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晓,姬昔从梦中惊醒。
周庄梦蝶,蝶梦周庄。
巧了,姬昔梦到自己化作蝴蝶了。醒来烦躁的揪了揪头发,蓦然间想起了西晋年间,梁祝化蝶的故事。
寻思了很久也想不出来这是要暗示什么,是酝酿着感情的破茧而出,还是情人遭遇不测,天人永隔。
思来想去,突然就慌了神。不行,她得好好去打听。
于是一早便派了眼线去宫里头好好的打听。
结果可能真的是心有灵犀:她的心上人病重了。
姬昔伤感的咬着小手帕,莫非真的应了那一句红颜薄命。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见上一面。于是立马起身去灵堂,找着一早被他爹打发去灵堂正准备跪着的哥哥。
听到脚步声,姬存希挺直了腰板,略一侧头,见来的却是一脸肆意横流着泪水的妹妹,眼神闪了闪。
这会又唱什么戏,他这次赤空拳的,不好准备呀。
姬昔扑在哥哥的怀里,絮絮叨叨着小女儿家的心事,讲到最后就剩一句话,总之,就是要带她进宫。
“你怎么不去求阿爹?”姬存希摸了摸她的脑袋。
“求阿爹我会被打断腿的!”姬昔小嘴巴里还含着手帕子,可怜兮兮的道。
“那你就不怕我吗?”姬存希阴测测的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盯着姬昔看。
“怕你干嘛?你敢打断我腿,我就敢打断的未来嫂嫂的腿……”姬昔不怀好意的笑道,然后神秘兮兮的扣起姬存希的肩膀,一副咱俩好兄弟的样子,小声的问道。“对了,哥哥,为什么你又被罚跪在这里啊?”
“丁男调布、绢各二丈,丝三两,绵八尺,丁女并半之。除此之外,田租,丁调,田税,禄绵,禄米,口钱,杂调等不计其数,皇帝一方面启用寒人典掌机要,另一方面还广泛地罗致世家旧族。其实说明白,不过缓于贵族。你看这王公第宅,僧尼寺塔,锦衣玉食,仆从数千,不夺百姓,从何得之。算了,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姬存希悠哉悠哉的望了姬昔一眼,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寂寞的要对牛弹琴的地步了。
“哼,说了这么多,你不就竭力反对现世嘛。”身为典型的纨绔子弟,贵胄家族的姬昔自是不懂所谓忧国忧民之思,但是耳濡目染多少懂些世事,撇了撇嘴角,道。“可是只要不反对皇帝的政权,贪污是被允许的,自然是有剥削。”而且有过反对意见的,但最后都被麻木了。
“呵,早些同你灌输些思想,免得你以后进宫一块助纣为孽。”姬存希拍拍自己的双膝,站起身来,眼神俯视着姬昔。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进宫。”姬昔小声的嘟囔道。
“那你就是不去喽?”姬存希打趣。
“贱人,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姬昔直接把手中卖弄风雅的折扇丢在姬存希身上,眼神喷火的看着他,又气又羞。然后快步的跟上姬存希大踏步踏出堂里的步伐,“哎,你等等我,你倒是答应一声啊!”
姬存希又来看他的一匹爱马。那马俊美而高大,毛放油顺光亮,眼神明亮而桀骜不驯,是个马中的贵族和英雄,性子倒同它原来的主子一般难训。
姬昔锲而不舍的跟在姬存希屁股后面,见到姬存希眼神的爱怜,立马狗腿子的猛的盯着那匹马一顿好夸。
夸到姬存希皱起了眉头,眼神阴森森的盯着姬昔,“够了,赶紧回屋里呆着,你再怎么夸飓风,我也不会让你骑它的。”
飓风是那一匹俊美的马的名字。
哥啊,你误会了。
我没有想骑它的意思。
姬昔心里一咯噔,咬着小手帕,含泪的将姬存希望着。
这不,他哥又在睹物思人了。
幼时,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阿爹将那个漂亮的男孩领回家。那时一家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被怀疑的私生子。
阿娘饭都不吃了,一甩筷子,直接回房去,准备好了老虎凳招待着阿爹。
那是阿爹自云娘一案以来第一次没有哄阿娘。
谁也不知道阿爹领回来的人是什么身份,那人一直就在院子里呆着,十年如一日专注于学武强身,姬昔常常听到听院子里的人夸他刀剑弓戈无一不精。
那是哥哥同那个喜欢穿红色衣服的小哥哥第一次交集,是小哥哥特地前来借书。
姬昔记得,那一身红衣似火,将整个院子都照的黯淡无光。
那时年幼的姬昔扒着门槛什么都没有听到,但是自那一日以后,哥哥对那小哥哥的态度就变了。
比如,哥哥不允许阿娘苛刻小哥哥。
阿娘是皇后的亲妹妹,颍川荀氏嫡小姐,她的眼里向来是容不得沙子。
阿爹有过很多的妾和美人,后来呢,那些女人统统不是被发卖,就是送给了别人,甚至,阿娘雷霆的手段让那些女人连一个孩子都来不及留下。
当然,这一切都有例外。比如云娘,那个可怜的女子。
阿爹曾经心里头的挚爱,后来云娘走了,阿爹除了阿娘,就再也没有别的女子了。
许多年过去了,别人都在羡慕阿娘有一双儿女,夫家位列高官还得专宠,娘家又是名门贵族。
可是,那么多年以来,阿爹领回来的那个孩子,却始终是阿娘心中挥之不去的一根刺。
阿娘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是云娘的儿子。
可是三年前,那个漂亮的小哥哥就突然背着所有人去从军,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时的时势早已不是皇帝继位之初,北魏政权日趋衰落之时。那时梁军器械精新,军容甚盛都奈何不了,况且如今王朝日渐衰微,大不如前之时。
阿爹在那一夜风雪中,悔恨不已的道出,那是故人之子。一直不敢说,因为那个故人是个女的。
姬昔永远忘不了的是真相的那一天,阿娘和哥哥可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