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做六品通叛的念祖,早听说了陈洪福帮着曹钟贤大败徐九的事,感觉陈家也就被这个扫地出门的侄子还有点出息,所以见到陈洪福显得很亲热。一番叙旧后,陈洪福拜求伯伯帮忙解决曹老板的运输问题。念祖为难地说:“这些年运河淤塞愈发严重,朝廷基本依赖海运漕粮,我们这个衙门都快撤销了。再说这事不归我们管哪,得找河道与府县的衙门--其实找也没用。各大脚行都让青皮混混儿们把持着,官家对那帮地头蛇也主要是哄,只要别惹事、别误事就行。”陈洪福殷勤道:“您为官多年,关系广人头熟经验丰富,替我们出个主意也好啊!”念祖挺吃捧,捋捋胡须道:“这样吧,太湖斧头帮脚行的龙头大佬杜心五(字慎愧)跟我有些交情,他是个武林中人,讲义气,有胆量,平日不太买徐九的帐,我去和他谈谈看。”
从杜心五的本心来讲,不想得罪徐九,但也不怕徐九。看在漕运通叛陈大人的面上,就帮曹钟贤一把,还能得到高出平日两成的报酬,于是他爽快地应下了。由此,曹钟贤的货物就都由黄浦脚行运输出沪。徐九闻讯气冲顶梁,可他深知杜心五与关东及中原的红帮、青帮势力关系甚为密切。对其多少有三分忌惮,为此犹豫起来。陈宝姐、虞洽卿二人献言道:“九爷不可放过姓杜的,您对各家把头己说明,不准替曹钟贤运货,现在杜心五公开跳出来和咱作对,如若置之不理,必然有损您在道上的威严。何况论规模,SH滩的脚行,除了咱的黄浦脚行,就属姓杜的太湖,每年他都要抢走咱不
少生意,您不早就有心把他拿下吗?现在动手,正好师出有名。”“可中原及关东那边?”徐九拿不定主意。虞、陈二人摇摇头叹道:“九爷要是怕了,就算啦。”徐九拍案而起:“他妈的,去告诉金廷荪、张阿虎给我召集人马!”曹府的老管家押着入冬前的最后一批盐,由海盐大盐场刚转运到扬州附近时,却听太湖脚行方向喊杀声震天动地,派人前去打探得知,徐九手下好几百号人马带着家伙与斧头帮的人火拼。老管家一听就蒙了,想不到徐九说到做到,而且出手还如此之快。等老管家赶到曹府报信时,斧头帮已经彻底击垮了,小喽罗们一哄而散,他本人带着“铁胳膊”孙清等几个亲信杀出一条血路,带上家人离开SH,奔往了关东燕京府。徐九这一手实在霸道,也有违江湖规矩,道上的人没有不暗地咒骂他的,可都敢怒不敢言,官府对这类黑帮炎拼一向懒得去管,反正死伤的都是一群臭杂霸地,只是象征性地
派人对徐九警告、罚金,借机揩了不少油水走,也就算完事。郁闷多日的徐九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大排筵宴与弟兄们庆功。不可思议的是,阿土哥竟遣儿子阿江前来道贺。徐九爷一看,这是津沪青帮祖师爷对自己行为的默认啊,更加骄横狂妄起来。这痛快的日子还没过上一个月,十几条大帆船从燕京方向沿着行将封冻的运HN下驶往了太湖口,大船抛锚上岸,整船整船的关东大汉跃上码头,漫天乌云般向徐九爷的黄浦脚行压来。为首的三个人,中间的是关东大侠杜心五;左首的是个身材瘦长的中年汉子,左眉骨上一道深深的刀疤,己看报不出眉毛;右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儿,体格魁梧,虎背熊腰,双目如火面喷杀气。正巧徐九四大金刚之一的金延荪和张阿虎、陈宝姐等人去了太湖斧头帮脚行,黄浦脚行仅剩下了几个小把头。他们见势不妙,一方面纠集手下严阵以待,一方面差人分别去禀报徐九和金延荪。待金延荪、张阿虎等人赶到时,杜心五已递过生死帖,带着大队人马不知去向。杜心五先将自己搬来的援兵,安置在HN脚行几家关东人开的旅店里,又同那一字眉的中年汉子和年轻小伙儿一起去离法租界不远的城东铁狮子胡同,拜会阿土哥。这位SH滩青帮的祖师爷己是有名无实,被徐九挤压得喘气都不舒服。因无力阻止太湖斧头帮脚行的火拼,威望又降了一大截。他表面让儿子去徐九那儿祝贺,却秘密派遣心腹赶往关东燕京府,与当地青帮老爷子、武林盟主孙禄堂接洽(孙禄堂出生于1860年,5--10岁时就开始习练童子内功,轻功、飞剑、弓弩等暗器和散手;20岁的时候利益于郭陆馈赠的形意拳谱,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样苦练了五年。得到八卦掌门的指点,将点穴、轻功、八卦游龙剑一形意拳融会贯通。从1885年春开始云游天下,打遍黄HN北及关东未逢敌手;后来又在武当山张三丰习武之地--三十六洞府之一结庐
隐居,研习易经丹道历时三年,武功达到登峰造极之臻境,此时的他年仅30余岁。1889年秋孙禄堂经人介绍与张氏喜结连理,从此定居燕京,成为一代武林大家号“北侠”。后来孙禄堂还曾经与“南侠”黄飞鸿、“关东大侠”杜心五、“武林奇侠”霍元甲等人共同担任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先生的保镖护卫……在当时武林中人认为,孙禄堂的一身技艺无所不精,武功高深莫测,并且一致公认他为天下第一高手,是被誉为继武当派创始掌门张三丰以后300年一出的“盖世英豪”,天下武者没人是他的对手!),暗示关东的人马若南下SH滩找徐九复仇,只要不大开杀戒,他愿予以协助。阿土哥看杜心五他们果然杀了个回马枪,心中自然欢喜,但脸上十分严肃,端坐在虎皮太师椅上正告杜心五他们:一切必须按规矩来办,万不能让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杜心五别过阿土哥,又来拜会曹钟贤。曹钟贤如今与徐九己形同水火,因而对这些来和徐九决斗的人当然迎请。他命下人排摆家宴,盛情款待。经杜心五引荐,曹钟贤得知一字眉的中年人名叫唐峰,乃关东幽燕青帮的小老大,与拳术精绝的“铁胳膊”孙清是师兄弟,其人轻功卓绝江湖号称“踏雪无痕飞天鹤”,年轻小伙是他的徒侄,名唤“义侠“王鼎。听到这个名字,曹钟贤颇觉耳熟,便问他认不认识陈洪福?王鼎难掩饰惊喜之情,急道:“那是俺结拜的四弟呀?他在哪儿?”阔别多年的兄弟没想到还能重逢,恍若梦中,自是悲喜交加。哥儿俩找到一僻静所在,互述离情。王鼎告诉陈洪福,那天在苏州河边与陈洪福分手后,他沿北运河一路讨饭到了燕京境内,四处打听也探不着师父的下落,只得先在码头扛包。后来赶上码头的两帮械斗,将他卷入其中。他因勇武过人,引起了当地脚行兼马帮把头唐峰的注意。唐峰问清他的来历,抚掌大笑,忙把他带回家中。在此他竟然见到了师父唐瘸子。他这才知道,唐峰正是唐瘸子的弟弟。当初为躲避官府,唐峰从中原北上来到燕京府管属的秦皇岛,迫于生计加入了青帮,凭借武艺高强、忠实干练,很快崭露头角,在帮中的地位不断提升,最终被大佬孙禄堂收为关门弟子,做上了马帮兼脚行把头。唐峰几次写信邀兄长前来,但唐瘸子不愿加入帮会,一直都不肯。直到一年前,老母病重,才被迫离开武当北上燕京。母亲过世不久,唐瘸子就留下来教帮中弟子功夫。王鼎又向师父说明自己的情况,从此跟随师父、师叔习练武艺,并加入了青帮。这些年他武功精进,又会使用洋枪,己成为帮中一员虎将。半个多月前,孙禄堂的师弟杜心五及本家内侄孙清二人逃回燕京,向师兄求援。孙禄堂是一代枭雄,叱咤关东四十年,听说有人砸了师弟、侄子的脚行,哪能咽下这口气,而且也觉得这是自家势力进军SH滩的大好时机,马上调兵遣将。王鼎听说此事,认为报仇的时候到了,便主动请缨,随同师叔他们一道出关东,南下赴沪找徐九算账。
陈洪福也讲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兄弟俩都是好生感慨。接着王鼎就问起妹妹蛾子的情况。陈洪福不禁叹了口气。原来他将斗鸡赢的十万两银子,给了范家九万,自己还剩一万。他本想用这笔钱去救蛾子。可到了小东门醉春宵,一说要花钱赎人,护院首领杜月生对他笑道:“你小子有俩钱了吧?跑虎爷这儿来显摆。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琢磨不明白,这种事,换了谁能好说,唯独你没戏。现在九爷恨不得把你活吃了,你还想从他地盘上赎出人去?还是赶快滚吧。要碰见九爷的手下,能扒了你的皮。”陈洪福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犯傻,幸亏杜月生这人还算讲道理,否则不是少条胳膊就是断条腿,肯定没法囫囵个地回来。于是无奈地离开妓院。“我听杜月生说话的意思,蛾子应该还在醉春宵。二哥别急,咱先谋划谋划。”王鼎怎能不急,此刻他的心中己如火燎油烹一般。但再急这会儿也不能分身,因为一场与徐九的大决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