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潜县冯家,虽说算不得什么头面户,但是在县里也是有些小名号的,而且还是俩。
一个是说,上个月被他儿子推了一跤害病死了的冯老丈,他这人可是个极会做事儿的人,你想他区区一介商人,居然和衙门里许多差役都有着深深浅浅的关系,可谓手段高明之人!
另外一个,就是说他儿子冯波了,这家伙整个一纨绔子弟,小小年纪就开始浪荡青楼,完事了还和一帮无赖子,不懂事的衙内,在大街上到处惹事,大家看在冯老丈的面子,早把他押去衙门让他吃竹板了。
正所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上个月冯家的事儿传遍了全城,要不是衙门看顾冯老丈的余情,怎么也得让冯波吃些教训,若不然,莫说是三百贯了,就是再加三百贯,也不会放他出狱。
今日是冯波放归的日子,一出了大门,他就没搭理只会抹眼泪的老娘,人就奔着楼子里寻那帮狐朋狗友们去了。
直到天黑的透透地才浑身酒气儿的跑了回来,一回家就到处吵嚷,咒骂。
住在冯家大院偏宅的狗儿,听着主跨院里冯波高声喝骂他三姐是个黑了心的毒妇时,真是气的浑身直打哆嗦。
本想奔去主院里,抓他出来痛打一顿给三娘子出气,后来一想,自己只是租住的房客,冒然冲过去算那颗葱,万一事情搞大了,被衙门治了罪,千里迢迢跑来临安的目的,可就打了水漂,所以只好忍了下去。
不曾想狗儿忍了,麻烦倒是照样发生!
“你这害人精,为何住在我家里,快快给我滚出去!”
狗儿瞅着仍旧一副衙内公子哥打扮的冯波,拳头就不由自主的握在了一起。
“小爷愿意住,要你管,马上给我滚出去!仔细慢了让你尝尝盆儿大的拳头是啥种滋味儿!”
“你你你……”
冯波瞅一眼旁边正阴着脸盯着自己看的几个壮汉,底气就有些不足,但是想到这里是自己家,所以咬咬牙齿,回道:“我,这,这是我家,你凭啥住,你这是强占私宅,仔细我去衙门告你!”
“告我?”狗儿嘴角微微一笑,对着他阴阳怪气道:“去啊!小爷就等着你去告!谁不去谁是畜牲!”
混迹街头的,最看重的就是面皮,这当下被狗儿损的,冯波立马就急红了脸,原本抬起手想骂狗儿,但眼角却瞅到旁边的大汉正在嘎巴嘎巴的掰手指,只好丢下一句“你等着,我这就去!”
然后人就跑出了跨院。
狗儿看他身影消失,这才冷哼一声,冲着庞大郎说一声,盯着,人就回了屋子,拿起书本继续看书。
冯波气呼呼的出了跨院,想一下自己的仇人居然堂而皇之的住进了自己家,这口气可是难平的很,却说他前段时间,大牢也是没白住,最起码衙门里几点放差是已经知晓。
所以他侧耳听一下外面的更点,晓得是二更末,衙门里值夜的人也已经睡下,所以就奔着后宅走去,本意是想问一下,母亲怎么会让外人住进家里,后来伺候的老仆告知,说是三娘子让的。
这一下,可把他给惹毛了,前些日子自己住监牢,这个三姐居然为了几个银钱愣是不肯救自己出狱,害得自己在里面凭白受了许多苦难,这一次更过分,居然把害死父亲的“凶手”请进家里住着。
这“冯三娘子”干脆改做他姓算了。
“直娘贼的!这衙门小爷没法去,你那破屋,还不是简单!”
冯波想到就做,再加上酒劲上涌,撸起袖子就冲着三娘子的闺房怒气冲冲的走去。
一旁的老仆见状,哪里不晓得他要去寻三娘子麻烦,可自己也拦不住啊!只好一跺脚,赶紧去找老妇人通消息去了。
烛下灯火照三丈,却把蝇头刻纸上;
正待跨马接印绶,幡然惊觉已天明。
心里想着那冯波要过来闹腾,所以狗儿就没睡觉,一边捧着书一边等着,不曾想,看着看着居然睡着了,还一觉睡到天明。
“庞大哥!那冯家少爷可有过来找麻烦!”
捶打着腰背的狗儿对着在院里练拳脚的庞大郎,远远的问道。
庞大郎持着条棍在院里腾转挪移,连续做了好几个招数,才收了势,站定了回身对着狗儿摇摇头道:“没有!我守到了临晨,都没见他过来,想必是那混小子酒困去睡觉了吧!”
“这纨绔子弟,真是害自己白白等了一夜!”狗儿打个哈切,转身去了厨房。
一大碗浓稠的白米粥下肚,让狗儿乏累的身子彻底恢复了精气神。
理论上人在早晨,头脑是最空灵的,记忆什么东西也最是快的,所以狗儿就搬着小木凳坐在院中,看着东边天际的朝阳,默默的背书。
可是看着看着,脑海里突然有了一道倩影,话说自从狗儿搬进了冯家宅子,居然一次也没见过三娘子了,害得狗儿总是在梦里,抓着冯老丈的衣领子,狠狠的问他,“你女儿呢?你女儿呢!”
或许是狗儿的嘶吼声真的吓住了冯老丈,只见跨院的门口,款款的走来了一道柔弱的身影。
“三娘子?”
“嗯,赵小官人!”
“你是来寻我玩耍的吗?”
“奴家是来求你搬出院子的!”
啪!
狗儿的美梦醒了。
“咳咳咳!三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三娘子瞅一眼狗儿,黑亮的大眼睛一眨,成串的眼珠就掉了下来,看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可是让狗儿慌了手脚。
“吆,狗儿,这大早晨的你怎把一个小娘子给欺负哭了!”
刚刚从厨房走出来的庞大郎,瞅一眼慌慌张张狗儿就剔着牙齿问道。
自己可没欺负她,是她突然哭的,所以狗儿连忙解释道:
“我,我没有,是她……”
狗儿把手指向三娘子。
就见三娘子原本白皙的脸颊,突然多了两条泪痕,尤其那双浮肿的眼睛,让狗儿把后半截话硬生生的咽进肚里。
“三娘子,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狗儿叹口气,轻轻的问她道。
三娘子也轻轻的点点头,然后,就用她那双哭肿的兔子眼,眨呀眨的瞅着狗儿。
就这样,在除夕日的前一天,狗儿搬着行李,去了城里的“有家客栈”。
“她爹死了,她娘病了,她弟弟又是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浮浪子,她小小年纪就背负着一家人的生计,实属不容易,我是可怜她所以帮她一把!”
这是狗儿对众人的解释。
“赵小官人不愧是读胜贤文章的相公,如此心善的人,若是不中皇榜,真是不公!”
这话是前来终止租赁合约的牙人说的,本来狗儿有合约在手,又有自己给帮忙作证,官司打到官家面前也会判狗儿赢,因此,狗儿可以安心住着,就算是要终止,最少也能要回,全部的房钱,外加一份赔偿,可是狗儿大手一挥,全不要了,自愿退房。
如此高尚的情怀,牙人只能用狗儿读书人的品格来称赞狗儿。
“唉,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
庞大郎是全程参与在旁,所以对这件事进行了中肯的评价。
“是狗儿哥喜欢上了那个冯家三娘子!”
这句话最是直白,只不过杨小修是写在地上和那几个哑巴汉交流的,没有从嘴里说出来。
“搬出来也好!至少我们以后探讨学问,也会方便一些!”
这是前来与狗儿相聚的众龙州举子说的话。
“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独有心相思,却把爱意藏,待到唱名时,再来解情丝,赵老弟,这卷题可是哥哥我好不容易搞来的,你要不要来一份?”
王林,这个整日在外面跑腾,不知道干啥的家伙,等别人离开后,才偷偷拉住狗儿衣袖低声说道。
狗儿看一眼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喜。
“我说王兄,小弟听说你自从来了临安府,就到处参加一些诗会,连功课都不做了!听说李才勋给你连出了三个对子,你都没答上来。”
经过上次王林丢失银钱案,狗儿和他的友谊居然突飞猛进起来,平常总说些不轻不重的话,俩人都不放在心上。
“咳!为兄是故意让着他呢!”王林板着脸回道。
“呵呵……”狗儿瞥一眼他,报了个满含深意的微笑。
“好吧好吧!我是不如他,行了吧!你这家伙真是的,总是逮住机会就嘲笑我!”
“谁让你不在屋里看书!”狗儿翻个白眼说道。
不曾想,王林一把拉住狗儿,就往屋里走去。
狗儿问他做甚,他也不回答,就只好跟着他回了自己屋。
进了屋,这家伙也是一副神神秘秘模样,直把狗儿拉到僻静出才撒手道:“狗儿啊,哥哥有什么能力,上次已经自知了,若是能考中才是怪事,所以我才天天往外跑腾。”
“往外跑就能考中么?”狗儿撇嘴道。
王林看狗儿一副满是嫌弃的表情,也不说话,直接把手伸进怀里,就从衣服内兜里掏出数十页纸来,放到狗儿面前,嘿嘿笑道:“往外跑,还真说不得能中!”
狗儿一愣,满脸好奇的接过来一瞅,好么,全是各种试题。
“我说王兄,你整这些题目是干什么?又不是科举试题,这样的题,若是你想要,小弟我一口气能给你写百十道来!”
话毕,狗儿就把试题扔回进他怀里。
谁知王林又重新塞进狗儿手里道:“说不得,这里面就有今次省试的考题?”
“啥?”狗儿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