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媛去的时候,后院那边最后一锅点心已经出锅了,周禄也就没耽搁,让二喜和张大婶看着装好送走,自己和周松先回去招待谢希治。周媛看还要收拾一下厨房,就没急着回去,留下帮着装好了点心,又看着他们打扫完毕,跟张大婶一起锁了门才回家。
她从墙外往回走,远远就闻到了从自己家院子里传出来的香味,肚子紧跟着咕噜了一声,不由感叹:也不怪蹭饭二人组一到自己家门口就走不动步,这也实在太香太诱人了一些。
进门的时候已经有菜上桌了,冒着热气的炒肝尖和蟹黄豆腐色泽诱人,另有一碟小菜拼盘,是他们家日常用来下饭的。
周松正招呼谢希治入座,问了他说不喝酒,也没勉强。
周媛听见就去了一趟厨房,看周禄正在做疙瘩汤,她过去帮着倒水入面碗,让周禄一点一点搅出疙瘩来,再把疙瘩下到已经煮沸的汤里。
然后又去跟春杏说:“晚点再下面片吧,等他们喝完疙瘩汤再说。”
春杏点头,把面先罩了起来,拉着周媛的手出厨房去了厢房坐。
“十娘,咱们要一直住在扬州么?”待坐下后,春杏忽然问周媛。
周媛看着她反问:“怎么?你不喜欢这里?”想起她始终不爱出门,周媛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春杏摇头:“扬州这地方挺好的,而且你也喜欢这里,只要你过得好,我们自然没有不喜欢的。”她一边说一边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自打到了扬州,你脸上也总算有些肉了。”
周媛伸手摸摸脸,好像确实有点肉肉的了,她也跟着笑:“是啊,吃胖了。”又仔细打量春杏,“你也比从前气色好了呢,江南养人,我看你好像比以前白了。”
春杏好像很感慨,眼珠都有些湿润了,“要是娘娘能看到今天就好了。”
“嘘!”周媛听她失言,忙伸手指示意她,又起身往外看,眼见院子里没有人才放心,“有外人在呢,还是当心些。”
春杏忙点头,又压低声音说:“我们自然都想长长久久的呆在一处,可是十娘,一年两年还可,时日久了,总有人要给你们兄妹提亲的……”
这事也是周媛心里的一个隐忧,偶尔无事的时候也总会想起来,可是她并没有什么妥善的法子,只能拖一时算一时。
“周禄也罢了,到时随意寻个借口搪塞就是,可是你,”春杏殷切的看着周媛,“您可千万不要为往事所误,若真有如意郎君,您就,您就,您就应了吧。”
囧,原来她拉自己过来是想说这个!周媛颇有些无语,干干笑了两声,说:“我有什么往事要误的?你别担心了,我心里有数。这些事都还远着,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人生在世,就该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得了那么许多?”
春杏却很坚持:“这是大事,你可千万别不放在心上。”说到这又压低声音,说:“谢三公子倒也罢了,那欧阳大官人,以后你还是少跟他出去吧,免得沾染了什么不好的名声。”
“……”周媛叹了口气,“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你还要我像旁的女子一般束手束脚的过一辈子?春杏姐姐,我从出了长安城那一刻起,就已经下定决心,这一辈子一定要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过。若有能容得了我的男子,我也对他有意,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没有,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春杏被她的话直接震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周媛拉住她的手,缓和了一下语气,又说:“你也是一样。我并没打算让你和周松一辈子扮夫妻,若真遇见情投意合又可靠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还想看着你夫妻和美、子孙满堂的过一生呢!”
说完看春杏说不出话,又拍了拍她的手,出去到厨房取了春杏的饭给她送过去,自己又跑去厅堂跟周松、谢希治他们吃饭去了。
谢希治连吃了两小碗疙瘩汤,本来已经觉得有八分饱了,可等看到再盛上来的汤面时,还是忍不住想吃一碗。
那面汤很清,顶上飘着翠绿的菠菜和红彤彤的胡萝卜丁,再配上里面亮白的宽面条,和着徐徐飘来的香气,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周媛很期待的看着谢希治,她特别想知道美男子是如何吃面条的,是像老外那样卷到筷子上吃?还是像注意形象的女孩子那样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应该不会吸进去直接秃噜了吧?
谢希治都不是。他先挑了一根宽面条出来放到旁边碟子里慢慢吹凉,然后将面条叠在一起,再用筷子挟起来放到嘴里,很干净斯文的,吃掉了。
周媛:“……”
第二日谢希治来的时候,周媛正和春杏剪窗花,她这一世的生母白婕妤进宫前家里是制伞的,所以白婕妤手很巧,周媛和春杏小时候都跟她学过各种手工,剪个窗花不在话下。
因来年是兔年,周媛就剪了个小兔子,刚把外形剪出来,外面就有人叩门,她放下纸和剪刀,出去一看,又是谢希治。
“今日又要躲人?”她笑着打趣。
谢希治对这个话题已经有些免疫,不动如山的答:“今日有家人来到,送了些外地风物,我送来给你们尝尝。”语气熟稔,如同对至交亲朋。
周媛嘻嘻一笑,不好意思再打趣他,开门请他进来,看见长寿和无病各提了两大包东西,忙让他们送到厨房,又跟谢希治说:“三公子太客气了,拿这么多东西来,怎么好意思?”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些各地土产,唔,里面有一只金华火腿,可以煨汤。”谢希治解释道。
金华火腿?周媛没见过这东西,有些好奇,就跑去厨房看了一眼,又回来跟谢希治说:“总是听说金华火腿的大名,今日倒是第一回见。”以前在宫里喝过几次汤,只是没见过实物。
谢希治也不用周媛让,自己寻了地方坐下,说道:“多是给久病体虚之人补身喝的。家里有亲眷在婺州为官,婺州治所就在金华,因此他们时常让人送来。”他其实早就喝够了这个火腿煨汤了,所以常拿了这个送人。
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媛一听他说久病体虚,不由自主往他身上打量了一番,说道:“我瞧着你身体好得很呐!”
……,这小娘子说话也太直接了!谢希治平静的面容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然后又飞快恢复淡定,答道:“是亲戚们多有担心罢了。”
“是你自己总拿这个做借口挡人吧?”周媛已经发现这个谢三公子只是貌似高冷而已,好像并不会真的发火,加上自己对他没什么可求的,于是说话也不那么注意了,开始跟他开起玩笑。
谢希治清咳了两声,避而不答,“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他说话也不讲客套和礼貌了。
周媛一听这话立刻警觉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襟,做惧怕状说道:“你想做什么?我就说句实话,你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谁来道雷劈死这个不着调的妖孽吧!
谢希治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去,扯着嘴角强笑道:“你先给我倒杯茶,我再想想要不要杀。”
周媛这才发现自己还没给客人倒茶,有些不好意思的呵呵笑:“原来是为了没茶喝要杀人,何必呢?不至于,我现在就去。”说着一溜小跑去找茶,还不忘对再次无语的谢希治说:“我给你冲上次欧阳大官人给的好茶。”
“你们家跟欧阳明是亲戚?”谢希治喝了一盏茶,忽然有了聊天的心情。
周媛意外:“你不知道么?我们算是萍水相逢,当初我们家南下投亲,坐了欧阳家的船,欧阳大官人十分好客,跟我阿爹又合得来,还把这处院子租给我们住,两下里就来往了起来。”
谢希治闻言抬头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见收拾的整洁雅静,糊的窗纱也很透亮,使得整间屋子不显昏暗,就笑了笑:“那还真是你们有缘,欧阳明也并不是对谁都这么乐意结交的。”
不是吗?欧阳明明显是个自来熟嘛!周媛不太相信,“我看他跟谁都能说上话,是个很乐意跟人结交的人呢!”
“呵呵。”