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古尔和济度来到主屋时,这里已经满是哭泣的声音了。
“微臣给皇上请安,多谢皇上能过来看我阿玛。”大家给济度让出道来,济度上前给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一身明黄的青年跪了下去。
“免礼!”福临声音低低的,不待济度起身他便冲了进去。
“叔王!”屋子里面传来福临悲悲切切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周围的侍女和跪着的福晋格格们哭的越发大声起来。
“大---大福晋,叔王最后可曾说什么?”不敢上去碰床上已经穿好吉服的济尔哈朗,心中有愧,福临只能看向跪在床边的苏泰大福晋。
已经一身白色孝衣素净非常的大福晋,闻言看了一眼床上的丈夫。轻声道:“老爷去的时候,一直在念叨着,我听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慢慢拿出帕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渍,苏泰看着福临哽咽道:“他说他受了三朝的皇恩,但却依旧没有攻下云贵,灭了桂王,统一四海。实在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实在是有愧先帝和皇上的信任恩德!”
不管此刻众人是什么反应,起码福临是一下子无地自容。想起就在昨日他还在怀疑叔王是不是起了跟多尔衮一样的心思,现如今听到叔王他临死前念得竟然还是大清国,福临只觉得羞愧难当脸上发烫。
后悔自己的冲动和多疑,一下子想起从小到大叔王对他的照顾和栽培,福临立马难受万分不觉失声大哭起来。
“皇上还请节哀!”
不少人上来劝起了福临,看着周围全部都感动万分的其他大臣们,济度跪在一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皇上身子重要,叔王要还在,肯定不舍得皇上为他如此悲伤。”福临的贴身太监吴良辅,赶忙挤进去将福临慢慢劝了出来,唯恐他当真悲伤过度。
眼见福临出了屋子还是痛苦不已,周围闻讯赶来站在一边的众大臣这才感觉不妥连忙去劝。
毕竟福临是当朝皇帝,在众人眼里他可以哭,但却不能哭的太过悲伤伤了身子。
众人个个绞尽脑汁发挥难得的口才,但是身边人越多,福临却越发的自责难受起来。
突然的腾地一下,原本还站着的福临一下子直接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福临这一蹲,众人一惊再也顾不得里面的郑亲王了。就连里面听到消息的郑亲王大福晋都连忙跑了出来。
跪在福临面前,苏泰惊慌无措道:“皇--皇上,你的一番心意,我们老爷在天之灵都看在眼里。还请皇上赶快起来,莫要这般的悲伤了,你这样让我们老爷怎么心安啊。”
“是啊,皇上龙体要紧地上凉。”
“皇上,你这样亲王要是活着,肯定会觉得不妥的。”
“皇上,不要难过,亲王五十有七了如今可是寿终正寝,这属喜丧啊。”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怕事后这事情会让太后不悦,苏泰急得都快晕了过去。
终于等过了大半个时辰,福临终于悲悲切切的停止了哭声听了大家的话先回了宫。
皇帝一走,来府中的众大臣一下子走了一大半。只留下了一些爱新觉罗家的晚辈还没有走。
见济度一直跪着都不曾起身,博古尔看了一眼刚才来他身边的多尼。明白他的暗示,暗暗的叹口气,多尼连忙上前去劝一直跪着的济度。
就在郑亲王府开始忙活为济尔哈朗准备祭奠等事宜时,乾清宫内得到消息的布木布泰正在焦头烂耳的劝着自己伤心过度的儿子。
竖日的早朝福临没有过来,只是把吴良辅派了过来宣读了他的圣旨。
亲王病逝,皇帝辍朝七日。赐葬银万两,并下令内务府置守坟园十户,立碑纪功。
不说大清刚刚建国,即便先帝在时,朝中也无大臣享受过如此殊荣。一时之间来亲王府祭奠的人暴增,而郑亲王府的声望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七天的时间,福临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而济尔哈朗的后事也终于全部办完了。
叔王送葬那天,博古尔没有去送行,只是进宫去见了一趟自己的额娘。
郑亲王一死,不说整个亲王府的损失。单说他自己和额娘便算是失去了一大助力。
以前遭遇什么不公,或者出什么事情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朝中都有一个敢犯险为他们说话的人,但是今后即便有人有心但也可能无力。
没有告诉娜木钟令牌的事情,博古尔只是冷眼瞧着,等待着。等待着叔王走后朝廷权利的再次重新划分。
博古尔想了很多,也在心中合计了很久。但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出,这次朝廷势力的再次划分他会成为那个引火点。
顺治十二年十月七日,那是郑亲王过完三七忌日的第二日,济度开始上早朝的第一天。
那日博古尔刚刚上完早朝,心血来潮想起了乌云珠便叫人把小路子给找了过来。两人才刚刚说了几句话,福临派过来的小太监就过来了。
不知福临找他有何事,博古尔只能又收拾了一下,便匆匆的跟着几个太监进了宫。
进了乾清宫,知道福临已经在里面等候,所以博古尔立马进了内殿。
乾清宫前面是上早朝的大殿,而后面却是福临平常读书起居的地方。
博古尔进去时,福临正背对着他在后面高高的书架上翻来翻去。
了解他颇多,心中有点不妙的感觉。博古尔立马上前端正行礼:“和硕贝勒博穆博古尔给皇上请安!”
前面的福临没有出一点声音仿佛没有听到,博古尔看向一边站着的吴良辅。
而吴良辅却连忙低头拿起桌上的茶杯,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臣弟博穆博古尔给皇兄请安!”
“……”这次福临依旧是背对着博古尔翻阅着手上的书本。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大殿中只有福临走来走去和不停翻动书本的声音。直起了身子,博古尔垂目看着膝下的雕花青砖没有再开口。
时间过得越来越久,看了看背对着他的福临。博古尔想来想去,最后猜想今天的事情肯定是出在了济度的身上。
将头侧向一边,放在膝盖边的双手也汗湿汗湿的。尽管此时的博古尔面上看着很是镇定,但心中却是忐忑不已。这短短的时间他甚至想到了福临会不会知道他手上有了令牌,会不会知道他起了其他的心思。
当膝盖跪的都快没有知觉时,博古尔终于见福临缓缓的转过了身子。
暗暗舒了一口气,博古尔连忙一动不动的看向福临。
“今天简郡王在议政会后给我呈了一份议政大臣的联名上书。说应该添加议政会人员了。你,多尼,勒度,都在上面。”
福临的声音冰冰冷冷的,但是知道原来是这件事情的博古尔却是真的放下了高高吊着的心。
见博古尔没有出声说什么,福临慢慢走过来冷笑道:“多尼是袭了豫亲王府的爵位,加上他是嫡长子又一身本事我让他晋位成为亲王进议政这这无可非议。勒度是叔王的第三子,在朝也很久了,济度想让他进议政我也可以理解。尚善他早几年跟着豫亲王多铎南征过李自成,平过河南,下过江南,让他进议政确实也在理。”
终于走到博古尔面前,低头看着跪着的博古尔。福临讽刺道:“他们几个人中,论功德你比不上尚善,论才能你比不上多尼,论亲疏你也比不上勒度。我就纳闷这济度和其他议政大臣,为什么会偏偏把你也放上去。”
看着似乎很生气的福临,博古尔立马开始想起应对之策。上辈子他是被郑亲王带进议政会的,中间并没有出过这些事情。而且进了议政他其实并没有立即得到什么,反而让慈宁宫的那位越发的忌惮起他们母子来。
“这么了?心虚了?无话可说了?”福临蹲在博古尔面前,想起众大臣的那份联名上书口气越发的不好起来。
“怎么会是进议政会?”博古尔抬头脸上全是惊讶意外之色。
微微侧头,福临讽刺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而且我都答应过你。你进议政会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跟额娘说。这才一年不到,你到底在着急什么?这么的迫不及待还找一些外人来对付我!”
“不是的皇兄!”猛然提高声音,见福临的眼神不善。轻轻的闭了一下双眼,知道今日一定要打消了福临的猜忌。突然的博古尔脑中精光一闪声音低低无奈道:“我没说过进议政会的事情,只是前几日听济度哥哥说起他可能要出师福建的事情。我一时羡慕不已,所以跟他多说了一些胡话。可能是济度哥哥知道我永远都出不了京师,所以疼惜我,想让我进议政吧。”
博古尔的声音很轻,低着头也有些情绪不明。
从来没有见他这般失落过,福临遇强则强。现在见博古尔这般,心中的积攒了一整天的怒气也平缓了一些。这之后福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你真的没有想过进议政会?只是说你想去福建?”
福临态度改变的很快,长长的叹口气,博古尔抬头看着福临满脸不甘道:“皇兄你知道的,我从小最大的心愿就是上一次真正的战场。现在皇兄你告诉我,博古尔是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可能是觉得刚才对博古尔态度太差,可能是因为博古尔此刻的态度摆的太低了。福临难得有点心虚起来。
上前将博古尔拉了起来,看着双膝微微发抖的博古尔福临再次问道:“真的那么想去战场,那里可一点都不好玩,全是死人吃的好像也不够很艰苦!”
博古尔看着他再次点点头,似乎好像除了这个便在无所求似的。
低着头思量了半天,在议政大臣和派博古尔出去之间想了很久。想到就要去出征的济度,又想到他打算过一段时间就适时推上去的岳乐。福临终于考虑起将博古尔派出去的可能性。
“你先回去,这事情我会好好考虑一下,再给你回复的。”
其实这话一出他和博古尔就都明白了,他已经打算让博古尔如愿了。
济度郑亲王府一脉对博古尔的爱护他一直看在眼里,如今他既然打算以后要让岳乐坐上在议政大厅叔王的宝座。
那对于刚刚才丧父的济度,此时福临也不打算太吝啬了。不想如大家的愿让博古尔现在进议政,此刻想想让他去战场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是博古尔自己的心愿,只要让博古尔出去,既可以堵了济度等大臣宗亲的口。又可以让自己的弟弟满意,完全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