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接近一米七的泰迪熊玩偶，两只眼睛用黑玛瑙装点而成，又大又圆，黑亮黑亮的，泛着属于宝石特有的幽幽的光。
“呐，这只白的是我的，这只棕毛的是你的，好不好？”
李佳扑在白熊上面，满怀期待地望着苏迢迢。她原本不是矮个子的女孩，但在大熊的映衬下竟然显得娇小。
“好不好嘛？”李佳开始撒起娇。
“你看这熊，比你还高那么点。这么大，我们根本没法拿回去啊。”
自从李佳大气地让人把看上的玩偶都包起来后，店员就一直在旁边密切注意看着她们俩。一听她们有问题，马上上前解答：”小姐，如果你们真的想要着两只熊，超过一米二高的玩偶，本店都会提供送货到家服务的。”
“你看人家都有送货上门的服务了，好嘛好嘛，咱们一起买。”
苏迢迢还是有点犹豫，店员看着游戏，便继续游说她：“这是我们店本季的新品，她们是一对好朋友，棕色这只叫吉吉，白色这只叫祥祥。是用中国元素设计的一对大熊呢，限量版噢！”
苏迢迢没有玩偶情结，但眼见李佳眼神越来越可怜，只得点头，“好吧好吧！”
苏迢迢上手摸了摸熊毛，这熊要是掏空里面的棉花，都能藏两个瘦子了吧。这么大，也不知道要多少钱。
当初为了争取离开家里来S市工作，苏迢迢表明自己会自立更生，不拿家里一分钱。
她顺着熊毛来到标签处，胆战心惊地掀开，四位数…还好。
默默计算着卡里的余额，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发了，多吃几桶泡面，应该没问题。
“走吧，咱们付钱去。”
李佳拿着卡大气一刷，店员小姐客气又礼貌的说道：“小姐，请问您的签收地址是什么？”
“分两个地址寄。这些加上这个白的，送到新市小区86号。这个棕色的...”李佳耸着鼻子，看向苏迢迢，“我给忘了你家的地址了。”
“等会，我还没给钱呢！”
李佳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什么你的我的，一起结账就是了。送你个娃娃而已，别在那大惊小怪扭扭捏捏啊，我李佳的朋友不兴这样的。”
“知道啦，我也没打算扭捏哈哈哈哈哈。请寄到浦星路花园小区6号楼吧。”
两人买完熊，把商场的店几乎逛了个遍。李佳的腋下包里已经塞满了小票，一拿东西就会飞出来几张。
“迢迢，这件好看吗？”
“好看。”
“那这件呢？”
“也好看。”
“这两件哪件更好看？”
“都很好看，一起买了吧！”
“苏迢迢！你怎么和王品川一样，这么敷衍。”
李佳有点生气了，“让你出来陪我逛街，就是为了听你敷衍我的吗？”
“佳佳，我这一下午看你换了多少套衣服了。你看看你包里的票据，我都看得审美疲劳了。”
苏迢迢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男朋友都不爱陪女孩子逛街了。原来光逛不买，会丧失逛街的热情，真的累得够呛。
“苏迢迢，你不是女人吧？一天下来，一件衣服都不买。”
“你也不看看你逛得都是什么店噢？迪奥、巴宝莉、香奈儿、普拉达？一件衣服抵我一个月的工资，以我现在的财力，哪消费得起啊？”
这么一说，李佳愣了，以往一起出来玩的小姐妹都是她们那个圈子的人，看上什么总是随便买，倒是她忽略了迢迢现在的经济水平。
“那算了吧，是我没考虑到你，我也不买了，我们这就去吃饭吧。”
“其实你也可以再逛逛啦....”
“刚好也到饭店了，还是吃饭去吧。”
两姐妹手挽着手进到粤菜店，米其林不愧是米其林，整个店里典雅中透着大气，大气中又不失韵味。古朴的木椅上放着白色的丝绸印花坐垫，和桌布是一套的。
由于是高价餐厅，吃饭不用排队。两个人一来到就有人引着她们坐下。
“迢迢，你是南方人，你来点吧！”
“原来这家店吃粤菜的啊？”
“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几样我爱吃的菜。”
“没有。”
苏迢迢用手机扫了菜单上的点菜二维码，“我们来个清蒸石斑，鲍鱼焖鸡，铁板牛小骨，再来个椰汁燕窝做甜品，怎么样？”
李佳不住点头，这些菜听起来都很好吃。
“佳佳，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你和品川的关系。入职的第一天，我就总觉得你们两个好像很熟悉。可是你明明每天都和我呆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悉的？难道是他带着你去体育馆签场地的时候吗？”
李佳看着苏迢迢，咂咂嘴：“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
“而且你刚刚还说，他和你逛街的时候很敷衍，你们什么时候一起逛过街，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不可告人，我和他从小一块长大的。”
“青梅竹马？”苏迢迢震惊地撑着桌子，“不是吧，你们还藏着掖着，明明这么浪漫。”
李佳翻了个白眼，“什么浪漫不浪漫的，我们没往那方面发展。”
“你们两个人都谈恋爱，难道就没个想法吗？不可能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大概是太熟了，不来电吧。他也只把我当妹妹。”
菜上来了，苏迢迢夹了一只鲍鱼给李佳，“你怎么知道他只把你当妹妹？”
“他自己亲口说的。”
“哎哟，你们之间居然说过这个话题，你们肯定暧昧过。”
“苏迢迢，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八卦了？哎，这个鲍鱼真得好好吃噢，鲜嫩爆汁，特别鲜。”
“粤菜的精髓本就是讲究一个“鲜”字，不愧是米其林餐厅，味道还不错的。”
苏迢迢不是一个爱刨根问底的人，只是出于关心朋友才会问李佳。
见李佳不愿意回答，便顺着她的岔开了话题。
最后一碟铁板牛小骨被端了上来，菜品都上完了。
这道牛小骨是用铁板锅烧热黄油，然后放入牛仔骨，小火煎熟。出盘时在铁板上摆入洋葱，淋上炒好的酱汁，洒上小米辣圈，最后连同铁板一块端上餐桌。
牛仔骨在餐桌上烧得滋滋作响，蒸汽缭绕，李佳看不清对面苏迢迢的脸。
S市的冬天一向很冷，冷到说句话，都会像这盘牛小骨一样冒出白雾。
不像东北那边大风刮得呼啦响的物理攻击，S市的冷带着湿气，悄无声息地钻入层层包裹的身体中。它更像是化学反应，让人从骨子里开始寒颤。
六年前的冬天也是如此。
高二的少年少女，意气风发，青春萌动。除了学习，考试，还有看风不似风，看云不似云的多愁善感和纯粹。
青春期的李佳对于爱情，充满了幻想和期待。虽然她也会为能收到很多零食和情书洋洋得意，但她不过是被人肯定、被人捧着的虚荣感。她喜欢的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王品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很依赖这个玩伴，看了很多的爱情小说，李佳觉得，她对王品川就是喜欢，就是爱。
于是在高二的圣诞节，她约了王品川平安夜这天在学校后门的商业牌坊碰头。
李佳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一个月前，她特意去学做巧克力，打算在圣诞节这一天用来和王品川表白。
大概班主任也赶着和男朋友过节，李佳的班级罕见地没有留堂，很早就放学了。
离约好的时间还早，她的心脏蹦蹦跳跳得厉害，干脆直接到篮球场找王品川去了。
王品川长得很高，从初三开始，他就跟春天的竹笋似的，一天就能长出一大截，很快就比李佳高出一个头了。
爱打篮球的王品川进了校篮球队，每天放学后都会和队员在篮球场练习一会。
球场上的男生穿着背心，在大冷的冬天里满头热汗。
“我不打了，今天有约。”王品川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
“这么早？现在才五点半啊，干嘛去呢？”
“就是咯，今天平安夜，难不成你小子要和哪个女生约会吗？”
球场里一群青春躁动的肌肉男，说到“约会”两个字，都会哈哈大笑着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
李佳给王品川买了瓶水，一路上哈着气走向球场。她不敢把手放进兜里，怕手上的温度把巧克力给捂化了。
为了抵御寒冷，她只能不断用嘴对着手哈出热气，给冻得通红的双手一点温暖。
学校重视篮球队，为了给队员们良好的训练环境，把篮球场建在了体育馆里头。
李佳穿过大半个校园，走到球场门口，正准备进门时候，听到了这群男生调侃王品川的对话。
这下她倒不好意思进去了，这调侃的女主角是她，现在进去还不得被起哄。
她躲在门边，等着王品川出来，也想听听王品川是怎么和朋友说起她的，对她又是什么感觉。
“什么和女生约会？我约了李佳而已。”王品川不以为意地说。
“李佳？”队员们马上起哄了：“李佳难道就不是女生了吗？她还是我们年级的女神呢，多少男的想约她啊。”
“别逗了，我从来就没把她当成异性。她对别人来说是女神，对我来说她只是一同长大的妹妹而已。”
“不是吧，平安夜和人家李佳约会，你说自己没别的心思，我们可不信。大家都是男人，害什么羞啊。”
“就是咯！球都不打了赶着去约会。”
几个光着膀子的男生起哄着大笑，王品川急了，脸涨红着说道：“你们谁会喜欢自己的妹妹啊？”
李佳听到这里，就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喜欢王品川，也以为王品川对她也有那种意思。
毕竟这么久以来，除了自己，他身边从来没有别的女生转悠过。
原来人家只是把她当成妹妹而已吗？
她把手伸进口袋，捏着拿来告白的巧克力，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巧克力在她温热的手心有点化了，软软地，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就像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