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云山刚刚喝完一盏茶的时候,这权掌柜的,才终于是猛地睁开了双眼。
毫不遮掩目中的惊异,沉凝地盯视了云山,足足有半晌时光,见到云山面不改色地,复又续起了茶,他这才眸光一转,迟疑着开口道:“小兄弟这一袋子的妖尸灵材,便作价十万灵石,如何?”
“十万?!”
听其报价,云山的双眉,竟是倏地一下,就已蹙极拧极,如峰骤起,甚至就连其声音,亦是不由自主地高了些许。
心中的预估值,与最终的现实结果,差距达到了数倍的程度,任是谁,都会生出极大的疑窦,既疑己,也疑人。
只是,却也不过一刹那的思虑权衡,他眸中的冷色,便就由表及里地,渗隐了绝大部分。
“权掌柜的怎么给出这么高的价?”
看着云山的面容神情,也听出了他的狐疑与戒备,其人顿时就微有一怔,复又一凝。
能在第一时间,就嫌弃钱多的,可绝非是那些鼠目寸光之辈。
如斯念闪,微微一笑,他便就即时拭去了隐露的不悦,轻描淡写地转过了话题,直声道:“自然是值这么多。此外,小兄弟欲购置的灵符法器,有何精细要求,也可一并说出来,本行忝为四大灵商之首,法器、丹丸、灵药、术符一应俱全,且货色品质均是上佳。”
忽如夜雨润物无声,竟也并未纠结迟疑多久,云山微带笑意的回言,便已立马随之响了起来。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是迅速地藏起了他色,不再有异,乖巧顺意得,直如一个在叔伯家作客的少年。
“小子是欲定制一件臂铠爪套类的法器,须风、火、水三属性齐备,须尽量坚固与锋锐,便用此袋中的灵材为原料。此外,则是欲购置一件用于镇念净神、压制心魔的法器——”
“压制心魔的法器?此种法器却是罕见之极,莫说本行,便是在这白龙谷的四家灵商的库藏货存中,据老夫所知,亦是一件也无。”
“怎——”
“呵,倒是小子想当然了些。此类法器在破境进阶之时有着大用,稀少难炼也是理所当然。”
话语半路被截,云山却不过是眉毛一皱,长音一拉,立又一声苦笑,就已即刻醒悟了过来。
而权掌柜闻此,也是微微一点头,只是其唇角,却终归是稍稍地抽动了几下,显然是先前的语气过于豪放阔绰,此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即便是老成持重如他,也是略感羞惭,窘迫难掩。
“除了这件,小兄弟还有何需求?”
“一件防御法器,尽量高阶,最好是贴身衣裤一类,能助聚风水火三属灵元。”
“一件高阶储物袋,一百方以上。”
“一件靴子类的法器,最好是有轻灵增速之能,抗火辟水。”
“十张黑冰瞬固符,十张金雷一箭符。”
“五瓶裂元增气丹,三瓶灼骨补血丸。”
“大量高效力的辟谷丹,大量储物所用的水玉容器与净木容器。”
云山隐有察觉面前人的意图,心中本来的打算,立时就又精细优化了不少,于是乎,话语也就如连珠炮似的,飞快地迸了出来。
至于另一方,见得此幕,闻得连声,权掌柜的笑容,居然顿时就微有僵硬,待得其声音稍停,他却又飞快地敛去了那丝不愉,眼珠一转,略有沉吟,而后就正视着云山,唇角含笑,云淡风轻道:“小兄弟欲炼制的臂铠爪套,便以炫宫巨蝎的蝎甲、靳龙雾蜥的鳞甲、撕铁赤爪鹰的骨爪、齿掘虎鼠的巨齿,这四者为主体,辅以他材炼制,如何?”
“炼器一道,小子不懂,自然是全凭权掌柜定夺。”
眸光一凝,略显诧异地瞥了一眼,此时竟将主动权交予他手的云山,思绪一转,他复又接道:“既然如此,小兄弟的妖尸灵材自然作不得十万之价,扣去这几样主材,算入折损磨耗,便算作七万。只是,为求精细巧致,这炼制的时日或许得月许光景。器成之后,本行自然会主动传讯通知小兄弟。”
目光一扭,见得云山不可置否的模样,他便又转回了视线。
“防御法器,本行倒是有一件极品法器,名唤‘黑缎密鳞裳‘,分为上下衣裤二部,可分离使用,单独一部也是上品法器中的顶限之阶,除了符合小兄弟的所述要求外,犹长于卸劲消力之能,更具一定的幻化拟象之效,作价一万。”
“至于一百方的高阶储物袋,却是比较稀罕少见,市价不低,即便抵去桌上这只储物袋,也还需要五万。”
“鞋靴一类的法器,本行也同样不多,只有一件中品法器符合要求,名唤‘旋昴夺风靴‘,作价三百。”
“黑冰瞬固符,皆是一百一张,金雷一箭符,俱为三百一张。”
“裂元增气丹,五百一瓶,灼骨补血丸,二百一瓶。”
“至于水玉、净木所制的储材器皿,便免费赠予小兄弟各五十个。”
“只是如此算下来,小兄弟可是只剩下区区两千六百颗灵石了。”
听得权掌柜最后略显怪异的语调,云山也是微有愕然,眸中含异。
然则一声苦笑,他却立马就又出声道:“修行修行,果然是‘财侣法地‘,四者缺一不可,其中‘财‘字最甚,‘侣‘字亦重。”
“既然如此——”
“那便再售些妖尸与法器——”
如有银瓶乍破,更似铁骑突出,话锋一转,精光一闪,他的右手竟是立时一晃,应着“咚咚咚咚”的几声轻音闷响,当即就有四个储物袋被抛放在了桌上。
这是四个较小一号的储物袋,其中所藏的,自然便是那些狼尸,以及他仔细斟酌之后,自认为用不上的诸多法器。
机锋几现,数番试探,他对这位权掌柜的意图与打算,早就有了许多猜测,甚至是已有了七八分的肯定。
既是出于顾虑,亦是源于猜测,更像是某种证明,他此刻的举动,正是欲投石问路。
成与不成,便在这最后一试上了。
……
半盏茶的光景后,神识一撤,权掌柜便蓦地睁开了眼,犹如天阳去晹一般,双目之中,竟有浓浓异泽浮现了出来。
精光暴闪如灯烛,其中隐有狐疑猜忌,更藏戒惧惊悸,深深看了云山一眼之后,他才沉声道:“小兄弟的这几个储物袋中,一应之物,是准备全部出售?”
“自然。”
“如此,凑整作价两万,如何?”
“全凭权掌柜定夺。”
听到又是这样一句话,他顿时便眯起了眼,试图遮住眸中怎么也掩不去的精芒。
半晌,右臂一晃,银光一闪,大袖一拂,他就将五个储物袋,尽数拢至了袖中,而后他才轻声道:“小兄弟稍候,老夫现在便去取物,片刻即来。”
说完,他便立时起了身,抬腿向外行去之时,却犹不忘扭首一视,向着那位久不言语的翠衣侍女,示意以眼神,同时薄唇一张,当即吩咐道:“绘妍,奉茶,好生侍候,切莫怠慢了贵客。”
他对于云山的称谓,居然是再度一变!
语气郑重,目有深意,如此迥异于常的举动,竟是使得此女,登时错愕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