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见她时,可曾带了点心吃食。”
“是。”
“可是你在点心吃食里下了毒?”
“不是。”
“但她是在吃过你送的点心之后毒发身亡的,你要做何解释?”
叶昕眉抬起头来,一脸茫然:“荣宝斋的点心有毒?大师傅为什么要给宋表姐下毒啊。”
呃,大理寺卿审过不少犯人,如叶昕眉这般不上道的还是第一个。
“荣宝斋的大师傅与宋家小姐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下毒害她?叶氏,你不要狡辩,快快从实招来。”大理寺卿道。
“我与表姐也无冤无仇啊,我为什么要下毒害她?”叶昕眉一脸无辜道。
“她曾下毒害你,所以你含恨在心,将她打入死牢还不解心头恨,故儿还要下毒害她。”大理寺卿道。
“大老爷此话好没道理,她竟然已经吃了官司,依锦泰律法治了罪,被打入死牢,她与我的恩迎就一笔勾销了,迟早都是一个死,我为何还要下毒害她,下毒就算了,还愚蠢的在自己送的吃食里留下证据,大老爷,如果是您,你会这么做么?”叶昕眉道。
大理寺卿倒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口齿伶俐,可又说得很有道理,不禁道:“倒真是如此。”
“所以大人,您在此审问小女,不如去追查真正的凶手才是道理。”叶昕眉道。
“也是,呃,本官怎么做,要你这个小女子来置喙的么?”大理寺卿好笑道。
“虽说你说的有理,但是苦主宋夫人已然将你告到堂前来,本官也不得不问。”大理寺卿道。
说着,一拍惊堂木:“传宋夫人上堂。”
宋夫人一见叶昕眉,就气狠狠地冲来,扬手就打,叶昕眉抬手架住,“姑母,子樱终于死了,你应该很放心了吧。”
“你……你……”宋夫人愣怔了一秒,脸色刹白,随即回过神来痛骂:“你太恶毒了,子樱都进了死牢,就那么一点日子了,你还不放过她,天底下有你这么狠毒的人么?”
“是啊,只那么一点日子了,却还有人容不得她,不就是怕她说出对有些人不利的事么?宋夫人,宋子清就要下考场了吧,我真想问问他,用亲生妹妹的命,换回的前途保障,他可心安理得?”叶昕眉冷冷道。
宋夫人如遭雷击,连连后退两步才站稳,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你胡说些什么?害了我家子樱,还想害你表哥么?”
“我只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上天是公平的,做多了恶事,天是会报应的。”叶昕眉淡淡地说道。
宋夫人的脸色越发发白,眼里滑过痛楚与内疚之色。
叶昕眉不知道那下毒之人究竟是谁,但很显然,是杀人灭口,不想让宋子樱讲出真情。
现在这条线索断了,还把自己卷了进去,真是可笑,不就是个世子之位么?犯得着如此处心积虑地害人?
“大人,当时同去大牢的还有我的侄儿宋子宇,他也可以做证,亲眼看见叶昕眉送的吃食给我家子樱。”宋夫人道。
“我送的,就是我下的毒么?”叶昕眉好笑。
大理寺卿传宋子宇上堂,他还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手中摇着折扇进来,行过一礼后,大理寺卿问道:“宋秀才,你可见这位叶小姐送吃食给死者?”
宋子宇看了叶昕眉一眼道:“不错,当时,在下与婶娘一道去大牢看望堂妹,正好碰见叶小姐也在,桌上的吃食就是叶小姐送的。”
“你可曾看见叶小姐在吃食里下毒?”大理寺卿问道。
宋子宇愣了愣,又睃了叶昕眉一眼道:“虽然不曾亲眼所见,但堂妹自幼娇惯,吃不来牢里的饭菜,那几日又只有这位叶小姐送过吃食,狱卒也捡查过,毒是来自点心中的一个,不是这位小姐下的,又会是谁呢?”宋子宇说得头头是道。
前世,她的一生就被这个渣男毁了,如今又来做如此拙劣卑鄙的证词,前世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渣?
大理寺卿问道:“叶氏,你对宋秀才的指控可有回应?”
叶昕眉道:“点心是我送的,毒从哪里来的我不知道,因为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碰过那些点心。”
宋子宇冷笑:“你没碰过?那也是你给侍女下的命令,让她下的毒。”
叶昕眉听了更好笑:“那就请大人将那人陪我一起去大牢的侍女传来好了,点心是她在荣宝斋买的,是她放在牢里的,一切都经由她的手,我没有碰,下没下毒,问她便知。”
“你的侍女,当然会维护你。”宋夫人没说话,宋子宇倒象个跳梁小丑一样一蹦三尺高,与她对质。
莲蕊很快来了,似乎她早就等在大理寺外头,高冷的气质,一进来,就让整个场面变得紧张清冷了。
大理寺卿皱了皱眉:“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莲蕊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门外。
裕王妃轻轻盈盈地走了进来,大理寺卿脸都白了,忙起身下座,向王妃行礼。
“王妃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请恕罪。”
宋夫人也没想到王妃会来,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但她眼中仍带着泪,向王妃行礼时哭道:“王妃,您可一定要替臣妇做主啊,臣妇的女儿……死得好惨啊。”
王妃冷笑道:“你女儿死了,就拉我家昕姐儿来垫背吗?一个打入死牢的犯女,她的命值几个钱?连给我家昕姐儿提鞋都不值。”
宋夫人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但又不敢反驳,哭得更伤心了。
“王妃,您虽然地位尊贵,但生命并无贵贱之分,叶小姐的命是命,我堂妹的命就不是命了么?”王妃丰姿卓绝,优雅高贵,美丽如仙女,宋子宇那好色的眼睛狠狠地在她身上睃了几次,到底不敢造次,但忍不住在王妃面前要表现,一派义正严词道。
“你又是哪里冒了来的无知小子?”王妃不屑道。
“王妃……”叶昕眉原本还有点抵触王妃的到来,说到底,她现在不想欠裕亲王府的人情,可一见那宋子宇,实在又忍不住这口气,娇声哭道。
“昕姐儿,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王妃一见就心疼了,柔声道。
“这个人……就是这个人,那天在牢里……在牢里对我……对我……”叶昕眉泣不成声,没有说下去,一副受了极大污辱的样子。
宋子宇大惊:“叶小姐,你说什么呀,小可对你怎么样了?你说清楚,小可连碰都没有碰过你。”
可是晚了,王妃冷冷道:“莲蕊!”
莲蕊身形如电,只听得清脆的响声连环响起,莲蕊的手又疾又快,宋子宇的头打得象拨浪鼓一样两边甩。
前世今生的怨恨在这一刻得到宣泄,叶昕眉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
莲蕊连甩了宋子宇几十几耳光,停手时,宋子宇的脸青青紫紫,肿得连他娘怕是都认不出来了。
哪里还有半点风流公子的模样。
宋夫人哭道:“叶昕眉,你太过份了,那也在场,子宇连碰都没有碰过你。”
叶昕眉很无辜道:“我没说他碰过你呀,我是说,他对我说了不敬之语,我并没有冤枉他啊。”
王妃霸道地说道:“不敬也是该打。”
宋夫人气得脸色发白,却只能忍气吞声道:“大人,今日来是断我女儿被毒死一案的,还请大人替我那惨死的女儿作主啊。”
“大人,那日的点心确实有我一手置办,叶小姐连碰都没有碰过。”莲蕊上前一步道。
“你是她的侍女,她要下毒,当然不用亲自动手,指使你就足够了。”宋夫人道。
“本姑娘不是叶小姐的侍女,是王爷身边的护卫,本姑娘也是有品极的。”莲蕊傲然地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来一亮道。
大理寺卿看得脸色发黑,忙笑道:“原来是位女将军,早就听说王爷身边有几位巾帼女英雄,今日得见,果然气宇不凡。”
原来莲蕊真不是侍女,而是殷成禧的属下。
叶昕眉倒是小瞧她了,怪不得平日间冷言冷语,清冷孤傲了。
“本姑娘的证词,大人可信?”莲蕊道。
大理寺卿道:“确实如叶小姐所说,她与死者间的恩怨在死者得到法治之后,就该一笔勾销,叶小姐没必要再毒死者,且,就算要下毒,更没有亲自送食品留下罪证的道理,何况又有这位女将军作证,本官判令,此案与叶小姐无关,但是,死者死得离奇,此案还待再查。”
“大人,小女受此冤枉,也要求参与此案,不能白白受了这冤枉。”叶昕眉道。
宋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你还去做什么?若不是你非要置她于死地,她也不会死,叶昕眉,请你别再去打扰我的女儿了好吗?”
“或许,她不想见的人不是我,而是她至亲至爱的人吧。”叶昕眉冷笑道。
宋夫人的手在颤抖,一转身,她再也难以抑制,呜呜地哭了起来。
“昕姐儿啊,你去查什么案啊,那刑部死牢里,晦气得很。”王妃拉住叶昕眉的手道。
“王妃,今日多谢您来替小女解围,但最近发生在小女身上的意外太多了,小女不能坐以待毙,也该主动出击了。”叶昕眉道。
王妃一脸茫然道:“你……都出什么事了?我怎么都没听说啊。”
叶昕眉苦笑:“王妃,您先回去吧,有空我会去看望昊哥哥的。”
王妃还是拉着她不放:“听说你祖母和父亲就要来京城了,到时候,我下了贴子,请你们一家子到王府赴宴,这我不好,不够周祥,没有照顾好你。”
叶昕眉呼微微地笑,她很想说,只希望你们离我远一点就好。
从大理寺出来,王妃还有点依依不舍:“……这两天昊儿开朗多了,只是还是不爱说话,常常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他肯定是想你了,昕姐儿,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昊儿才会开心一点,你一定要来看他啊。”
叶昕眉微微叹气,殷离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王妃这个做娘的没有责任么?既便是老太君强势,她就没有一点手腕对付么?
上回为了得到王府的当家权,竟是牺牲殷离昊,让他受那么大的折磨,只为让裕亲王爷亲眼见到老太君的蛮横过份……
“王妃,你也可以让昊哥哥到我家里来的。”叶昕眉轻轻说道。
王妃眼睛一亮:“也是哦,昊儿最近身体好多了,是可以让他出门走动走动。”
王妃走后,莲蕊还跟在叶昕眉身后,叶昕眉没理她。
莲蕊上前几步道:“还在生气呐?”
叶昕眉还是不搭理她。
“我承认,我是没有及时去找王爷要人,可也没想到,他们下手就这么快啊。”
叶昕眉突然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莲蕊道:“其实,王爷是知道那个幕后人是谁的对吧。”
莲蕊怔了怔,半晌没有说话。
叶昕眉转过身去,大步疾走。
“你太没良心啦,王爷对你还要怎么好啊?只差没把心掏出来给你了。”
莲蕊在身后说道。
“他的心?呵呵。”叶昕眉冷笑。
他的心里装的人太多,事太多,她顶多只占了一块小角落,而那块小角落也还是殷离昊的原因……
竹韵和珠玉几个担心地等在大理寺外面的拐角出,见叶昕眉平安出来,高兴地跑过来:“小姐,小姐,你还好吧。”
“没事,回家吧。”叶昕眉道。
珠玉双手合拾,念了声:“阿弥砣佛,菩萨保佑我家小姐平平安安,顺顺当当。”
“咱们快回去,张昆说,侯爷和老太太的船今天就靠岸了。”竹韵道。
叶昕眉鼻子一酸,顿时归心似箭,一个人在外头漂泊了这么久,终于有亲人来了,这种温暖与依靠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叶昕眉几个上了马车,莲蕊站在车旁迟疑着,叶昕眉当没看见,竹韵扯了扯她的衣袖,喊首家:“莲蕊姐姐,快上来啊,小姐急着回去呢。”
莲蕊灿然一笑,跳上马车,倒也不进去,把关胜挤到一边,自己拿了鞭子驾着马车走。
关胜笑嘻嘻地钻进车厢里,竹韵拧着他的耳朵往外推:“不是说你不是小子吗?有没有点男女大防意识啊。”
关胜红着你道:“那竹韵姐姐你是终于拿我当男子了哦。”
“你不是男子还是女子啊。”竹韵没好气道。
关胜笑嘻嘻地又钻了出去。
珠玉道:“小姐,你没受苦吧,我瞧见裕亲王妃来了。”
叶昕眉道:“能受什么苦啊,只是没了线索,很难办啊。”
“算了吧,反正贞小姐嫁过去也只是个偏房,日子未必就好过,瞧着那个二太太也不是好相与的,又有个魏家小姐在前头压着,等着吧,恶人自有恶人磨的。”竹韵劝道。
叶昕眉没有说话,眼角余光却见莲蕊对竹韵竖了个大拇指,心中的怀疑越发重了。
一想到老太太就要来,叶昕眉吩咐关胜出去买些瓜果点心,又亲自和竹韵几个把给老太太住的上房擦洗了一遍,又让绮梦请了厨娘置办一桌饭菜,只等老太太几个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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