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戒院大火那晚,十三皇子串通皇上身旁的亲信太监密谋造反,向病入膏肓的父皇逼宫,让其拟圣旨,将皇位传给自己。乾盛帝虽病重,但头脑清明,宁死不向忤逆子屈服。”
流连公主躺在流连居的大床上,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眼睛睁开后又闭上。
一旁的兔子小八难得安静地在自家大师姐身旁呆着,陪着公主一起,听刚从外头回来的黑虫穹苍报告刚从宫内打听到的消息。
“后来,幸得小北将军燕翔带兵杀入宫中护驾,将十三皇子拿下,才救得皇上脱险,可惜,因此一事,皇上,也就是大师姐你的父王,病情忽然恶化,没等到第二天黎明,就——”换身为黑衣少年的苍穹顿住,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流连。
流连知道他的意思,是顾虑到自己的心情。
闭上的眼又睁开,苦笑在心里荡了荡,呈现于脸上的,则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流连用手背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是苏蕾时,只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看似没有牵挂,实则比任何人都渴望父母的爱;当她成了流连公主,父母虽有,却一一离别。那些亲情关爱并不是假的,即使她是穿越而来,即使这也许不过是一场游戏,可流连记得,这么多年来,父王虽不如母后那般时刻陪伴自己身边,但帝王对身为女儿的自己别样的宠爱,不仅是说书人口中的圣宠皇恩,更是流连对于父亲最难以割舍的美好记忆。
即使后来,他变了;即使流连也知道,对于母亲的死,乾盛帝过于决绝,但当听闻帝王去世的消息时,流连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痛。
原来,自己还是在乎的。流连将手放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眼眶红了一圈,早知道,这么快,自己的老爹就这么悲惨的走了,前几日他在世时,就应该少管些“诅咒”或是“崆峒印”的事,抽出些时间多陪陪他。
乾盛帝虽然算不上一个好父亲,而且还是自己参加这个穿越游戏侥幸得来的,但毕竟是唯一的父亲,这个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从此,我又是孤儿了。流连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悄悄地顺着眼角爬了下去。爬过了,滴在锦绣的被褥间,悄无声息。
呵,其实,对于如今的流连公主而言,有太多比丧父更让她烦心的事。流过的泪只是对逝去的人无能为力的哀悼。哭过后,生活依旧继续。
揉了揉鼻子,流连起身,随手抄起身旁的一个枕头,向紧闭的大门砸过去。
“啪!”
听到动静,门外传来了太监的声音。
“公主,有何吩咐?”
“你们这些奴才,到底要把本公主软禁到什么时候?只知道每日三餐的送呀送,大门也不让出,你当本公主是头猪呀!”流连扯起嗓子,故意高亢的声音,掩盖了鼻音,“本公主要出门,你们听见了吗?我要去给我的父王哭——丧!”最后两个字,没在流连公主的牙齿间。
“回公主的话。”屋外太监的声音,显然有些无奈,“奴才们也是奉旨办事,皇上有旨,流连公主不得出流连居半步,奴才们若是看管不力,违背了皇上的旨意,是会被跺下手脚的。流连公主,体谅体谅奴才们吧。”
“皇上?哪个皇上?”流连下了床,若不是苍穹拦着,她早就一脚踢爆流连居的大门了,“我父皇去西天自助游去了,谁这么大胆子,敢趁他不在,就夺了他的皇位?不要命了!不知道会被诅咒,死无全尸吗?”
“大师姐……”小八也跳下床,担忧地看着脸上残留泪痕的流连公主,他觉得此时的大师姐,表情复杂到怪异。
“回……回公主的话。”太监被素有刁蛮任性之称的流连公主气势吓到,声音弱了些,还是答道,“公主,您自惩戒院莫名起火的那天晚上,被人发现昏迷于流连居内起,就一直昏迷不醒,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直到昨日您才转醒,所以您有所不知。先王于大火那晚不幸离世后,小北将军于皇宫物房内找到了先王所留的传位圣旨,先王旨意,由四皇子许慕云登基即位,所以,奴才们口中的皇上,也就是如今的皇上,便是公主您的四哥。”
四哥……四皇子……岳家四少?流连抽动了一下嘴角。
他已经是皇上了吗?是他下令,将自己软禁于此的?
小八幻身为长耳朵的少年,伸手拉了拉流连的衣角,低声道:“大师姐,我们别惹事了。小尧护院叮嘱过,在他回来之前,我们不能妄动。”
流连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反复的做了几遍这个动作,总算平复了焦躁的心情。她左右看了看拉着自己的两个师弟,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嗯,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放心吧。”
“大师姐,神子很快就会回来。”苍穹的眼里,满是笃定,显然,在不知不觉间,他对于神子,除了以前的恐惧外,还建立起了一种信任。
“是呀,是呀,大师姐。”小八立刻附声道,“小尧护院不是在你刚醒的时候,对你说,他只不过被白衣神仙召回天界去走一趟,马上就回来吗?我们耐心等等,等到他回来,一切都好办了,那些太监算什么,新登基的皇上算什么,神子比他们都厉害。”
流连挑眉,比起苍穹的信任,小八所表现出来的,应该是对强者的崇拜吧。
不过,这并不奇怪,说叫他们遇到的是神子小尧呢——她的小尧。
想起那个因上神界忽然召唤,刚走不久的俊朗男子,流连终于找到了一些微笑的理由。
小尧,小尧……
昨日,自己刚转醒,身为神子的白尧就被忽然出现的白衣神仙召走了,说是上神界出了事,需要神子回去一趟。虽然白尧万般不愿离开好好转的流连,可迫于自己父神的压力,不得不与流连依依惜别。
“我去一趟,就会回来。”神子的手抚上流连公主的额头。
流连微微的点了点头,任由白尧在她的额上留下一吻。
小尧,你知道吗?
其实不只是小八和苍穹,对你,在我心底,有着比他们更加强烈的信赖。我多么多么希望,你不要走,此时你能在陪我的身边,即使你依旧沉默。
只要你能陪着我,用墨色的眸子看着我,然后抱紧我,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我就不会害怕,不会不安,不会为了掩饰自己的害怕与不安,做出些疯狂的举动。即使从今以后,我彻底失去了父母,被自己的四哥厌恶,只要有你在,我也不是一个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从一开始对你的讨厌,逐渐变为依恋,说话间不再是讽刺,而是被隐藏的爱慕。
我承认,我爱上了你,小尧。
那些无谓的自尊心被迫降低门槛,过往的种种,好似就在一瞬间变得不一样。就好像,我也不知何时起,越看你越帅;也不知何时起,没有你会寂寞。
在我不停追问自己,为何忽然转变对你态度的时候,我已经爱上了你,这别无选择,我只能怪你,对我比别人要特别。也许,你真的只是爱上我的身体与和我做-爱的感觉,可我却因为你对我的好,爱上你的全部,并告诉自己,你也是爱我的,一定是爱的。
你在我于惩戒院大火中昏迷时所说话,我记得很清楚。
我是你的流连,一直都是,直到永远。
我相信。
满腹心事的流连公主慢慢地靠在床边,抱膝而坐,她斜着头看向窗外,就好像神子会忽然如同圣诞老人一样,驾着麋鹿雪橇车从天而降,然后给她世间最美好的礼物。
好的,我会乖乖听话,小尧。我就在这里,安静地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后,龙紫的死也好,四少忽然即位的事也好,还有那该死的赤炼国师也好,我们什么也别管了,带着崆峒印,和小八、苍穹一起回青木门去。交任务,换修为,然后继续双修,快乐逍遥。
什么公主,什么帝王家,全见鬼去吧。
流连仰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涌动着鲜活的感情。
自此以后,过了二十日。
新皇登基,年号念紫。念紫,念紫,世人皆不明,为何初登大宝的帝王会给自己起上这么个不明详意的年号。只有被软禁于宫内多日的流连公主,在听到“龙紫”这个年号后,在心里默默的感叹,那一日,被烧,看来是真要了龙紫公主的命。
二十天过去了,秋意见深。
神子没有如约而至。
被禁足于流连居内的流连公主安慰自己道,天上一日,世间百年。也许,小尧去上神界一路上遇到了些什么,耽误了行程。没事,再等等吧。
又过了一个月。
新皇大肆封赏有功之臣。其中,原来的北大将军之子燕翔被封为威武大将军,几乎手握天下一半的兵权。世人皆道,威武大将军乃皇上宠臣,若是攀上他的关系,以后自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因而,不少达官贵族为了巴结这位宠臣,自动将深闺女儿送到了将军府。可惜,这位正值娶妻之年的少年武将对那些明里、暗里的婚事媒妁没有一点兴趣。也不知,这短短几日,就粉碎了多少人家想借女儿攀龙附凤的美梦。
一个月的时间,他妈的也太快了吧。
还没有见到神子的影踪。没耐性的流连公主忍不住开始骂娘。
小尧,明明只有十来天的路程,你居然去了快两个月。你要是再不过来,不知是圣诞节,连春节都要过了。
哼,看你回来后,我怎么收拾你——最起码,半个月不许爬上我的床,以小白虎的身形也不可以!
又过了七日。
七日之后,流连再也无法淡定了。
倒不是她不愿再等下去。爱情中的女人会为了等爱上的那个男人归来,不停地为他找理由,直到变成石头。
可惜,流连没有变成石头的机会,因为有人不让她继续等下去了。
这一日,念紫帝的一道圣旨,来到了大门紧闭的流连居前。
圣旨上白纸黑字地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令皇妹流连公主,即日下嫁威武大将军燕翔为妻,从此夫妻恩爱,永结同好,钦此。
当跪在流连居院落的空地上,听到圣旨的那一刻,流连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还是苏蕾时,从懂事起,就没相信过这个世上有什么圣诞老人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即日起,恢复隔日更~谢谢支持~某枭于此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