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想不通太后她为何会这般的小心翼翼,也想不通她为何对济度想篡位的事情表现的那样的淡然。
太后的冷淡反应,让他本来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最近他勤上朝,积极的处理着手上的大小事情,也不经常去关雎宫了。
他如此大的改变,朝堂上,还有他身边众人都有目共睹。但太后他自己的亲额娘却反常的一点表示都无,这让他很是无奈和挫败。
“额娘,舅舅派人过来了,他说等我大婚那日他肯定会过来喝喜酒的!”努力的调试着自己的情绪,福临抬头看着她手中那不断转动的檀色佛珠努力的带出笑来。
“恩!”布木布泰手中的动作不停,闻言也只是轻轻的应了一下。
心中的那根名为忍耐的弓铉已经绷紧到了极致,福临立马起身。
“皇上这是奴婢刚泡的普洱茶---”
苏麻端着一杯清茶走了进来,见他起身连忙上前。
“不用了!”努力的冲她笑了笑,福临面无表情的给高高在上的额娘请了一个安,随即便冷着一张脸满含怒气的走了出去。
勒度会死他不是故意的,济度会反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区区一个博古尔,就逼他到了如斯地步也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如今他都已经这么主动了这么努力了,但若她还是不满意,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感觉快要逼疯了,福临一出内殿便高声喊道:“给我摆驾关雎宫!”
原先等在外面的吴良辅等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发脾气,连忙连滚带爬的跑上前伺候。
福临怒气冲冲的摸样让苏麻一惊,眼睁睁的看他离去苏麻心中也不是滋味起来。几日来太后也不知怎么了总是这个态度,其实福临能忍得几日已经是难得了。
端着普洱茶静静的站了半响,观察了上方太后半响,过了很久苏麻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
布木布泰依旧转动着她手中的那串檀色佛珠,仿佛如今什么事情都没有它重要似的。
轻轻的叹口气,苏麻将手中普洱茶放到她身边,然后便轻轻地跪在她的面前为她敲起腿来。
清宁宫安安静静的,熟悉她至深。所以苏麻只是低头默默的等待着,没有开口也没有询问。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半响布木布泰终于停下了她手上的动作。
抬手慢慢的将手中的金刚菩提子佛珠手链放在身边,盯着放在紫檀木炕桌上的这杯本该给福临的普洱茶。布木布泰轻声恍惚道:“苏麻我是不是做错了?”
“……”猜测了无数个开场,但却没有这个。苏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意外道:“主子怎么会这么想?”
“福临小的时候,我总是怕他会受委屈。”抬起右臂支头靠在桌上,布木布泰脸上满是苦涩:“多尔衮和叔王那时教他们兄弟俩骑射,看他骑在那么高的马上晃晃悠悠的,看他的双手被弓箭勒的通红通红的。我就觉得多尔衮叔王他们太过了,就私下找他们,让他们不要逼着福临。结果他越大越不喜欢骑射,等到多尔衮没了。他就再也不去练武场了,终日的只知道捧着那些个汉人写的书。”
“主子,这不算什么啊。先帝也喜欢汉书,他还说汉人的那些个兵法计策----”苏麻说到一半的话一下子顿住,她这才想到她说错话了。先帝和福临都喜欢看汉家书籍,只可惜福临他喜欢的是诗词歌赋,而先帝喜欢的则是治国之道。
眼神微变,布木布泰轻轻叹气继续道:“他从小就不喜欢勾心斗角权谋诡计,总是直来直往。所以我就叫叔王叫索尼叫所有人,尽量不要拿那样的事情去烦他,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实在解决不了就来找我。他从小就见不得血腥,所以我从不跟他讲战场上的事情。两年前叔王逼着他坐在午门看他们处决人犯,那时看他脸都白了。我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私下却觉得叔王他过分了。”
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坐直了身子,紧紧的捏起桌上的佛珠。布木布泰的声音大了起来:“我总是在想,福临他还小。总是觉得只要有我,只要有我身后的科尔沁,福临他便一辈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是皇上,是这大清的主子是九五之尊。大清有那么多的将士,爱新觉罗家多的是想要出风头想去前线建功立业的人。所以我由着他喜欢汉书,由着重用汉臣,由着他冷落中宫。由着他宠幸博古尔的福晋,由着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结果呢?”
“主子,这都不是你的错。”从未见她这般的激动过,苏麻连忙跪直了去摸她的手。
一下子打掉了她的手,紧紧的拽住手中的佛珠,任由它们一点点的陷在自己的手心。无视手心的疼痛,布木布泰高声道:“苏麻你还不懂吗?都是我的错,是我太纵容他了。是我生生的把福临养成了这样。”
“主子您没错啊,皇上身边有那么多帝师教导着。怎么能全怪你,而且皇上如今做的也不错啊!”
苏麻也激动起来,但听到她的话,布木布泰却突然高声笑了起来。
哈哈的笑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清宁宫,无端端的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哈哈,哈哈!”布木布泰笑的前俯后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听的不得了的天大笑话。
总觉得害怕苏麻连忙安抚,但下一刻她便完全的僵住。
僵直着身子慢慢的低头,待确确实实的看到她手上的湿润后。苏麻像是被烫了一般,立马收回了放在布木布泰身上的手,连忙将身子跪得低低的。
明明还想要笑,但最后却突然的泪流满面。
看着已经惊呆了的侍女,抬手摸上自己从多尔衮死后便不曾流下过的眼泪。布木布泰低声苦笑道:“是啊他做的不错,只要逼一下他,他便可以做的很好。可---可苏麻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怎么会晚,怎么可能会晚。博古尔虽然占了半壁江山,但主子您不要忘了,大清三分之二的兵力都在这里,您不要忘了你还有蒙古还有科尔沁。而且这天下世人皆知,皇上才是真正的帝王才名正言顺,博古尔他何德何能能跟皇上比!”眼见太后情绪失控,苏麻只是跪下拼命安抚。
一点的一点的擦去脸上的泪水,直视远方,布木布泰低声道:“我知道,我都明白!是我最近总是想起以前,所以魔障了,所以糊涂了。”
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努力的让自己正常一点。布木布泰面无表情道:“刚才范文程的书信来了,那么多张纸,那么多的信息。可福临只是看到博古尔他要去云贵了,只是被范文程误导着觉得博古尔他很无辜!”
几日来的难过伤心自责一点点的消失,一点点的变成了恨铁不成钢。布木布泰冷言道:“福临他怎么不想想,博古尔若真的那么无辜,若真的没有起那心思。那他怎么可能会趁着攻打郑成功时,想方设法的拿住军权。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拥有八万的亲兵,他若不是处心积虑,那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日内让那么多人跟随了他。”
稍微的顿了一下,布木布泰苦笑了起来“而且福临他怎么就看不到他的几个哥哥全部都归顺了博古尔,他怎么就没有注意到那留在京师的满朝文武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就都降了博古尔。他怎么就不想想是为什么,还有我的哥哥。我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往常他早就过来了。可这次他却只是这般的态度,他怎么就不想想原因呢?”
端坐在上方的布木布泰,语气中已经没有了那种疯狂和不知所措了。
微微抬起头,苏麻看着她柔声道:“主子,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欲速则不达,如今皇上已经做得极好了。他能让范文程那样的汉臣忠心耿耿已是不易,而且博古尔要去云贵了。”
声音中满是笑意,苏麻低声道:“云贵不比保定,离京师那可不是一般的远。博古尔他这来来回回也不知道会花去多少的时日。而且他不知云贵所有的兵马早就让孔格格给招回来,正在改道回盛京的路上。他这一去,可正好是羊入虎口,他有了八万人马就觉得天下无敌了,但是那永历皇帝可不是一般人。打不死的永历帝可不是白叫的,太后你想若他被困住,或者被----”
之后的话苏麻没有说,但布木布泰又怎么可能不懂。
“我也不盼着他能死在外面,但不得不说他这次是真的失算了。不管他是真的想攻打永历为大清守土开疆,还是只是想乘机故伎重演想收了孔四贞的人马他都失算了。”
刚才的失态仿佛不曾发生过,布木布泰抬头笑道:“一旦他走了,我们便有了时间。到时我们的驻防八旗军加上孔四贞的汉军旗,还有科尔沁。”想到科尔沁布木布泰脸上出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看她这般苏麻连忙道:“王爷他毕竟只有一个嫡女难免有点想不通,但他还是想着向着您的。主子您想他若真的不管您又怎么会派人过来,所以太后您就不要太多虑了。”
点了点头没有再想科尔沁,布木布泰又继续道:“到时只要他走了,只要我们的人马齐了。只要大军的士气足了,我们就可以趁着他不在一举攻入京师。到时他就算插了翅膀都不可能赶回来,而且就算他真的能插翅膀赶回来,他也一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在盛京太后她终于恢复了平时的睿智精明摸样,跟皇帝福临的关系又恢复如初时。在京师博古尔终于不顾好些大臣的反对,召集了人马准备好了物资军粮准备明日启程。
如今距离颁金节还有七日,但严格说起来博古尔也才来京师四日而已。
从十月初二到如今初□天的时间,第一日博古尔他住在了坤宁宫。第二日他待在乾清宫,跟济度一聊就是一天一夜。第三孟古青刚刚将自己的情绪调试好了,觉得自己能面对博古尔了。结果博古尔突然出宫去了八旗营,之后干脆就没有回来。
已经连续等待了四日了,四日的时间孟古青心中的那点无措和不好意思,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完全的变了样。
“给我把这些东西扔出去!”
巧心日日嘱咐御膳房给坤宁宫准备两份膳食,平时感觉没什么。但是如今看着这满桌子的饭菜,孟古青终于忍无可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夙沙枭敖和风凉油同学的地雷,么么哒o(n_n)o谢谢支持了,开心中更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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