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萧老太爷实在拿萧薄湘没办法,也只能一甩袖子,板着张脸,任由萧薄湘站在门口。
夜里,萧老太爷撑不住睡意,终于离开了萧绮之的房间,路过门口时,顺带瞪了一眼倚在门框上假寐的萧薄湘。
月色渐浓,当空朗照,满天无星,已是深夜。
一道黑色的身影轻巧地从打开的窗口翻了进来,走向了病床上的萧绮之。却在走至床边时,突然被人从身后抓住了肩膀。
黑影当即转身挥拳打向后边人的面门,那人却一动未动没有任何躲闪的动作。直到拳头即将吻上那人的脸时,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照亮了那张脸。
恰到好处的眉眼,精致的鼻子,诱人却又凉薄的樱唇,月光映照着她的脸,熠熠生辉。这等容貌的确是令人过目难忘的。而孙元魁自然也认得她。
“萧姑娘,你分明是睡着了的……”孙元魁特地挑了萧老太爷走了萧薄湘也睡了,谁都不会知道的时候来。
原本,此刻的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是听说萧绮之濒死的消息,他怎么可能耐得住,连最后见她一面的机会都不把握……
“孙少侠,这次引你来,是为了向你转达一句话。”萧薄湘开口直奔主题,直接跳过了孙元魁的问题。
“所谓‘引’字是怎么回事?”孙元魁当即听出了萧薄湘话里的意思。
“萧小姐中毒一事是假,她并没有什么大碍,过了三天,她便会复原。萧公子被三爷带走时,留下了一张字条,里面让我们转达你一句话,‘三天之内’。”
一听萧薄湘此话,孙元魁便立即明白了过来,“真的多谢萧姑娘!这次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萧绮之从小与孙元魁一起长大,萧绮之的性情与智谋孙元魁都很清楚。萧绮之很聪明,但是却并非成大事的性格。这次的事,原本涉及的是朝堂之上的大事。对手更是三爷这样的危险人物,凭着萧绮之,哪里能将事情进展地如此有效顺利。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位萧姑娘,竟有这等本事。原本以为只是个柔柔弱弱但是知书达理的姑娘,能成为他们一行人中的重要人物,也只是因为交情深厚。原来,是真的聪明。
“孙公子记得便好。”萧薄湘要的便是孙元魁欠她人情,这样才能从孙元魁身上知道所有她想知道的事。
“那在下今日便先告辞了。绮之,便交给萧姑娘了!”孙元魁本就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才挤出了这点时间来见上萧绮之一眼,如今知道萧绮之平安的消息,自然也没有理由逗留。
“孙公子,下次再见。”下次再见就该是孙元魁还人情的时候了。
孙元魁作了个揖,便转身要翻窗而出,却在刚迈出步子时,还是忍不住折返,走到了萧绮之的床前,深深地看了萧绮之一眼。
这才狠下心消失在夜色中。
萧薄湘望着大开的窗户,有些事,她看得懂。萧绮之喜欢孙元魁,从小就喜欢,喜欢到看见他便说不出话来。可是孙元魁,从他的身上似乎都看不出他对萧绮之的心意。
只有在一切被掩埋的夜色下,他的关怀与落寞才是真。说到底,孙元魁对萧绮之的心意不会输给萧绮之,只是不知出于何种缘由,一直在隐瞒。
孙元魁的隐瞒是有什么苦衷,恐怕待到孙元魁将以往的秘密告知时,她便会知道了。
昏迷之中的萧绮之却一无所感,唯有萧薄湘见证了这一幕。
萧薄湘收回目光,踏出了房间。萧绮之不会有危险,又有萧老太爷关心着,所以萧薄湘也不会浪费力气继续守在这里,便径直回了采莲院。今天,装病的萧绮之不是最累的人,她才是最累的人。
两天后,原本处于平静的采莲院里,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
萧薄湘当即快步走出了房间,想瞧瞧是否真有什么特别的动静。自从那日将消息给了孙元魁之后,她分明渐渐感受到萧府之内笼罩着一股怪异的气氛。
萧绮之已经醒来,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恢复得像以前那般活蹦乱跳,还留在屋子里休养着。萧薄湘便整日待在采莲院里,难得清闲两天,只静待事态发展。
“萧薄湘,怎么了?”容雅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已经站在荷花池廊道上的萧薄湘问道。
“有人,来了。”萧薄湘已经瞧见了采莲院墙角微微颤动的草叶。
“还有什么人会闯进采莲院来?”住在这里的他们三人,本与这个世界的人事物无关,除了萧家人、赵亮和那孙元魁,他们在这里甚至都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至少,闯进采莲院的人不像是为了取他们性命的。
萧薄湘慢慢地靠近颤动的草叶,便见从草丛之中猛地站起来两个人,两个人皆是一身是伤,极为狼狈的模样。
“萧姑娘,谢谢你。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看见了……我们……”一身白衣上皆是血的萧逸之走向萧薄湘,口中说着,面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当他走到萧薄湘面前时,竟直接闭了眼,身子直直地倒进了萧薄湘的怀里。
萧薄湘扶住萧逸之,正欲将其扔出去,便见一块墨色的玉佩从他的上衣里滑了出来,那玉佩上的图案令她惊喜,正是河图洛书之图!
来到书卷世界好些天,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直观的线索。无论这萧逸之是不是他们所寻找的主角,如今可以确定的是,书卷世界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正当萧薄湘惊喜于发现了线索时,孙元魁也走了过来,“萧姑娘,如今所有与我们有关联的人,都遭到了监视。唯有你这里是安全的。所以,这次又要给你添麻烦了。希望你再帮我们一次!”
帮萧逸之,那就等于是在帮她自己,萧薄湘又怎么会不帮。
“好!”萧薄湘点头。
得到萧薄湘同意的答案,孙元魁也不堪重负,终于倒在了地上。
萧薄湘将萧逸之推给走过来的容雅,“将他扶进去,放到床上。”
容雅的目光与萧薄湘一样,也立即落到了玉佩的图案上,看清图案后,他便只有乖乖地带着萧逸之进去了。
萧薄湘在孙元魁面前蹲下,特意搜了孙元魁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玉佩,也没有其他特别之处。孙元魁的不特别,恰好证明了萧逸之的特别。
不过这个孙元魁也真是挺会给她找麻烦的。欠了她第一个人情不说,又欠下了第二个人情,如今两个人情都还没还过,便又麻烦了她第三次。
若是她就任由他这么死了,她便是真的亏大了。
萧薄湘将孙元魁也一起扶进了屋子里,给孙元魁和萧逸之两人处理了一下伤口,便只等两人醒来了。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孙元魁悠悠地醒来,萧薄湘走过去,坐在了孙元魁的床边。
“孙公子,感觉好些了吗?”如果好些了,那就是时候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事了。
“嗯。原来,萧姑娘的医术也这般了得。”孙元魁笑道。他与萧逸之受的伤当真不轻,本来就以现在的局势,不可能请大夫来为他们医治。
本以为要靠着自己挺过去,是死是活全看天命,却没想到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处理得整齐干净,这手法哪里是一般人能有的。
“孙公子过奖。不如现在就来说说当初你与萧小姐的妹妹发生过什么事吧?这是当初你答应我的第一件事。”萧薄湘直入主题,可不会因为孙元魁现在是病人就迁就他。
被要求讲起自己最难以启齿的事,孙元魁心里自然是闷得慌的。但是从一开始就答应了萧薄湘,他便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当初,小薄湘坐着马车冲下悬崖之时只有五岁。若是当时的我察觉得再早一些,她便不会就那么丧命了……”
“我骑马途径太虚城最繁华的街道时,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当时小薄湘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喊了我的名字,我便慢下马来与那马车并行。可是小薄湘只喊了我之后,便又缩回了马车里,她的奶娘从里边探出头来,向我解释她这是要带着小薄湘去城外的庙里求平安符。”
“她出生时,萧伯伯死于战场,萧夫人殉情而去。那奶娘从小抚养小薄湘长大,我便信了。后来我察觉到不对劲,转回去找那马车的行踪,一路询问追到了城外的山崖,只被人告知马车已经冲进山崖里了。后来那奶娘活着被抓住,一问才知是她背叛了萧家,绑架了萧家小女。却怎么也不肯说出幕后指使。”
“萧姑娘,那与你同名的小妹妹之色,全是我的错啊……”
萧薄湘一边听着孙元魁的话里,反复出现着那个与她相同的名字,一边观察着孙元魁的神色。孙元魁始终没有看她,目中流露出悲痛的色彩,却似乎刻意遗漏了一些关键信息。
比如……奶娘不绑架最有本事的萧家大少爷萧逸之,去绑架那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五岁小女孩,这能是有什么特别的意图……
若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图谋,哪里至于背叛从小养大又没了亲娘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