想,脚一跺,就出了门,奔着茶铺子跑去。
大傻瞅一眼跑出门的狗剩,嘟囔一句,“无缘无故的和我要什么礼物!我才不给你!”
话说完,就继续踮着脚够梁上的腊肉,至于屋角的凳子和小刀,自然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