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也跟了出来:“本宫也去看看,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咱们可就真的小瞧他了。”
太子还在纳闷,皇后顾不得仪驾,只带了两个贴身的宫女就往宣武门去。
太子忙跟上。
宣武门外,王太医已经被御林军带到皇帝面前,按在地上。
“儿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王阁老心疼不已,转身向皇帝跪下:“皇上,他……他是昏了头了,您……您就当他是气昏了头吧,他身子单薄,可挨不得二十板子啊。”
皇上虎目圆睁地瞪着王太医,脸色发白,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为何要如此!”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皇上若不为臣做主,臣情愿撞死在这登闻鼓前。”王太医倔强地说道。
“一个女子罢了,用得着你如此吗?连命都不要了吗?”皇帝咬牙切齿道。
王太医道:“新婚当日,妻子被人当众夺走,臣不夺回,枉为男人,这口气,臣怎么也咽不下。”
“那你可知,登闻鼓敲响,按律法,你会遭遇什么?”皇帝痛心地问。
“不申诉,先挨二十重板。”王太医道:“臣多年行走太医院和宫中,自然知晓。”
“那你还敲,不要命吗?”皇帝气得手指在发颤。
“男人活着没有尊严,不如死个轰轰烈烈。”王太医道。
皇帝冲口道:“你的命是可以随便丢的吗?”
“臣贱命一条……”王太医梗着脖子还没说完,皇帝甩手一巴掌:“孽子!你太让朕失望了。”
所有人震住,不少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上怎么骂王太医是孽子,这话不是该王阁老骂么?
“皇上……”王阁老跪地磕头:“是老臣的错,老臣没有教好……教他。”
皇帝似乎回过神来自己做了什么,正要说话,柳太傅,还有三阁老六的大佬们都来了,尤其是刑部尚书,以铁面无私闻名:“皇上,按律法,不论是谁敲响登闻鼓,都该先打二十板子再申诉,哪怕他有千古奇冤也不能例外。”
皇帝狠狠地瞪刑部尚书一眼,这群老东西,平素自己有繁杂事想让他们解决时,怎么一个个没跑这么快?今天倒是来得迅速。
礼部尚书也上前一步道:“上啊,按礼制,也是要先打二十板子。”
皇帝紧抿着嘴,沉默!
而王阁老则伏在王太医身上:“不能打,不能打啊,要打你们打死老夫好了。”
“王老大人,您以前也是阁老,怎地如此护短,令郎确实触犯律法,不可法外施恩。”刑部尚书道。
“是啊,先打板子。”宗人府的老平王爷出列道:“否则,天下人都如此效法,那皇上您莫想要太平了,此例决不能开。”
宗人府也来得这么快,皇帝的头更痛了。
“父皇……”太子扶着皇后过来,当看清被押在地上的是王太医时,脸色顿时大变。
皇后更是秀眉紧蹙,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皇上,百姓闻声而来的越来越多,您快下令。”刑部尚书着急道,这件事,如果影响面太大,只会更难收场,于武成王的名声不好啊。
“王太医,好好儿的,怎么会到了击登闻鼓的地步呢?是不是又试错了药,脑子弄胡涂了?”皇后不冷不热地说道。
皇帝眼睛一亮:“是啊,你这个医痴,为了寻找新药,总不拿自个的身体当一回事,说,你是不又乱试药了?”
皇帝的意思是,王太医知神志不清之下做的事,是可以从轻处罚的。
“臣今天大婚,怎么会乱吃药,皇上,臣愿挨板子,只要能夺回臣的妻子。”王太医大声道。
“皇上,既然如此,那便行刑吧。”刑部尚书大人早就忍不住了,这位铁面无丝的判官,最看重就是典正用刑。
“不行,不行啊,不能打,这孩子身子骨弱,可经不得打。”王阁老哭道。
“皇上,请用下令用刑。”平老王爷道。
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手臂,王阁老一下扑到皇上脚下:“皇上,您真舍得打他吗?这孩子自小到大受了多少苦啊?”
皇上眼圈都红了:“他……”
“来人,请王阁老请开。”平老王爷不耐烦道。
两名侍卫上前将王阁老往下拖,王阁老拼命挣扎,只见两名御林军押着王太医往地上按,大板子高高举起……
“谁敢打,他是皇子,不能打。”王阁老不顾一切大声道。
群臣震惊!
他真的是姑姑的儿子,真的是当年坐在荷塘边安慰她,偷偷塞东西给她叫的小哥哥。
可是,堂堂皇子,为什么会由大臣养育?
含辛茹苦怀孕十月,终于生下的孩子,却不能亲自抚养,而且终年难以见一面,当年的姑姑,是有多痛苦,多煎熬,前世,叶昕眉也失去过孩子,虽然未见面,但母子连心,为母的天性让她痛不欲生……
皇后和太子脸色最难看。
“王阁老的儿子怎么会是皇子?”有大臣不解。
“王阁老是救子心切,糊涂了吧,皇上是很疼爱王太医,可是,冒认皇子,可也是欺君的啊。”“”
“皇上,王阁老此言何意?”平老王爷皱眉问道。
“如果真是皇子,那确实可另当别论,此刑可暂缓实施。”刑部尚书道:“但若是危言耸听,那便要治王阁老欺君之罪。”
“皇上……”王阁老哭喊道:“这孩子一直安于平凡,只求学好医术,一辈子治病救人,他难得相中个好姑娘,真心实意娶了回来,却被抢了,是个人都会有脾气啊,您真忍心他受这样的委屈,真忍心打他二十板子?他自小有心疾,二十板子一下,半条命都会没了,您……您也是做父亲的啊。”
看着地上瘦消而憔悴的王太医,皇上眼圈都红了,哽声道:“怎么就这么极端,就不能给朕一天时间么?总能给你一个交待啊。”
王太医眼中含泪,倔强道:“他是武成王,是国之功臣,边关不宁,皇上肯定会偏坦于他……”
“皇上,王太医他真的是……皇子?”老平王爷是宗族族长,最有权问清楚这件事。
“皇上……”皇后娘娘急切地唤道,皇上对王太医的同情与不舍,让她很担心。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心一松,拉住正要往前的太子。
“母后,您怎么来了?”皇帝上前行礼,亲自扶着皇太后。
皇太后却推开他:“哀家的乖孙呢?哀家的乖孙呢?”
皇后顿时脸色惨白!
“哀家在慈宁宫听说,有人要杖击哀家的孙儿……”皇太后颤巍巍地向前,便看见了被按在地上的王太医,眼圈顿红:“是你……”
王太医噙在眼眶中的终于坠落:“皇太后……”
“你常常在哀家宫里走动,哀家就觉得你看起来很熟悉,很亲切,哀家怎么就没想到呢,你真的和淑妃很象,这眉眼,真的太象了。”太后抚着王太医的脸庞道。
“母后……”皇帝无奈地想抚起太后。
“走开,哀家的亲孙子,自生下起就没让哀家抱过,十几年才能相见,不能让哀家多看看吗?”太后推开皇帝:“哀家才不管什么祖宗家法,哀家只要自己的孙子。”
在场的大臣尽管一头雾水,但被太后和王太医之前的祖孙亲情感动,叶昕眉躲在殷成禧身后,鼻子酸酸的,那个人强娶,逼婚,耍手段威协,做了那么多,是为了现在么?
她突然不讨厌也不恨他了。
每个人都不容易,如果生下来,有父不能认,有母不能见,换了是自己,或许也会用些非常手段吧。
“皇祖母,仅凭王阁老的话,怎么就能说明他是父皇的儿子呢?王阁老是老糊涂了。”太子终于忍不住道。
皇太后一把抓起王太医的手臂,拂起衣袖,手臂上,一条青红的暗纹很明显,天锦泰朝,只有皇室宗亲之人才会有的胎记,尤其是皇上这一脉,更加殷红。
“太子,看清楚,可是与你手臂上的一模一样?”皇太后道。
太子愣怔了片刻,随即冲到王太医面前:“你……你真的是本宫的……兄弟?”
王太医向后一步,躬身行礼:“殿下……”
虽然略显疏远,却是附首称臣的姿态,太子眼中的热切真诚了许多:“你……你怎么会……”
“散了吧,散了吧,此下是皇室的家事,请列位大臣散了吧。”平王爷一挥手臂道。
“皇上……”王太医却还有点不依不饶。
“回宫。”皇上却一甩袖,转身而去。
太后笑咪咪地拉住王太医:“傻孩子,你该早点告诉奶奶啊,奶奶想了你多少年啊,当年生下来,粉碉玉琢,真好看啊,那时候胖呼呼的啊,你现在看看,多瘦啊,奶奶看着心疼。”
王太医扶着皇太后:“所以臣常往慈宁宫走动啊,您宫里的小宫女染有微恙,都是臣去医治的。”
“就是趁机偷偷看望哀家吗?哀家就说呢,这个小太医怎么常站在哀家的院子里发呆啊,可怜见的,你真是……你真是……让哀家的心好疼啊。”
两祖孙一路走,一路说,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抹泪,前面走着的皇帝是越走越慢,忍不住就回头:“母后,小孩子刚回家,您一下子说这么多,以后他会嫌您唠叨的。”
“你以为他象你么?没耐性,他是淑妃的儿子,淑妃的性子多好啊,这孩子象他娘亲,哀家宫里的小宫女都说他最耐心呢,又没架子,对谁都好。”
走在后面的叶昕眉感觉很温暖的,爱唠叨的皇太后就象普通人家的老祖母一样,慈祥可亲,没有半点威严和高高在上的傲气。
鼻子酸酸的,也明白疼爱她的齐老太太为何会强压着自己嫁给王太医了,是心疼他,又对他怀有愧意呀。
“王爷。”叶昕眉的手还被殷成禧牵着,事情还没完,但她不想进去打扰皇室一家的团聚。
“后悔了吗?”殷成禧挑眉。
什么意思?
叶昕眉立即甩手。
却被他握得更紧:“知道你不在乎身份,是怕你心软,你姑姑的亲儿子,你的亲表哥。”
“是舍不得。”叶昕眉眼圈红红道:“他待我也好,除了这次让我有点生气,可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握着的手有点僵硬,俊脸也绷得紧紧的。
果然会吃醋哦,叶昕眉忍住不说话,故意垂下眸子一副悲伤状。
人就被揽入了他的怀里,在他高大的臂弯里,小巧的叶昕眉就象只小猫儿,他能将她完全圈控。
“你喜欢我,也没有错。”霸道王爷果然醋都吃得霸气。
叶昕眉很想笑,但强忍着,在他身边,不管周边有多繁杂多纷扰,她都能视而不见,只要和他在一起,她的注意里全系在他身上,他的一言一行都能让她快乐,王太医给她带来的冲击让她暂时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