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了别人,还能激起林岳峙的斗志,他们可以用男人的方式解决这场争端,可偏人家是裕亲王世子,还有个大将军王的叔父,更可恨的是,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怎么解决?连挑战都会被人看成笑话。
“昕姐儿,不是饿了么?走,用膳去。”场面有些窒息,宁伯侯夫人的脸色很难看,齐老太太看了叶齐眉一眼,走上前,拉住叶昕眉的手道。
“是啊,用膳去,宁伯侯夫人和世子远来是客,可不能怠慢了,放心吧,昊世子明儿就好了,前次他和恬姐儿吵架,不也是过两天就没事了么?两个又好得象亲兄妹一样。”三老太太见机打圆场。
宁伯侯夫人听了松了一口气:“以前就听说过这位世子,还以为传言有假,原来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岳峙,侯爷在前院等,莫要失了礼数。”
叶定绩拍了拍林岳峙的肩,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便先走了步,路上,叶定绩突然停下,认真地看着林岳峙:“昕姐儿打小就没有亲娘,少人疼爱,她当昊世子是弟弟……”
林岳峙怔住,脸色上泛起羞郝之色,向叶定绩一辑道:“多谢定绩兄。”
叶定绩拍拍他的肩:“走吧,去用膳。”
小王氏很热情,席面也很丰盛,屏风隔着的另一边,锦乡侯对林岳峙也很满意,准岳婿间推杯换盏气氛融洽,好不热闹。
酒正半酣时,大总管小跑着过来禀报:“侯爷,武成王来了。”
锦乡侯有片刻愣怔,叶家与裕亲王来往甚少,与武成王更是素不相识啊。
在坐的叶家男人们也一个个面面相觑,武成王可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锦泰朝唯一一个十六岁便靠功勋夺得亲王爵位传奇男子,手掌几十万大军,三军最年轻的统帅,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用鼻孔瞧人的人,怎么会突然莅临叶家?
几乎同时,长房叶镇海与锦乡侯都站起来,急急向外迎去。
不多时,殷成禧在叶镇海与锦乡侯的陪同时,大步走来,林岳峙抬眸看去,初夏的阳光并不炙烈却耀眼,那人在日头下,象笼在一团光影中向前走来,自小林岳峙便常听人夸他英俊不凡,但与这个人比起来,自己顶多是天上闪烁着的群星中的一颗,而这个人,就是那轮能照亮星月的太阳,高贵,俊朗,和浑然天成的霸气,有种让人顶礼膜拜的能力。
殷成禧的到来,让叶家所有人都有种受宠若惊的荣耀感,叶家族长让出主位来,请殷成禧上坐,殷成禧面无表情,好不推辞地坐下,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端坐,却不拿执筷,也不端杯。
大家便有点不知所措。
“叶昕眉何在?”殷成禧面无表情地问道。
众皆愕然。
锦乡侯更是一口酒差点呛住,愣愣地看着殷成禧,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是他的嫡长女的闺名啊,高高在上的武成王怎么会知道?还当众点名!
林岳峙的心口象被什么一撞,脸色也阴沉下来,任谁的未婚妻闺名被别的男子如此当众唤出,心里也不痛快吧。
大老爷叶镇海最为镇定,殷离昊最近常在二房出入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听说那世子爷常与昕姐儿玩……
忙道:“王爷是说昕姐儿么?就在隔间用饭呢,宁伯侯夫人及世子来了,两家原就结下秦晋之约……”
“叫叶昕眉来见我。”殷成禧根本没耐心听大老爷说话,又淡淡地来了一句。
大老爷的话就卡在喉咙里,都说得明明白白了,今天是叶家招待未来亲家的日子,说是小定也不为过,这位大将军王却执着的要见一位未出阁的闺中女儿,成何体统?又是何原因?
叶定绩猜中了一点,小声对一旁的父亲三老爷叶清海道:“中午的时候昊世子好象受了伤……”
叶清海脸色一肃,这位大将军王疼爱侄儿成痴是出了名的,昊世子受伤……
焦急向锦乡侯使眼色,锦乡侯不明所以,叶清海便清了清嗓子:“二哥,王爷既然要见昕姐儿,那就请她过来嘛,这里全是咱们一家子,岳峙也不是外人。”
叶清海是怕武成王迁怒叶家。
锦乡侯犹豫着,如果让叶昕眉出来见殷成禧,不合礼数不说,林岳峙就在席上,也是对林家的不尊重。
殷成禧手指轻敲着桌面,俊如朗星的眸子里露出不耐之色:“叶昕眉呢?”
叶清海急了,起身小跑到锦乡侯跟前,耳语了几句,锦乡侯果然脸色一白,看了林岳峙一眼。
那一掌虽然去得不重,但殷离昊似乎确实受伤了,可他也是无心之过啊,谁知道他有心疾……
林岳峙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伤人的是自己,为什么要找昕姐儿?
正要站起来,肩膀却被叶定绩压住。
“去请大小姐过来。”锦乡侯面色严肃。
女眷席上正谈笑风声,先前的不愉快似乎都化在酒水与精美的菜肴里,没有人再提及,只有叶昕眉有点心上心下,忐忑不安,不知殷离昊伤得重不重,心疾有没有发作……
“侯爷请大小姐过去,武成王要见。”大总管过来,在齐老太太跟前小声道。
宁伯侯夫人离得近,正在夹菜的手就僵了僵。
齐老太太也是脸色一变,上次福王府宴请时,武成王就在,却并不肯露面,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堂堂大将军王,为了殷离昊的一句话,便洗手做羮汤,那时便让这些女眷们大跌眼镜,武成王有多宠殷离昊,可想而知,殷离昊才因叶昕眉而受伤……
齐老太太就站了起来:“昕姐儿,你过来。”
虽说人在叶家受的伤,但昕姐儿并没有错,齐老太太骄傲的性子不允许别人欺负自己的孙女儿,就算是势力强大的武成王和裕亲王也不行。
殷离昊是自家儿子伤的,如今武成王找上门来了……
但是,若非叶昕眉与殷离昊之间不清不楚,儿子也不会发火……
宁伯侯夫人默然,当没听见。
叶昕眉正与叶昕恬说话呢,被叫起时,有点莫明,糊糊涂涂的走过去问:“奶奶,出了什么事?”
齐老太太没说话,牵着她的手,走到隔间。
当看到那个大大喇喇地坐在主位上时,叶昕眉惊得差点吞下自己的舌头,他怎么来了?
殷成禧清俊的眸光淡淡扫过来,清冷而不带任何表情,似乎叶昕眉在他眼里,只是一珠再普通不过的小草。
他是来替殷离昊出头的?
叶昕眉的第一反应和所有知情人一样。
齐老太太冷静地看着殷成禧,将叶昕眉的手握得紧紧的,只等他发难,再与他理论。
殷成禧站了起来,慢慢向叶昕眉走去,神情冷清傲然,林岳峙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上了,双手紧握成拳,如果殷成禧对叶昕眉不利,他第一个冲上去,怎么能让个小女子替自己受过?
叶定绩也与他一样紧张,但他是文人,除了焦急,并无他法,何况在坐还有许多自家长辈呢。
可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殷成禧走近叶昕眉后,双手微拱,向齐老太太一辑,行了个晚辈礼。
齐老太太僵硬的身子一松,后退了一步,叶昕眉也是目瞪口呆,但还知道及时扶住齐老太太。
“王爷多礼,臣妇不敢受。”齐老太太回礼。
殷成禧却只看着叶昕眉:“本王要离开金陵数日,昊儿无人照顾,请你费心。”
呃,这是几个意思?
他让自己照看殷成昊?
殷成昊是个大男人好不好,内里再怎么心智不全,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子照看十六岁的大男孩子,有道理么?
说好的福王府呢?说好的莲蕊呢?还有裕亲王府那么多丫环婆子小厮护卫,凭什么让她照看?
可他这是过了明路的,且不看他王爷身份,他是殷成昊的叔叔,也就是她的长辈,长辈临时有事,向晚辈托负照看小孩子,并没有错,何况,殷成昊确实因为她而受伤,更重要的是,他救过她三次了,她欠他人情,原想着,他那样的人,自己这辈也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还他人情,他什么好东西没有?用得着她还人情么?
可是,她好象忘了,他是个施恩图报的,现在就是来讨人情债来了。
她象小兔子一样怯怯地抬眸,果然那个男人眼中滑过一丝警告,她原本就怕他,极怕,这丝警告犹如天雷,将她震晕,来不及再细想,冲口道:“是。”
不是好,是:“是”
乖巧得象个听话的小佣人,殷成禧很满意地点头,湛亮的黑眸里有着一丝得逞后的得意。
噫?说好的高冷孤傲呢?这是什么表情?
叶昕眉愕然地看着那点顽皮一闪而过,然后又是一副清高傲慢的样子转身,竟是不再与叶家人多说半句,大步离开。
兴师动众的来,就为了一句话?
所有人都愕然地目送这位不可一世的大将军王潇洒离开,来去如入无人之境,除了齐老太太,他似乎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那又如何?谁敢说他半个不字?
齐老太太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位武成王,分明就是来示威的,心里隐隐有点不安,垂眸看了自家孙女一眼,见她的小脸还苍白着,秀气的眉微拧,一脸纠结,心疼地抚了抚她的额:
“没事,当他是弟弟就好。”
叶昕眉抬眸,就触到林岳峙微冷而复杂的眼眸,她心头一慌,刚才被那人的气势吓住,竟然忘了林岳峙也在,他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果然,林岳峙大步走了过来,认真地看着她,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叶家人大多都认得殷离昊,除了心智,他没哪里比林岳峙差,昕姐儿若真嫁进裕王府做世子妃,一世衣食无忧不说,地位更为尊贵,也更得裕亲王府的宠爱尊重,于叶氏一族并无坏处。
林岳峙生气了吧。
林岳峙并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叶昕眉。
“世子,一起照顾昊哥哥好吗?他病了。”
声音细细的,柔柔的,带着一丝央求,黑亮而灵动的大眼里,有着很明显的期待与真诚。
林岳峙顿时释然,他在纠结什么?在意什么?叶家诗书传家,世代书香,家风甚良,否则母亲也不会在他很小时就订下娃娃亲,最重要的是,昕姐儿心里只当那殷离昊是弟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他再泛酸就太没男子气慨了,还不如一个女子来得大度宽容呢。
哂然一笑,林岳峙的眸光变得温润和暖,如春风拂面,又恢复成先前那个阳光英武的少年将军。
“好。”他朗声回道。
场面顿时轻松欢快起来,三老爷首先举杯:“来来来,酒菜都凉了,大家喝酒,喝酒。”
林岳峙的心结消散,齐老太太也欣慰不已,把叶昕眉的手拉着腹间轻轻摩挲着,“好孩子,一会子多吃点,还有,昊世子若再来,你就带到奶奶屋里来,我让关嬷嬷多架几个秋千,再建个门球场,再把年哥儿,韬哥儿也一起叫过来,这样你也没那么辛苦。
奶奶这是在给她避嫌吧,在怡寿堂里玩,还是好多孩子一起,谁也不能再拿殷离昊的事给她使绊子,林岳峙要来看她,也方便得多。
她在想什么呀?就盼着与林岳峙再次会面了?
叶昕眉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头都不敢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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