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变了。』
人们这么说着,亚文内拉的风向变了。
这指的不仅仅是终于迎来的冬季尾声,自春天开始逐渐有所转变的现实中的风向。还有那只在朝堂之中存在,但同时经由那些打听到的人们迅地朝着整个国家的范围内扩散的政治风向的转变。
一切都从北部地区受人尊敬的爱德华王子殿下向着位于南方的王国都前进作为起始,当察觉到带着一整支的骑士护卫队伍的爱德华浩浩荡荡地朝着南方走去时,许多人都在猜测这位王子是否是终于要向自己的父王索取那应当属于他的王位――人们是喜悦的,但同时亦拥有一丝丝的担忧。
亚希伯恩二世现在可还没有做好退位的准备,这位国王虽说在在位的三十余年间未曾做过什么真正对于亚文内拉有利的事情,但他如同一位传统的西海岸国王一般总是热衷于举办各种展现武力的行为以及进行小范围的国内领主战争的那份精力可是大名鼎鼎的。
国王今天又看那个贵族不爽了,明天又觉得这位爵士想要造反了。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调动起来只是成百上千人规模的军队强制要求领民去为他们牺牲为他们打仗的事情多如牛毛,而不管不顾亚文内拉的平民如何思考的这一点也显然是符合传统的西瓦利耶出身的贵族阶级思维的事情――并且不论人民有多么地苦恼,从事实上来说,这恰恰是证明了亚希伯恩二世是一位十分成功的传统的亚文内拉国王,就好像在他之前的那些同样对西瓦利耶称臣的国王一般。
平庸,保守,热衷于在自己的领土上搞一些小动作。假如不是他自五十岁那年开始忽然觉得西瓦利耶的王位也是属于自己的而开始在公众场合表一些过激言论的话,对于亚文内拉的民众而言,这位国王虽然糟糕,但只是和他的前辈其他亚文内拉历史上的国王们一样糟罢了,还不至于变成最糟的情况。
人们需要的只是和平安稳的生活,假如国王没有能力使其变好的话那么他们所祈求的不过是不要变得更糟。
哪个国家哪个地区的人们都是一样的,普通人多数都是逆来顺受,只要不过分地压迫他们就从来都不需要去担忧什么起义反抗的事情。这也是为何西瓦利耶的贵族当中会流传着“人天生就应当被奴役”的说法的缘故,但让我们话归原处,本来只要好好地当一个平庸的国王这样结束一生就可以了的亚希伯恩二世,当他开始宣称西瓦利耶的王位亦属于自己以来,亚文内拉的民间,就第一次地出现了这种动荡和不安的感觉。
“哪里有老虎跑去跟龙抢地盘的啊。”当时的亚文内拉人民用这样直白的话语展现出了他们心中的担忧――诚然,亚希伯恩二世也是一位国王,亚文内拉的国王,但一介小国的亚文内拉跑去跟西海岸最强的国家西瓦利耶起冲突,最终连累到的还是他们这些普通的农民。
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生活还只是小事,妻离子散自己被强征入伍去打一场必输的战争?
国家政治的风向总是非常容易地就会影响到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民的生活,普通的人们在些许的担忧之中祈祷着西瓦利耶的国王不要像他们的这位一样愚蠢以至于真的派兵――然后他们的想法就变成了最糟糕的现实应验了,西瓦利耶的重装骑士大举入侵,多年未曾经历过这一切被和平所麻痹了的亚文内拉人就连理应最为敏锐的商人和佣兵们也没有能够反应过来。而不停地挑衅西瓦利耶的国王本人对此也是一副懵懂的样子一切的反应都是慢了一拍,只是在西瓦利耶的入侵军队能够真正进入亚文内拉的腹地之前,爱德华王子殿下横空出世,挫败了这不可一世的对手。
这为他换来了极高的呼声,亚文内拉的人民将爱德华称之为“艾特林”――这不是像他的名字那般属于一个典型的西瓦利耶贵族的名号,爱德华?艾特林在亚文内拉的方言当中是“我们的王子爱德华”的意思。而这样的称呼在此之前从未有任何一位亚文内拉的王族曾获得过,也可以从中看出来亚文内拉――至少是北部地区――的人们到底有多么爱戴这位年轻的王子。
只是不论他们如何尊敬他,如何喜爱爱德华的努力所换来的如今优渥的生活,在瞧见王子殿下朝着南方气势汹汹地骑马奔腾而去的时候,人们的内心中就好像当初亚希伯恩二世对于西瓦利耶的王位有所主张的时候那般,也隐隐地拥有着一丝丝的担忧。
已经经历过与西瓦利耶之间的战争,他们不会再像是以前那般迟钝而又麻痹。
意识到政治风向转变的时候正因为生活更好更富有更稳定了,他们才更怕失去这些,才更加珍惜现有的和平。所以即便是十分尊敬喜爱着爱德华王子,人民当中却也有不少的声音开始批评这位王子过早地就要去宣称自己对于王位的正确性。批评他明明可以等到亚希伯恩二世正式退位的却因为对于权力的追求而不再重视自己的人民,将他们的安稳生活置于不顾诸如此类的话语虽说只是少数但也并非没有存在。
――只是这件事情在待在瓦瓦西卡的城主府并且对此有所耳闻的我们的贤者先生看来,却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民众不满”那么地简单。
政治以及国家关系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只有友好亦或者敌对关系,作为一个牵扯到众多人利益的集体因为各自的心思不同整个国家有时候会呈现出很奇妙的矛盾感,这种矛盾假如进一步扩大化的话导致国家分裂也并不为过――而换到国家关系上面也自然如此,国与国之间永远只有利益关系互相利用,那种类似于人与人之间可能存在的亲密关系和联系是不可能永远持续的,一位领导人忽然转变了意见或者是王朝的更替很可能就让一切在一夜之间产生巨大的变化。
但即便是处于和平的时期,处于结盟的期间,两个盟友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稳友善。
“给我看一下最近格里格利大裂口的出入境记录。”亨利对着许久不见的查尔斯这样说着,而作为爱德华王子心腹的城主阁下也丝毫没有对我们的贤者先生有所保留。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历经过阿布塞拉大草原上艰苦的逃亡以后,原本身形微胖的因亚吉带着一众佣兵总算回到了萝丝玛丽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瘦掉了将近15公斤,以至于前去面见老胡安的时候这位费列克斯的家主差点都没有能够认得出来自己的得力干将。而就在他休养生息了相当一段时间体型又开始重新回归到那种南境商人应有的富态的这个春天,自日渐混乱的西海岸最大港口瓦沙归来的一艘南境的帆船,带来了一个他们等待已久的消息。
这是一封珍贵的信件,封口的蜡油上盖有亚文内拉王室专属的印章,而在正文的最下方签署的名号也证明了它在法律上所拥有的真正的权力。
亚文内拉的王子,爱德华?切斯特?舒尔法加,与南境城邦联盟萝丝玛丽小镇的贵族费列克斯家结成商业伙伴关系――所有隶属于费列克斯家族麾下的商船和商队将能够在亚文内拉境内享受到热烈的欢迎和全境通行的优待,亚文内拉与奥托洛帝国之间的经商线路亦与费列克斯家族共享,同时亦希望费列克斯家族能够提供与东海岸相关的贸易线路以及如何建造港口和舰船的知识作为支持――
“和那个男人做的这笔交易,还真是不亏啊。”在阅读过因亚吉送上来的信件以后,老胡安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仅仅只是作为南境城邦联盟当中一座小镇上的贵族的他们费列克斯,能够在一个眼看着就要崛起的新生王国刚刚开始展的时候就介入其中分一杯羹,这互惠互利的圈子一旦形成,萝丝玛丽成为下一个南境排的上号的主城,费列克斯家族不再只局限于目前小家族的规模的日子到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家主,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件事情……”因亚吉依然保持着那份商人沉稳又人畜无害的模样,他对着老胡安这样说着,而后者的眉毛因此挑了一挑:“是么……风雨欲来啊,这是。”
“……去把账本拿出来,把所有麾下可以调动的商船都调动起来,没有的话就去租船,总之调动起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老胡安这样说着,而因亚吉提醒道:“家主,这可不像商人该做的事情。”“我也知道。”老胡安转过头笑着说道:“但我想赌这一把,老伙计,雪中送炭可远比锦上添花要让人来得感激。与其像个商人那样好好地坐在这儿等着最后的赢家出来再去重新和对方讨好关系,我更愿意赌这一把,送上这个人情。”
“而且,我对他有信心。”他这样说着,因亚吉愣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是,那确实是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男人。”
“那么这就去办。”他说着弯下了腰,然后缓缓地退出了房间。
“这下我们可是都绑在一条船上了啊……”坐在阴暗的房间里头看着从窗口打进来的光线,老胡安轻声地喃喃自语道。
……
王子面见自己的父王,不可能像是普通的儿子去见父亲那样地简单。特别是这种明显有要事相谈的情况,爱德华在到达都城以后连休息都没有就立刻进行了沐浴,之后又梳理了自己连日以来无心打理而变得乱糟糟的一头金,最后换上华贵的西瓦利耶风格贵族服装,整个人打理的身姿挺拔英气逼人之后,按照礼节独自一人缓缓地走入了王宫的殿堂。
王宫的侍卫尽数都穿着全身闪亮的板甲,手持长矛矗立在周遭。爱德华左右环视着,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再度回归,但也正因如此才注意到许多地方拥有了不小的差距――奥托洛式的精密画卷增加了不少,还有许多原本不曾见过的宝石和黄金饰物,想来这应当是那些商人为自己的父王献上的赠礼――爱德华皱起了眉毛,但很快又整理回去了原本的表情,走入了朝堂之中。
“拜见父王,见您仍旧身心安康,儿倍感欣慰。”爱德华用和拉曼语极为相似的高等西瓦利耶语这样对着亚希伯恩二世说道,而许久未曾见到自己喜爱的儿子的亚希伯恩二世脸上也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甚好、甚好,儿啊,你最近所做之事,大长我亚文内拉之颜面――”
爱德华谦卑地垂下了头,但紧接着亚希伯恩二世却接着说道:“但本王有听说一些流言……”
这出乎了爱德华的预料,他仍旧保持着王室的礼仪抬起头往上看着自己坐在王位上的父亲:“是甚流言,儿愚钝,请父王明说。”他这样说着,而亚希伯恩二世表情严肃地缓缓开口说道:“有人说,看见了伊莎贝尔和你一同处于瓦瓦西卡,这可是事实啊?”
“――!”消息暴露了,从哪里?爱德华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他维持着冷静迅地思考着如何处理好这件事情:“确有其事,父王,只是因为儿最近诸事繁忙,因而遗漏了向您禀报。”他这样说着,而一直站在亚希伯恩二世旁边的一个比爱德华年长了几岁的也是一头金的人则是在这个时候出了一声不屑的鼻音:“有所遗漏?爱德华,你的撒谎水平也太低了吧,都在那儿待了半年了你都不记得报告,分明就是想藏着她吧!”
开口的人是另一位王子,但他显然是打算在亚希伯恩二世的面前有所表现的行为却只让国王皱起了眉毛:“安静,理查德,这里是王宫不是你玩乐的娼馆。”他这样说着,而理查德王子则悻悻地退到了后方。
“为父,明白你的顾虑,此时确实并非前去搅西瓦利耶那趟浑水的时机。”亚希伯恩二世如是说着,爱德华小小地松了口气――看样子今天父王并不显得过激――他这样想到,但就在他打算要将接下去的一些事情说出来之前,国王的下一句话又令爱德华重新变得紧张了起来。
“我亚文内拉现如今的国力仍旧无法保证能够完全吞并西瓦利耶,因而作为盟国,这正是你的功劳结成的盟国奥托洛那位伟大的帝君,表示愿意派遣出军队协助我等。”
“你近日须告知格里格利边关的人,为奥托洛的大军做好接风洗礼的准备――”
“父王,这――”
“好了,就此暂且退却吧,有事明日再谈,你一路奔波也辛苦了,不要总是待在北部,也好好地看一下这都城的美景吧。”亚希伯恩二世这样说着:“毕竟这是你日后每天必将见到的景色。”言语之中暗示的意味以及不想再继续的意味已经表露明显,因而爱德华只好恭敬地行了一礼。
“是,儿告退,愿您身体安康。”
他这样说着,然后转身走出了宫门。
“王子殿下,回来了啊。”“是的,见到公爵您也仍生龙活虎真是令人振奋。”爱德华一路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一路上碰见的贵族总是微笑着打招呼,就连许久未见的寝宫当中的仆人们所看见的也只是满面笑容步伐徐徐的他,一直维持着这灿烂又柔和的形象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爱德华才奋力地握紧了拳头。
“……难办了啊。”
他一把揉乱了自己的金,轻声地开口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