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原本都是跟着夏望之过来沾沾喜气的,可不想竟然看着看着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了,而当望帝命人将那只被一箭射穿眼睛,皮毛半点没伤的白狐提过来放到萧锦面前时,就算再迟钝的人,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
皇上不是明明是过来讨皇后娘娘欢心,怎地看起来这反倒成了兴师问罪?
“皇后,这可是朕特意为你猎到的白狐,”夏望之面上的表情格外真挚,萧锦却没来由感到一股寒意。
难不成十多年前的事他竟然记到了现在,若他当真是个如此记仇之人,那有些事情说不定便得从长计议了。
帝后之间的气氛登时冷凝了起来,一个明显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小太监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脸,战战兢兢把那只死狐狸拎过来摆在萧锦面前。
他一放下那狐狸登时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这两边任是谁他都得罪不起,他也怕啊……万一要是被迁怒了可不得了。
他有几个脑袋能经得起这帮主子们砍?
气氛一时间凝到了冰点。
若是论毛色,那狐狸倒是当真是顶顶好看的雪狐,萧锦面上笑容不见了,“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她和夏望之挨得近,众人都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以为皇后娘娘是深宫内眷见不得血腥,眼下这是正闹别扭不乐意呢。
“朕亲手猎来狐狸打算送皇后礼物,”夏望之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好像受伤的人是他一般,“可皇后竟然是这般反应,当真是教朕伤心。”
望帝有意环视了周围一圈,将苦情戏码更演到了极致,“怎么,皇后不喜欢这礼物?这可是朕狩到的第一只猎物,还是春狩拔的头筹呢。”
周围众人自然忙不迭给皇帝捧脚,萧锦皱了皱眉,这人当真翻脸如翻书……竟然用和她当时送他出行时一模一样的方法将她架上了高台。
是接,还是不接?
萧锦悄无声息的磨了磨牙,随即在夏望之饶有兴味的目光中冲他嫣然一笑,“谢皇上,臣妾很是喜欢。”
萧锦注意到,她这句话一出,几乎周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夏望之似乎并不意外萧锦会这么回答他,他执起萧锦的手,几乎带了些温情脉脉的意思,“皇后整日里为朕操持后宫当真辛苦了。”
萧锦垂下眼,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讥嘲,柔声道,“能为皇上分忧,乃是臣妾的福气。”
“皇兄。”夏衍的声音打破了这帝后间虚假的鹣鲽。
夏望之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何事?”
夏衍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谦恭,“方才王太监来报,说宫中有加急奏折送来,请您批示。”
一听到奏折,望帝的脸瞬间就黑了,方才的好心情登时成了过眼云烟。
他烦躁地甩了甩手,悻悻道,“真是……”
“那皇后便先好好休息,”毕竟国事要紧,望帝只能草草应付了几句,随即像困兽般转了两圈后便像来时一般迅速地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萧锦抬起头时,正看见夏衍回头看她时那莫名的眼神。
待到夏望之走后,萧锦这才站直了身体。方才夏望之过来,一众宫中妃嫔都出来接驾,,对之前的情形自然也看了个一清二楚。
虽然这次带来的宫妃都是萧锦一手所挑,可毕竟后宫中就只有一个夏望之,方才那情形明面上说起来不算太好,可说不得就会有眼皮子浅的受了人的挑唆。
“今日之事,到此打止。”
萧锦平静地环视了一圈周围,“若是让本宫得知有只言片语的闲话,休怪本宫无情。”
众妃嫔应了后便作鸟兽散了,萧锦正要走,却听得先前那小太监怯生生捧着狐狸跟了上来,“娘、娘娘……”
萧锦一转身看见那狐狸死不瞑目的眼登时觉得心里发堵,虽然萧家嫡女不是没见过血,若说起皮草貂裘也穿过不少,断然不是那种故作娇弱之人。
可这狐狸……当真是带着满满的恶意,怕是当真穿了,半夜做梦都会惊醒。
“放着吧。”萧锦沉吟了片刻,还是道,“把这狐狸拿下去,皮毛处理好了再交给青浣。”
“是。”那小太监好不容易得了令,一溜烟像逃命般带着狐狸溜下去,生怕再迟了一时半会又招惹上什么新麻烦。
真是歹命,他本来好不容易讨好王公公才得了这么个美差,没想到竟然到头来是这等苦差事,若不是他机灵,说不定小命这会都没了!
萧皇后草草收场,接下来的时间自然是容晴同容恨水难得的父女团聚之时。
容恨水其人早已修炼成精,此处耳目众多,萧锦自然不担心他会透露出什么消息,但基本的安排却还是必要的。
示意青浣将一切安排妥当,可萧锦在离开时,回头却正看见身着女装的容恨水在帐篷边上冲她的方向颔首示意,萧大皇后心中突然打了个突。
她总觉得容恨水这次回来不那么简单。
她的预感灵验的很快,几乎是当晚,萧锦就从秦端那里得到了让望帝不得不立时回去处理的加急奏章究竟是什么。
漠北匈奴开始蠢蠢欲动……
其实这些年大夏国富民强,匈奴也多半都是恫吓,就算是进犯也只是小小在边境劫掠一番便罢。再加上去年乃是丰收年,想来即便是匈奴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匈奴若是突然集结在边境反倒是奇怪了。
更别说前些日子的鞑靼……看起来倒像是大夏周围的这些个老对手,都得了某种信号一般,同时蠢蠢欲动起来。
“只有匈奴?”听完秦端的汇报之后,萧锦两条秀丽的柳叶眉绞到了一处。
秦端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果然瞒不过你。”
“本宫还记得你曾经提到过,钱老将军是本宫父亲的拥趸?”萧锦疑道,“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鞑靼的屡屡进犯似乎也发生在钱老将军卧病之后?”
秦端眼中的赞许之意更浓,“娘娘果然好记性,鞑靼开始进犯边境的确出现在钱老将军不再于人前露面之后。”
“那么岂不是说,之所以关东边境无忧,鞑靼不曾进犯,归根到底都是钱老将军的功劳?”
“但是也不像,”萧锦当先便否认了自己的猜测,“钱孟起和钱启武同样是战场上实打实征杀下来的功劳,就算钱老将军虎老余威在,可这些年来主要出阵的应当都是这两位,没理由反倒是坐阵幕后的钱老将军更有震慑力。”
“除非……”
“除非是鞑靼原本就和钱老将军有协议,而钱老将军一旦不露面了,那么这协议便终结于钱老将军之手,不会往下顺延。”
秦端替她说完了未尽之语。
所以说,大夏这么多年来所谓边境平安,四邻无犯,其实归根到底不过都是戍边大将同外敌的私相勾结?
那若是钱老将军是萧珅的拥趸……这个猜测过于可怕,以至于萧锦压根不想再继续想下去。
秦端难得的表现出了体贴,主动将话题转到了容恨水身上,“属下听说娘娘已经见过容恨水了?”
若是旁人或许还能说句是听说,可是若是秦端……说不定人都是他打包趁夜里悄悄送进来的,谈何听说?应当是亲力亲为怕是更为妥当。
“打扮成女装这个主意不错。”萧锦收拾了一下心情,由衷赞道。
秦端登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娘娘也觉得属下眼光不错?”
萧锦嘉许道,“颇有魏晋之风……”
秦端的灿烂的笑容刚展开了一半,忽地僵在了脸上,“属下怎么听着这夸奖那么奇怪?”
那是当然,所谓魏晋名士可都是一群吃了五石散袒胸露乳当众摸虱子的奇行癖啊。
秦端反应过来被调侃之后登时黑了脸,秦大公子向来最自诩清流,萧锦可是把他的偶像都踩了个彻底。
如何能忍!
可秦大公子何许人也,片刻之后便恢复过来,兴致勃勃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这次容恨水从漠北回来,匈奴便蠢蠢欲动,难道娘娘就没有什么联想?”
“本宫倒是刚好有话要问你,”萧锦突地想起一事,“容恨水从漠北脱困回京城,可是你所为?”
这句话来的突然,便是秦端也吃了一惊,“属下安排的人是在半路才碰上容恨水的,难道他不是自行从漠北脱身?”
萧锦细看他神情不似作伪,这才皱着眉摇头道,“本宫在安排你之前并未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问,既然不是他们,那么又是谁将容恨水从漠北放回,企图搅乱这一场原本已然混乱无比的局势?
两人思索半晌没有任何线索,只得暂时放弃。
“除此之外,属下还得到了另一个消息,”秦端的笑容看起来无端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昔年先帝、萧首辅以及钱老将军,曾在这杜若围场一会。”
“不知娘娘可有兴致,同属下一同探一探这杜若围场隐藏的秘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