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柱峰到大明顺天府，先途经楚地，然后沿洛水北上，这一路足足走了有几千里。</p>
这一路上，沈剑心除了打座练功，就是和汤若望聊星象，两人相谈甚欢，沈剑心从这番邦老头身上学到了许多星象之学的知识。</p>
汤若望开始还以为沈剑是一心求官才跟着自己走的，渐渐聊到深入了之后，才发现这少年确实是有心学习星象之术，这才欣喜若狂，好感倍增。</p>
三人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在秋分时节，回到了顺天府。</p>
汤若望带着沈剑心和沈咬虎两人，不声不响的到了钦天监。</p>
这钦天监衙署位于兵部街以东，礼部之后，鸿胪寺之南，太医院之北，衙署大门西向而开。</p>
官衙倒是蛮气派的，只是推门进去之后，里面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一看就是清水衙门的作派。</p>
汤若望径自埋头走向了官衙大殿，不一会儿，只见什么五官灵台郎、五官保章正、五官挈壶正、五官监侯、五官司历、漏刻博士、五官司晨，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迎出来了。</p>
“汤监正，您回来真是太好了！”</p>
“监正大人，这一路辛苦了！”</p>
“总算平安回来了！回来就好！钦天监不可一日无大人啊！”</p>
这些亲切话语听到耳中，着实有些暖心，汤若望连连点头，向众人拱手致意。</p>
沈剑心扫了一眼，这些官儿个个呆头呆脑的，不过讲话却颇具诚意，看来这个老汤在自家衙门里声望挺高。</p>
汤若望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沈剑心和沈咬虎，淡淡道：“我替咱们钦天监收了两个学生，这一路上多亏了他们，不然老汤差点就回不来了！以后他们就算咱们的一份子了。”</p>
听汤若望这么一介绍，钦天监的其它官员们才纷纷打量起沈剑心和沈咬虎来。</p>
“不错！不错！年轻就是好！膀大腰圆，力气肯定不小。”</p>
“咱们院里那尊观天仪有些日子没挪动了吧？正好请这两位少年郎帮忙。”</p>
汤若望想了想，说道：“你们别想了！老王，把我的官印和格信拿来，我要举荐他们两个去国子监。”</p>
“什么？推荐他们？咱们钦天监三年才有俩举荐名额啊！”旁边一名黑瘦官员满脸沮丧道。</p>
“汤监正，这两个少年看起来不像是能读书的啊？这名额真的要浪费么？”站在汤若望右侧的一名官员讶然道。</p>
汤若望看了一眼沈剑心，点点头道：“反正那两个名额留着也没用，他们救了我的性命，当作报答也是很应该的。”</p>
三人这一路上已经熟悉了，汤若望知道沈剑心不会贸然出声反对，而沈剑心也知道这番邦老头不会胡乱行事，一定是有自己的思量。</p>
果然，汤若望见沈剑心不动声色，连忙说道：“去国子监镀层金也好。说不定你们两个将来能走出咱们这个清水衙门。你们白天到国子监上课，晚上回钦天监来睡觉，我会继续教你星象之学。”</p>
沈剑心淡淡道：“我想学的是星象之术。”</p>
汤若望笑道：“所以才要去国子监学习，只要基础学好了，才能理解钦天监的星象之学。”</p>
旁边有几个官儿不轻不重的嘀咕道：“就凭这两块料，也能学懂咱们的星象之学？”</p>
在他们的眼中，那个白衣少年倒也罢了，旁边那个大块头，一看就是呆头呆脑的，别说学习星象了，就算是最简单的数术，估计他也转不过弯来。</p>
沈剑心稍一思量，便知道汤若望的心思了。</p>
钦天监是个特殊的衙门，一旦在此为官，终生无望调动，因为他们所学的实在是太专业了，而且星象之说，素来有惑动人心之力，历代的皇帝都不放心让钦天监的官员调任别处。</p>
所以汤若望将两人安排到国子监当学生，其实是为了替他们将来的出路着想。</p>
可惜他不知道沈剑心压根就没想在官场厮混，只想学到有用的星象之术，或者依靠钦天监的力量，监测出堕星之地而已。</p>
不过，这汤老头的一番好意，沈剑心也是不忍拒绝的。</p>
当年在桃花集念私塾的时候，那位教书的老先生摇头晃脑，教育一众学子的场面仍历历在目。</p>
当时老夫子便提到，普天之下的学子，最大的荣光便是进入国子监就学，没想到自己这一番奇遇，居然以白丁之身，也能进入国子监了。</p>
而汤若望此举，也让属下的一小半官员们凉了心。因为这钦天监的推荐资格极其珍贵，每三年才有一次，以往都是钦天监用来跟其它的衙门换人情的宝贝，没想到这次却落到了两个傻小子的头上。</p>
汤若望可不管底下的人怎么想，这老头突然想起了起来，大嚷道：“把这段时间的星图通通抱到我书房来。我要好好闭关两日！任何人都不见！”</p>
汤监正外出的日子里，钦天监依然正常运转，每夜都会监测天象，整理记录，这一下子就积累了几十张新的星象资料，以汤若望的习惯，当然要好好研制几日了。</p>
汤若望这一闭关，倒把沈剑心和沈咬虎两人给凉在了钦天监。</p>
那些小官们一哄而散，各司其职，谁也没空搭理这两位。</p>
其实也难怪了，能进入钦天监这种苦衙门的，多半都是些脑子不太灵活，认死理的家伙，他们与世人疏离，与官场格格不入，全是些只关心天象的怪人。</p>
不过这倒合了沈剑心的意，住在钦天监，神不知鬼不觉，正好一边锤炼武道，一边学习星象之学，寻找堕星之地这种事情，一时半会还真是急不来的。</p>
两兄弟在钦天监中一连住了三日，每天早早起来，院子里居然在一个人都没有。后来才知道，因为钦天监的官员们都是昼伏夜出，白天睡觉，晚上夜观星象，只有前厅留了一两个值班的官员，整个院子都成了两兄弟的天下。</p>
虽然暂时不能打通下一个穴窍，不过却并不妨碍沈剑心修炼武技。</p>
《无漏真经》中记载的是修炼力量的法门，而武技招术则是运用力量的技巧，同样值得苦练。</p>
此刻，沈剑心便在这院中默默的修炼《鲲鹏逍遥诀》和《剑来诀》。</p>
一个是无双剑派中的精妙身法，一个是御剑的法诀，沈剑心脚步不停，在院子里疾走不休，浑身气机突隐突现，收放自若。</p>
他以气机化剑，在展开身法的高速运动之中修炼剑术，自成一脉，颇有灵韵。</p>
相较之下，沈咬虎可就轻松多了。</p>
这大块头傻乎乎的蹲在前院的那棵大柏树下，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p>
沈咬虎天生气机充沛，气血旺盛远超常人，他虽然使不了太精妙的武技，可是天生神力，自从修炼了《无漏真经》四字诀之后，已经将这四字诀融入了生活，符合天道，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睡觉吃饭，全都在修炼。</p>
所以沈咬虎的战力才会不断提升，根本不用担心和督促他练功。</p>
突然，沈剑心生出感应，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只见那棵大柏树下，多了个老头和沈咬虎一起蹲在那里。</p>
那老头穿着件粗布衣裳，浓眉大眼，将双手拢在袖中，脚下踩的是双千层底的布鞋，乍一眼看上去，就跟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没什么分别。</p>
这一老一小蹲在树下，还真别说，画面看起来合谐得很，让沈剑心都有了一瞬间的恍神。</p>
以前在桃花集的时候，随处可以见到这样的温馨场景，可惜再也见不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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