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原本被传疯癫成疾的三皇子许慕成竟奇迹般的不治而愈。不仅如此,这位三皇子殿下居然还在梳洗穿戴整齐后,一脚出了自己的府宅,就进了宫,去求见躺在病榻上多日、与自己隔阂已深的父王。
跪于帝王寝宫前良久后,三皇子终于得到了觐见的机会。
后来,宫里传出的消息说,这次三皇子的突然求见,居然是为关在惩戒院的四皇子许慕云求情。不久,几乎宫里宫外人人皆知,三皇子在已经病入膏肓的父王面前声泪俱下,声称愿牺牲自我一切,来换得四弟的自由,即使是要自己进惩戒院去代替,即使在用自己的王爵与现今的荣华富贵来换,甚至是要自己用十年寿命去换,也在所不惜。当真是兄弟情深。其情之深,其心之切,感天动地,闻者落泪呀。
但,并不是谁都知道,当日午后,出了帝王寝宫的三皇子,并没有直接出宫回自己家歇着去,而是一转身,进了宫里国师所在的炼丹房。
要拜会国师,自然少不了礼物在身。
虽然,这不是三皇子第一次秘密拜会国师赤炼,也不是第一次向国师送礼,但这一次,三皇子给国师带着礼以往的都要特别。以至于,当赤炼看见三皇子从自己的袖口拿出那份礼时,他的表情略显惊诧,接着,嘴角一抹轻轻浮起的笑意,即使在那张看似老实的脸上,也显得意味深长。
“东西送过去了?”
忽然而来的问话,把刚从宫里回到自己府上、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压压惊的三皇子吓了一跳。
许慕成转头看向悠然坐在自己里屋的正位上喝茶的皇妹流连,清咳一声,定了定神,勉强恢复了一点以往的冷静。
“嗯,刚送去了。”三皇子许慕成,一向以沉稳自诩,若不是被索命的“天谴之说”逼得走投无路,也断不会装疯卖傻之余,还向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皇妹去哀求哭诉。
如今,虽说“天谴”索命还未解除,但眼见流连一副颇有办法的模样,三皇子本已有些绝望的心立马燃起了希望,人不装疯了,以往沉着稳重的气质自然也找回了几分。
“皇妹,为兄有些不解之处,能否请皇妹为兄长解说一二呢?”
哼,昨日求人救命,叫的是一声一声的妹妹,那叫一个亲切,今日进了一趟宫,回来就改口正正规规称皇妹了。流连抿了一口茶,抬眉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玉树临风,和昨日判若两人的三皇兄,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三皇兄但说无妨。”
“为兄昨日就一直疑惑。你教我去和父皇求情,放四弟出惩戒院,为兄尚能理解,可你让为兄去把那本叫的古书送给国师,却是何意?为兄一直不明。虽说皇妹帮为兄出谋划策,为兄心中感激不尽,但事关我身家性命,有些事,为兄不得不问个明白。”
流连把自己一直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煞有其事地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猫着身子,对一旁的三哥招了招手。
三皇子顺从地走进了几步,依照流连的手势,俯□子,将自己的一边耳朵送了过去。
“三皇兄,你信不信这个世上,有未卜先知的神仙?”
“神仙?”三皇子难以置信地将头转了过来。
“嗯,对,就是神仙。”
三皇子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说的神仙,是指国师?他确实神通不假。”
“也许,有比国师更厉害的上仙或是上神,就在你的身边。”
“你指的是?”
流连知道许慕成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于是边笑边悠然地说道:“皇妹我在仙家道观这几个月可不是白呆的。不瞒三皇兄说,如今,这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天上地下,没有什么是皇妹我不知道的。你若不信,皇妹我来举几个例子吧。皇兄,你是不是有挖鼻屎的习惯?还喜欢捏成团团,却总怕人家发现,破坏你形象。皇兄,你一般睡觉都是裸-睡吧,连裤衩都不穿,对吗?还有,皇兄,我知道你喜欢里的小翠好久了,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小翠不仅是个跑堂的,他其实还是个男的……”
“行了,我信!”三皇子就差没有上去捂住流连的嘴了。
流连住了嘴,看着自己三皇兄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呵呵,看来是完全唬住眼前的皇兄了。
那些关于三皇子的小道消息,都是流连刚用神识悄悄问了自己体内的青木果得到的。
为了不让这位并不傻的三皇兄去深究的事,流连只好用这个办法先镇住他再说。三皇子属于敌友不明的派别,又对王位有自己的心思,还是别让他知道的过多比较好。
“因为我是比国师还要厉害的仙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国师才让你找我帮忙。如今,我让皇兄你所做的事,都将影响未来的事态发展,是天机。所谓,天机不可泄。我出手帮你,已经违背了天道法规,将受到惩罚,现在,你居然还想叫皇妹我把所有的天机透露给你——咳咳,到时候,老天爷一不高兴,说不定连你一起罚,皇妹我是仙人,还能顶得住,可皇兄你只是一介凡人,到时候恐怕也不用什么天谴,皇兄你就可以死得很有创意了。”流连轻轻摆了摆手,一张嘴,把假的说得和真的一般。
闻此,这边本还想再多问几句的三皇子立马识趣地闭上了嘴。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三皇子随口换了一个话题:“皇妹,你昨日手中不是抱着的一只好似老虎的白猫?听闻,他名唤小尧,很得你宠爱,到哪里,皇妹你都抱着它,甚至晚上睡觉也离不开它,今日,怎么没见它一起来?”
流连没料到这位憋了一肚子话想问又不敢问的皇子,居然会问起白尧。
“哦,你说小尧呀。”流连的目光游离到门外,“他生病了,正在流连居里睡觉。”
“猫得了病,皇妹一个人照顾起来想必很辛苦。为兄认识一个养猫人,能治各种猫病,不如让为兄给你介绍……”
“停——”
三皇子套近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忽然硬生生地被流连公主给打断了。
“怎么了?”三皇子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味道不对。”作为修仙者,感官比凡人要灵敏得多的流连,此时正使劲地吸着鼻子,“你没闻到吗?好像是肉被烤糊的味道。”
话分两头。
这一边,与流连分开神子,正在国师赤炼的住所处,大搞潜伏行动。
昨日,在见过三皇兄后,流连小仙修通过自我推测,加之询问体内青木果后,得出一个听起来很有想象力的结论。当她通过神识,将结论告诉神子大人时,白尧心中虽有疑问,但也认同流连的推断虽大胆了一些,离谱了一些,却也找不出不合情理的地方。
因一直没有反应,流连认定,龙紫公主的神灵已不在书中;再者,通过国师告知三皇子的种种,流连推断,国师他既知晓龙紫与四少之事,同时对他们一行人也有所了解,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龙紫的失踪说不定与国师有关。
四皇子的纸稿上留有龙紫的味道,这是龙紫去找过四少的证据,但龙紫若常现身于四少身边,或是四少再出现少了魂魄的异样,一直监视四少的苍穹不可能察觉不到。
在情郎身边,为何强忍着不现身?流连像所有侦探一样,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恋爱中的两人,即使他是神仙。所以,龙紫说不定是被迫不能与四少直接交流。
终上所述,流连仙修大胆预测整个过程:龙紫去找过四少,可她还没来得及和四少说上话,就被人抓走了。而最有可能抓走她的,就是那个什么都知道,却一直装老实的国师赤炼,所以,最终结论是——国师才是所有事件背后的主谋,他的最终目的是夺取皇位,然后将一切嫁祸四少。作为有长期看经验的流连仙修,有着强烈的“越是模样老实不可能是凶手的人,越有可能是凶手”与“看上去是凶手的人,其实都是被嫁祸”的认识。
但,在种种分析之后,却苦于没有什么证据。玩推理游戏不亦乐乎的流连公主,决定利用三皇子对国师做一个试探,神子大人到也没有提出反对。
那就是,在手,国师会怎么做?
若是龙紫在他手中,龙紫说不定会对自己旧的神灵容器有反应,到时她就会当场现身。即使龙紫没有反应,流连他们送国师这一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也能使国师在始料不及之余,露出什么马脚也说不定。这些马脚,一定逃不过一旁潜伏的神子大人的眼睛。
这,就是流连仙修的如意算盘。
可惜,作为凝气期兼业余侦探的小仙修流连,她虽有三界奇果——青木果的辅助,可以木之预示的能力而言,并不能这真的达到自己胡诌的前五百年、后五百年,上天下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地步。
赤炼在得到后,一直在自己的禅房内安心打坐入定,并没有任何的异动。
若说,那一天,他唯一做过的让人费解的事,就是在坐定中忽然抬头,对着周遭空无一人的角落,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空气中有火心味。这方向,应是三皇子府上起了火,依火势看,怕是如今还在三皇子府上的人,无一可生还。”
角落里的气流立马强烈地涌动起来,可转眼,又恢复了平静。
赤炼的嘴角,慢慢地,拉出了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