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试探(1 / 1)

此时,殿外响起冗沉的脚步声。

卫瑾步履生风,阔步入殿。

先是径直往御书房去,便回头一瞥,瞧见在角落里做活的姜娆。

侧颜姣美,在暗淡的光线中别有柔和的韵味。

卫瑾停步,姜娆便迎了上去,笑意盈盈,但却在看到他潋滟的眸光时,微微低下头去。

仅仅只是害怕么?或许,还有真相揭开时,再也挽不回的柔情蜜意。

“朕听外头宫人禀报,凌平王来过了?”卫瑾任她宽衣解带,极是浅淡地问。

姜娆手上不停,“大约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先告退了。倒是陛下您,醉卧美人膝,可是舍不得回来了?”

卫瑾捏了捏她的下巴,“这话酸的很。”

姜娆还不知道皇上其实是在陈常在的华音阁逗留,并非华昭容的玉堂殿。

而卫瑾显然不打算告诉她。

若在平常,听到他这般调笑的话语,不过是脸一红,心一跳就过去了,甚至还有微微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流转。

此时此刻,姜娆默然,竟会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其中的情思,就连姜娆自己也理不清楚,绝不是喜怒爱恨可以一语概括。

有时候,习惯依赖却比爱上一个更加可怕。

譬如从前的姜娆,又譬如而今的自己。

安安生生做御前女官,俸禄高、地位高,在后宫里坐享其成,的确是一桩美事。

但如今知道了真相,可还能坐得稳么?

见她不语,卫瑾探手抚上她额头,“可是又不舒服了?编修典籍之事不必操之过急,朕看你这些日子总是埋头御书房,这两日给你准休,正好陪朕往猎场去散散心。”

姜娆立在原地不动,卫瑾靠在龙榻上,与她对视,“可是有话要同朕说?”

她思量许久,才道,“奴婢是提醒陛下,天气炎热,多备些更替的衣衫才是。”

卫瑾不置可否,“这些不都是交由你打理的。”

姜娆施施然走过去,款款笑着,便奉上新茶,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过来,朕给你看样东西。”他依然稳坐如山,带着闲散的意味。

他手上一抖,当那枚玉坠便晃悠悠摆荡在眼前。

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扬,姜娆似是惊讶地接了过去,“难怪奴婢一直都找不的,原来是落在陛下这里。”

语气里还有娇嗔的意味。

卫瑾却是撤了出来,转手就将玉坠丢入一旁的炉鼎中去,“凌平王送的东西不必留着,朕会给你更好的。”

而后不待姜娆反应过来,他已经强行握住她的手腕,一枚鎏金镶玉的镯子便应声扣上。

“钥匙在朕这里,谁也取不下,你就安心戴着。”

姜娆抚了抚色泽莹润、触感光滑的镯子,淡淡道,“陛下您可以打一副镯子锁住奴婢的双手,可有些东西却是锁不住的。”

卫瑾伸手扣在她左胸心口处,轻轻一按,“你是想跟朕说,锁不住这里对么?”

“奴婢可不是这个意思…”姜娆绕了开去。

头顶深眸渐渐凝住,蕴着冷厉的寒芒。

“锁不住你的心无妨,锁得住你的人就好,朕会折了你的羽翼,断了你的后路,”唇角漾开残忍又柔情至极的笑意,“看还能逃到哪儿去。”

姜娆并没被他的话吓退,反而缠绕上去,环住他的腰,“奴婢哪儿也不去。”

这个女人,无论何时都是这般的虚情假意,在她身上,哪怕是半点真心也找不到…

却又偏偏无可挑剔,无从指责!

卫瑾冷冷推开她,“以后你往偏殿任职,朕会教璇玑顶替你的位置。”

姜娆蹙眉,眼角眉梢微微泛红,拽住他的手臂不松手,“奴婢想要在陛□边侍奉…”

卫瑾扣住她的腰,终究推开,他必须要冷一冷姜娆。

她不像后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那样,争宠谄媚,甚至对妃位和权力也毫不经意,这种感觉让他愈加烦闷,无法掌控…

“下去罢,没有朕的旨意不必过来。”

姜娆双眸盈着水光,娇娇弱弱地碎步出殿。

关上殿门,方才委屈的神色一扫而空,步履轻快地朝侧殿走去。

今日,总算逃过一劫。

卫瑾静坐良久,探手将鼎炉中沾着香灰的玉坠取出,“可有查清楚了?”

后门阴影里利落地踱出一人来,一身暗蓝色宦官服,却面容朗落,“回陛下,奴才多方查证,此乃出自前大燕朝皇庭佩饰。”

卫瑾面容上划过一丝细微的动容,“鄢秦侯府那边可有动静?”

那人颔首,声音低而清晰,“自陛下登基以来,鄢秦侯避世隐退,没再和凌平王联络。”

卫瑾起身往内室而去,“做得很好,冯渊。”

“奴才誓死为陛下效命。”冯渊探□子,轻捷地隐遁下去。

殿门打开,璇玑等人入内服侍更衣。

卫瑾却独自走到金丝楠木的屏风旁,伸手将最上面的一格暗格拉开,取出那一卷泛黄的卷轴。

他若有所思地铺展在榻,画中人风姿如仙,栩栩动人。

赫然是和姜娆绝然相似的面容。

指尖停留在落款之处,那是他父皇亲笔所提:伊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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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接连几日,蒋瑛皆是按时过来,但皇上依然只是让她做些备水的事情,并不曾近身侍候。

姜娆原本对于她这样黏缠的行为置之不理,只要不犯着自己,她这个妹妹想如何讨好皇后都可以,后宫里人人都有生存的法则,只有手段高低,到没有对错之分。

通过镂花鎏金的墙面,蒋瑛侍立在外,不经意间一扫,便见有一抹身影轻捷地出了殿门。

这个时辰已是中夜,怎会有人出宫?

她转头吩咐宫女守着,自己便悄悄跟了出去。

因为蒋瑛是六尚掌事姑姑,有手牌在身,可出入各宫宫门。

只见那女子穿花拂柳,所走的皆是隐秘的小径,并不走宫道,不禁更生了疑心。

待走到榆阳门侧门时,若穿过去,便是外城宫舍了。

蒋瑛犹豫了片刻,但见那女子转过头,从腰间摸出一枚手牌,守夜太监便顺利放行。

原本她不打算再跟,但可巧,就在方才一低头,恰恰看到了那女子的面容。

蒋瑛登时来了兴致,今晚,总算没白走一趟呢。

眼前再走,就是常春宫,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唤尚寝局女官前来收拾了宫舍,所以并不算陌生。

看情形,绝不会是甚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蒋瑛藏在古柏后头,便被前头假山后发生的一切所震惊…此地偏僻无人,巡查卫尉到不了。

低沉的喘息声,还有女子微微的呻吟时不时传来,直听得蒋瑛面红耳赤,胸如擂鼓…

谢家小世子竟然如此大胆放肆…在禁宫行秽乱之事!

她双腿紧绷地贴在树后,正想着可要提醒皇后卖个人情来。

但脑中灵光一闪,赫然联想到那手牌是偷的姜娆的,这天赐良机,怎可错过?

却说那一对儿野鸳鸯终于事毕,谢韫甩甩袖子若无其事地回了常春宫。

不一会儿,那女子也捋着头发过来。

“如此良辰美景,怎不多温存片刻呢?”蒋瑛斜刺里出来,挡在身前,轻唤着她的名字,“芜桃。”

那芜桃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地央求,“蒋尚寝留情!千万不可告诉旁人,这都是…都是谢家世子逼迫奴婢的啊!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芜桃胡言乱语说了好一通,这才被蒋瑛拖到树后头,“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不但不会有事,我还会向皇后求情,恩准了你们的好事,到时候抬进谢府做妾,该是多好的归宿呢。”

芜桃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眸,紧绞着手帕不语。

蒋瑛甩手作势要走,芜桃才猛地攥住她衣袖,下定决心道,“奴婢,愿意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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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国丈爷狩猎,安排在月中,金戈台地处皇城北部背阴,也是消暑的好去处。

在此之前,后宫要先行华昭容和安小仪的晋封之礼。

因为此事,皇后来了几趟含元殿,旁敲侧击想要问问皇上的意思,只怕是位份她已经定了。

但这回,皇上没将大权交给皇后,而是直接将拟定好名册交给六尚,准备吉服首饰。

姜娆一早就知道了消息,因为昨晚那名册她已经过目。

卫瑾沉思片刻,便在名册上添了几笔,将此次晋封大礼提升为敕封后宫,不光是华昭容和安小仪进位,还有柳嫔和陈常在也在晋封之列。

皇后虽面上应下,但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儿。再看名册,那陈常在竟赫然在列,不由地愣住。

皇后离开没多久,姜娆回到书房,就见冯渊怀抱一摞厚厚的书册,正逐次往架子上放。

她不想与冯渊独处,遂轻手掩了门,才退出一步,冯渊已经转过头,“姜姑姑且慢,奴才倒想起来一件奇事要说与你听。”

姜娆只得又进来,端坐在案前,冯渊一手摆放书册,随意道,“昨晚奴才有事要找姑姑询问,奈何您正在内殿陪着陛下,所以只好去找芜桃。”

姜娆心不在焉,示意他说下去,冯渊放好最后一册,便长步行至身前,“时已经中夜,奴才却左右寻不到芜桃,宫人也都说没有见到,想来是姑姑有事吩咐她出去罢。”

说完,姜娆一愣,反射性地记起,芜桃近来出宫的频率的确高了些,总觉得哪里不对。

冯渊神色认真,缓缓又吐出一句,“奴才后来却又瞧见芜桃和蒋尚寝悄悄在后殿说话,一见奴才来了,便连忙散了。”

芜桃和蒋瑛?

冯渊的一席话无疑点醒了姜娆,她沉思良久,便嚯地起身,“谢冯公公相告。”

冯渊挠挠头,“奴才只是随口问问,姑姑别多心。”

姜娆停步,盯着冯渊真诚的脸,忽而一笑,妩媚生姿,“我也是随口说着,冯公公权作没听到就好。”

这个冯渊,到底是帮她,还是离间?

但等姜娆回侧殿寻找芜桃时,她正在矮榻上发呆,就连香炉里燃尽了,也没有察觉。

芜桃是个藏不住事的,很显然,她有极重的心事。

姜娆并没揭穿,只是悄悄地将手牌“遗落”在显眼的地方,然后无声地离开。

午后往内务府去了一趟,皇后以天气酷热为由,特地向皇上请赏,说是各宫都要添一份消暑例。

皇上应允,又特地加赏了每位小主两套蝉纱制的薄裳。

姜娆少不得两头传旨,却无心之中,在内务府的份例上,瞧见了柳嫔宫中不久前讨要过一种名叫花棠的香料。

但上面又被勾去了。

这种香料既不名贵又香气极淡,宫中很少有妃嫔领取。

而柳嫔此人,姜娆记得很是素雅,从涵嫣帝姬处听过,说她不喜香料,多年来只用惯例的兰花香。

这还不算奇怪,听内务府新上任的周明说,这柳嫔的婢子领回去,没多一会就又送了回来,说是领错了,最后仍是要了兰花香料。

姜娆隐约觉得,以柳嫔谨慎的做派,她的婢子也是极小心的,为何会出如此大意的错来?

周明似是回忆,接着又说,因为柳嫔素日对他们内务府的宫人很客气,从没为难过,所以这花棠香料在路上散了一半,他们也没多追究,仍是按寻常将账目勾销了。

回来的路上,芜桃心直口快,便道,“这柳嫔也是能忍的,白婕妤上回又看上了陛下赏柳嫔的胭脂,姑姑您猜怎地?”

姜娆心里思来想去,便随口说,“许是又送了白婕妤罢。”

芜桃撇撇嘴,“陛下明明就赏过白婕妤胭脂了,还是进贡的荷香蜜!她偏要去抢柳嫔的东西。”

这白婕妤知道不用皇后赏的东西,倒还不算太笨。只不过,柳嫔的确太纵了她去…

姜娆一回头,扫了一眼,“说起胭脂,芜桃你近来的妆容比以往俏丽了许多呢。”

芜桃脸色一红,啜濡道,“姑姑您折煞奴婢了。”

话题没再继续,她的神色进一步说明了问题。

前方不远处就是御花园,而御花园素来就是是非之地。

而此次闹剧的主角依然是安小仪和陈常在,一旁还站着个庄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大家提的意见某繁都仔细看过了,会慢慢改进的~但是这个故事也是我想写的,所以肯定不能尽如人意~~希望大家能喜欢~~

写完这章连我自己都觉得尼玛人心隔肚皮啊!

还好我没有穿越到宫斗文中,摊手【小姜姜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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