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就是神子,道个歉也好似人家欠他债。流连垂下眼,睫毛轻轻地抖动,一时间思绪如飞。
原谅,or不原谅,这是一个问题。
原谅吧——为什么要原谅?自己可是莫名其妙地被强上了。这要是放到现代,她可以以强-奸罪,直接把白尧送进监狱登上好几年,就是在大尧国,非礼良家少女的罪名也不小。
说一句抱歉,就可以得到了原谅,凭什么?就凭他是神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神子做错了事,难道一句对不起就万事大吉?用某个烂大街偶像剧里的经典台词来说,“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吗?”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匹混蛋色狼,不然自己太亏了!
可,不原谅吧——神子大人已经让步了,这是个很好的和解机会。真要把白尧送进了大牢,崆峒印的任务怎么办?他们本就是因白尧的缘由才接下的任务。
流连知道,他们三个战斗力加起来,也比不过神子一个手指头,更何况,对于崆峒印之类的神器信息,白尧比他们定然要了解得多。此时,流连只是通过青木果幻象得知,崆峒印在皇宫里,与某道圣旨有关,其他的事全然摸不清方向。有白尧在,自然助力不少。
再者,不难看出,“道歉”这一让步,对于神子而言,已经极为难得。过于得寸进尺,真要把白尧惹毛了,流连自己恐怕也难以收场。
而且……长长的睫毛翘了起来,流连的眼眸闪烁。被白尧抱住的时候,她的心也在微微地颤。
不是没有感觉的。当这个骄傲的男人,向自己附耳认错的时候。听见他说了吗?这是天尧神子第一次向人道歉认错。少女的心里夹杂着一点虚荣,暗暗地窃喜,还有——流连死也不会承认的,某种名为心动的感觉。
其实,细细想来,白尧也没什么不好,他的身份、长相自不必说,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坏。一路走来,虽然说是彼此利用,但自己也受了白尧不少照顾,这种照顾,旁人可是没有的。呵呵,对了,别看这家伙平日总板着张脸,变成小猫的时候,居然会装可爱卖萌。他愿意变成小猫的样子回宫,到底是为了迁就自己。他,也有细心的一面嘛。嗯,还有,白尧曾经在临仙镇救过自己,那时,他的眼神虽强装不屑,但动作却很温柔……
喂,打住,我怎么忽然想起这些了!我,我居然会觉得那个强-奸犯可爱、细心、温柔?这,这都是哪来的错觉。
哼,都怪白尧,闲来无事,他道个什么歉呀?搅乱我夺取崆峒印的计划不说,还害得我脑子回路不正常了。
流连抬眼,猛地瞪了瞪身后的白尧,脸上却掩不住一阵阵发红。
这丫头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吭声?白尧皱眉。流连的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居然还瞪了自己一眼。
这是什么意思?不接受?!
神子大人可是做了反复的思想斗争,才艰难地说出那两个字来。想不到会是如此结局。
“小尧。”
终于有反应了,是小尧,不是“白尧”,或是带着讽刺的“神子大人”。白尧立马竖起了耳朵。看来,有转机!
“那晚,你欠我一个解释。”流连抿着嘴。让你解释,就是给自己原谅你的机会。
白尧的眼光斜到了别处,承认中了他人的陷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药还是神子大人自己吃进去的。
“是魔毒。”白尧由着流连挣开自己的怀抱,与他对视。
那晚,天还没亮,白尧的分神就上了天,在询问如何叫流连开心的方法的同时,也对仙、神两界好好地彻查了一番。要知道自己发情的缘由,并不难,随便找个炼药师便知。只是,那个始作俑者的空及似乎早有准备,不知躲去了哪个角落。没关系,就算是天涯海角,把三界翻个底朝天,神子迟早会把他给揪出来——虽然白尧对自己中毒后的结果很满意,但他可不是为了感激,才想方设法地寻找这位不靠谱的巫师。
敢对神子下春-药,当真是活腻味了!
“魔毒?”这边,流连一会儿就悟了,“你被人下了药?”就说嘛,白尧冰山变妖孽,禁欲变色狼,不可能没有原因的。
白尧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你就变成了小猫躲在我门口,引诱我为你解毒?”这样挺合情合理的。
引诱……似乎有点。不过——
“那是白虎。”不是猫。
“白虎?小尧,别狡辩。你明知道我喜欢小猫,所以故意将老虎的样子变得像猫,就是为了引我上钩。”额,难怪那“白猫”叫声奇怪。嗯,若仔细看看,确实像老虎多一些。唉,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连猫和老虎都分不清了。
流连死撑,是为了面子,毕竟,把老虎当成猫抱进房的是她自己,这就是引狼入室。
白尧沉默。他并不知道,在这样的争论上,男人永远是说不过女人的。但他通过本能,选择了最正确的应对方式,那就是闭嘴,然后转移话题。
“你什么时候知道白虎——猫是我变的?”
她愿意说是猫,就是猫吧。白尧想,若流连真的喜欢,自己下次干脆变成猫好了。神子大人真是宽宏大量,三界楷模呀。
“你出现后,小猫就不见了。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了,为什么陪我睡觉的是小猫,后来却变成了你,这是很容易的就推断出来的结论。”而且,那只该死的白虎和神子大人越看越像,流连悔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你到底得罪了谁?他会这样恶整你。”流连斜着头,问道。显然,白尧是被人陷害,而自己是撞上枪口的炮灰,霉运当头。
几千年来,白尧只和空录熟识,跟空及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谈何得罪。白尧摇了摇头,这件事,他也暗自觉得蹊跷,等到他把空及逮住,一定要好好的盘问清楚。当然,等到流连的青木果修炼到化境,她也能帮自己找出事情的缘由之所在。
唉,你这种性格,估计得罪了一堆仇家,自己还不知道。流连则在一旁,有些怜悯地看着白尧。其实,她应该也算是他的“仇家”之一吧。
微微叹了口气,流连决定就此和解了:“小尧,你也是被药物控制,做出的事身不由已。既然你已经道了歉,那一晚,就当作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以后彼此都别再提起就行。放心,小尧,我不会再怪你了,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如何?”
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和以前一样?神子听着流连的话,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流连是第一次,他白尧同样是第一次。神子大人坚守了几千年的第一次可就这样没了,怎么能装作没发生过?刚刚尝过的甜头,一点也不过瘾,结果被告知,以后都没有甜头尝了。神子当然不高兴,而且是非常的不高兴。
不高兴的神子决定想办法,让甜头再一次自己送上门。
“你最近修炼,似乎进展不错。”白尧黑色的眸子暗光直闪,盯着身边可口的小侍从,说道。
虽然不知白尧怎么突然说起修炼的事,但确实如此。流连近日入定时,总感觉有一股强大而温暖的气流在体内流动,使她的修炼进步速度比以往快了好几倍,而且,再也没有出现气息不稳或是吐血之类的情况,青木果的炼化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现在,她已经将近凝气一期了,相信要不了两个月,流连就能修满凝气,进入筑基。
“那是和我双修后,继承修为的结果。”白尧说得是事实,可态度却是流连意料之中的傲然,“如若继续和我双修,你的进步会更快。”所以,和本神子双修吧。
“哦,原来是这样。”流连点了点头,“那这一次继承就当做你对我的补偿吧,看来我们两个谁也不欠谁的,两清了。”
流连不笨,白尧虽然神色如常,高傲依旧,可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来求我呀,求我,我就和你双修,帮你精进修为”,当她看不出来吗?
要她求他双修,怎么可能——最起码,也得先把打探任务的正事办了再说。
当流连抱着一只白色的小虎,到宣若殿拜访自己四哥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头了。
这宣若殿当真冷清,比自己离宫前更甚。居然连个宫女、太监的看守也没有。这样,连通报也免了,流连直接去偏殿敲大门。
“砰砰!”
没人应门。
“砰砰砰!四哥,是我!我是流连,我回来了!”
还是没人应。
“四哥?你在吗?”怎么,偏殿里没人?流连试着推了推大门,只听“吱呀——”一声,门竟然没锁,同时,迎面飘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呛得流连咳嗽了好几声。
而当流连一脚踏进偏殿大门的时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硕大的宫殿内,漂浮这一股由内至外霉烂的气息。宫殿光滑的地面上,随意摆放着用过的碗筷、食盘,上面的残羹冷炙依旧发霉,一旁的马桶,尿壶臭气熏天,更叫人无法忽视的是成堆的书纸洒满在地,几乎覆盖了整个宫殿,随手拿起一张,便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
四少呢?
他正坐在大殿的中间,奋笔疾书。四周被一摞摞纸张挤满,就好似四皇子陛下一直生活在纸堆里,从未起身离开过半步。
这些,都是四少写的?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处,他不会是写写得走火入魔了吧?流连小心翼翼地走到四少的身边,四皇子却没有丝毫察觉,依旧埋着头,不停地写,不停地写着。
“岳家四少?”轻声问道。
“嗯?”抬头,总算有反应了。只是四少憔悴万分的面容叫流连看得心酸。
“四少,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简直是人不人,鬼不鬼,就在完全崩溃的边缘。
“我?没怎么了,就是宅在这里宅了一个多月没出去。”四少边和流连说话,边下笔如有神,丝毫没有要停笔的意思。
“四哥,你这是发什么疯呀!你已经穿越了,又没人催你交稿,你这样拼了命地宅着写文,是为了什么?”要钱没钱,要名没名,虽然说神仙答应替他出版,当也不至于催命呀。只是作为皇子陛下的一个业余爱好而已。
就在流连说话的当会儿,小白虎已经一跃跳到了四少的桌子上。
四少猛然皱起了眉头,面色难看:“哪里来的死猫?流连,你看看,你的猫把我刚写好的稿子都弄乱了!谁让你们进来了?本皇子下过命令,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入这个偏殿!滚!快点给本皇子滚出去!”
“四少!”流连警觉,眼前这个浑身邋遢,焦躁不安的男子,和当初那个逍遥自得、灵气活现的岳家四少简直判若两人。
小白虎又蹦回到流连的怀里。
“他是你四哥?”流连听到了白尧的声音。不爽,这是白尧第二次被认错成猫了,该不会他变的老虎就像猫吧?怎么可能,是他们兄妹的眼光有问题。
流连默默地点了点。
看着一旁忙乱地将桌上的稿子整理好,又安静地坐下继续写作的四少,流连心里一阵阵难受。
四少不对劲!整个宣若殿,这整间屋子的纸稿,都透着丝丝诡异。
“你四哥魂魄不足。”
白尧在流连怀里,抖了抖浑身的毛,解答了流连的疑惑:“他身上只有一魂三魄。”
因为魂魄不全,心神不稳,所以性格大变,易气急攻心。
什么?四少的魂魄不全,他的其他魂魄都跑到哪里去了?皇宫里,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居然能够偷人魂魄呢?再说,谁会无聊地偷人的魂魄呀?四少的魂魄……值得偷吗?
莫非——流连忍不住做出大胆的猜想,他的魂魄,都被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